朱標火急火燎地衝進禦花園,一進園門,就看到朱元璋抱著馬皇後,一副老夫老妻的恩愛模樣,把朱標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標兒來啦。”
馬皇後老臉一紅,連忙站起身來。
朱元璋則尷尬地咳了兩聲,有些微慍地瞪了朱標一眼,“怎麽,事兒都忙完了?”
他如是說道,目光依然瞟到了太子爺手裏的宣紙。
那厚厚的一疊,幾乎都寫滿了。
“父皇,這是您要的東西。”朱標把手裏的策論交給朱元璋。
老朱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他本以為這五條策論至少得耗費太子兩三天的時間,卻沒想到,還不到一天,太子就寫完了,而且,似乎寫得還不賴。
朱元璋用餘光瞥向了身旁的馬皇後。
這要不是有很長時間的籌謀,怎麽會有這麽快的速度。
“快打開看看。”馬皇後催促說道。
老朱也頓時提起了精神,翻開了策論的第一張。
兩老品得很仔細,幾乎是逐字斟酌,把朱標看得十分緊張。
“標兒,給為娘說說你這五策論。”馬皇後望著長子朱標,柔聲喚道。
改戶政,重農重商。
分六部,才盡其用。
開科舉,分科取仕。
設內閣,集思廣益。
聽民生,為民聽調。
這五條策論中的前四條都好理解,可這第五條就讓人有些疑惑了。
再馬皇後看來,治理一個國家,哪怕隻是個府城、縣城,也得像下棋一樣,走一步,看五步,這樣才能長治久安。
“聽民生,為民聽調”,這話是沒有錯,但從底層爬起來的馬皇後很清楚,底層的百姓幾乎都沒有什麽學識,甚至會都認字,這樣的人,別說看五步了,他連一步都看不準。
所以,馬皇後就想聽聽太子爺的解釋。
“改戶政,重農重商。這個應當不難理解。咱大明的戶政太亂了,士農工商又分很多小類別,而且戶別之間又不能流通,這就造成人才運用受阻。如若是我,至需官戶、民戶和軍戶三大類即可,其餘的,皆以技籍記錄。”
“何為技籍?”馬皇後問道。
朱標“欸”了一聲,這要怎麽解釋呢。
“回母後,所謂技籍,就是技能籍貫。如師籍一般,什麽人在什麽時間習得什麽技藝,且通過考核,具備教授他人的資格,這便是技籍。”
“師者,有師籍;工匠,有匠籍;學生,有學籍。讓戶部做好登記。來日做事需要人手,籍冊一翻,那些人能用,一目了然。”
朱標如是說道。
有關戶籍的改動,他大致想到的就是這些,與其用士農工商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不如用技籍的方式,將每個人的特長記錄在案,這樣也方便未來取仕。
現在的取仕,就是科舉,做文章想政策,舞文弄法是挺不錯,可一線的工作卻沒幾個做得了。
就說造鐵炮,那讀書人知道怎麽造?他們知道怎麽用,用在什麽地方,這就已經是極限了。
但一改技籍選拔人才,這找一個鐵炮師或者鐵匠師,那還不輕而易舉。
“嗯,這法子不錯。”馬皇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樣的技籍分類,的確更加清晰、一目了然。
過去的戶籍製度,雖然互相之間可以轉換,但由上轉下容易,由下轉上卻難如登天。而且,對人才的選拔有很大的影響。比如個商戶的,就隻能經商,這其實斷了很多人的念想。
如果改成官戶、民戶、軍戶就不一樣了。
官戶也可以取商籍,為國家經商。
軍戶也可以去師籍,教人帶兵打仗。
此外還能再設一囚籍,隨戶籍檔案伴隨終身,從而建立起大明的征信體係。限製工作、限製科舉,從而提高治安。
朱標細心地解釋了一番,馬皇後也聽得十分認真。
“重八,你覺得如何?”馬皇後貼耳問道。
她覺得這份戶改政策非常巧妙,如果戶部能夠做到位,那將來要用工匠,查一查對應的技籍,就能找到相應的人才,實在方便。
“這…乍聽之下,似乎可行。但細細品來,卻是不行。要知道,商人不事生產,卻能坐擁巨大財富,若人人經商,又有誰會安心種田呢……”
朱元璋一針見血。
這個問題別說是大明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紀,這也是個巨大的難題。
金融賺錢,所有人都去學金融了,那科研就沒人搞了,實業就沒人搞了。
“所以嘛!”朱標笑了(≖ᴗ≖)✧,“咱要有官商,也要有商官。”
“官商嘛,就是咱大明的入仕商人,授官戶,吃官餉,為官家經商賺錢。”
“而所謂商官,可以理解為商務官,專司商人經營、市場調度。有不法商人犯法,先由商官注銷商籍,再轉交刑部提審。”
“咱們注冊商籍可以要求寫明,何年何月,在何地的商務官登記,做的又是哪門生意。這樣,不就能控製商籍人數……”
朱標如是笑道,這一套流程走下來,就是簡單的工商注冊,一旦戶部全部錄入成功,那在稅收方麵,也會有一定的保障。
“那‘聽民生,為民聽調。’又是什麽意思?”馬皇後直接略過中間三條策略,想朱標問道。
這第五條,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聽民生,為民聽調”,其實就是百姓代表大會製度,如果大明也要做五年規劃,這個製度就必不可少。
“聽民生,為民聽調。其實就是將各行各業的優秀人物聚在一起,聽聽他們對大明未來有何種期許,我稱之為‘萬民大會’。咱們允許百姓在會上暢所欲言,自然就能聽到最真實的聲音,方便日後在施政的過程中修改政策之弊端、疏漏等等。”
朱元璋認真地思索了起來,和第一條策論一樣,這一條策論給他的感覺依然是聽著像那麽一回事,可真正施行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
朱標見自家便宜老爹忽然沉默了起來,嘴角微微揚起,忙又說道:“父皇是不是覺得,這樣容易結黨營私。”
他擺擺手,道:“試問哪朝哪代,沒有結黨營私的事情發生,強如父皇這般,最後也還是出了胡惟庸這樣的事情。這說明,此事一疏不宜堵。”
“而且,咱們可以定下規矩,各行省三司、萬民大會代表每兩年一換,或換人,或換崗,這都由著地方處理,然後呈報京城批複。我相信,他們自己就平衡了……”
朱標樂嗬嗬地說道。
他這話才藝落下,朱元璋的眼睛裏便有了光,這不就是帝王製衡之術麽!!(✪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