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

淩小小麵色深沉,歪在雲錦抽絲小迎枕,仔細地聽著如玉將得來的消息,徐徐道來。

“張奎家的情況,奴婢打探清楚了,口碑很好,為人和善,左鄰右舍都說是個實在人。奴婢聽了夫人的吩咐,著重打探了她家的吃穿用度,沒什麽異常,一家子都很勤儉。”如玉笑了笑,如同狡猾的貓,淩小小知道,這丫頭必然是有了發現。

果然,如玉下麵話鋒一變:“可是奴婢今兒個運氣實在的好,居然瞧見張奎家的小女兒,那丫頭的項上居然掛著赤金的項圈。”

“哦!”淩小小挑眉,來了點興致,放肆的伸了伸懶腰:“那可打探出張奎家的男人是做什麽的?”或許也有可能是男人有點出息,賺到了錢,不過又是雲錦裏料,又是赤金項圈,這男人也真要點本事。

如玉瞧著淩小小來了興致,那話茬兒也高了不少,神情顯得有些神秘:“夫人,你猜猜看,這張奎家的男人是幹什麽的?”

瞧著如玉這等模樣,淩小小心裏一動,卻隻是笑道:“你個鬼丫頭,和我也打起了啞謎!”

如玉被淩小小笑罵了一句,頗覺的冤枉,不由得申辯道:“夫人,不是婢子賣關子,而是張奎家的男人實在是出人意料。”

淩小小放鬆身子,將自己完全倚靠在小迎枕上:“怎麽個出人意料法?”

如玉撇了撇嘴:“張奎家的男人據說是放印子錢的。隔壁的大娘說,張奎家的男人七八年前放著好好的差事不做,居然學著人家放什麽印子錢。”放印子錢,在如玉的腦子裏那是害人的勾當,自然對張奎家的男人沒啥好感了。

如玉的憤憤不平,自然傳不到淩小小的心裏,她聽到印子錢後,就聯想到了張奎家的差事,管著府裏銀錢的出入,再聽得什麽七八年的時間,心裏自然清楚了。

她心裏冷冷一笑,有些明白了三夫人為何會如此重用張奎家的了,果然好算計,不過光是這麽一點不足以搬倒三夫人,就是拿到風老侯爺麵前也不過是訓斥一頓,這不是她要的:一擊必中,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淩小小沉思著,如玉自然不敢打擾,半響之後,如夢進來稟告才攪了這主仆二人的沉默。

“夫人,那張奎家的將這幾年的賬簿都送過來了。”

淩小小點頭:“送到三位女賬房手裏,讓她們開始看帳吧!”

淩小小自小就接觸生意,她自己就能看帳,可是她向來不是個勤快的,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就是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何況,她手下有得是能看帳,算得清的老練賬房,她為啥不用,自己受那個罪去。

今兒個來她這裏的三位賬房,原先都是在商戶人家當差,從小就學了記賬的本事,都是家生子,又是女子,不太能隨意出門,用起來比男子更為讓人放心,隻是後來那家商戶人家出事了,犯了律法,原本這三人是要發配充軍的,合巧她們運氣好,當年淩小小正忙著置辦生意,需要賬房,就讓淩嘯幫著留心點。

於是淩嘯知道了這三人的本事,又覺得三人是女子,淩小小用起來,比較方便,而且能將三人從牢裏撈出來,想來日後能記得淩小小的恩情,也不會出什麽幺蛾子,於是就走了門路,將三人摘了出來。

這三人也都是明白人,知道是自己的這點記賬本事得了淩小小的眼緣,來淩小小手下當差之後,就越發的仔細,將淩小小的錢袋子守的穩穩的,不敢多說,每年精打細算的,都能為淩小小多淘出上萬兩的銀錢來,而淩小小也不是吝嗇的人,自然也沒虧待了這三人,給了這三人的體麵那也是人人羨慕,這些年來算得上主仆相處甚歡。

這次,三人臨危受命,知道這是關係到自己的主子能不能在風家站穩腳跟的第一步,三人定然會盡心盡力,淩小小哪裏需要操心,隻要這賬麵上有什麽問題,她就不信以這三位的本事,找不出來。

淩小小吩咐了下去,自個兒又琢磨了一番張奎家的事情,心裏有了主意,那心情就好了,再加上孩子們都睡了,風揚又出門了,她也無事可做,瞧了門前的那顆桂花正幽幽的飄著香氣,分外的誘人,不由得想起那新鮮的桂花糕,於是就吩咐了廚房試做了一點,吃了兩塊,肚子飽了,又覺得無事可做。

於是心情甚好的小睡了一會,這消息傳到老夫人的耳朵裏,就坐不住了,準備過來瞧瞧。

而淩小小忙裏偷閑的消息,也讓密切注意她動向的各房坐不住了,不管是剛剛想和淩小小套近乎的大夫人,還是一直羞怯的二夫人,或是態度不明的六夫人,當然不會遺漏一直等淩小小出醜的三夫人,幾人不約而同的想一探究竟,於是都來了老夫人的麵前,跟在老夫人的身後來了淩小小的院子。

待到老夫人過來的時候,聽那丫頭說淩小小還在睡覺,那心裏就有些發慌了,老夫人也是商賈之家出來的,自然知道接了賬本後的忙亂,怎麽她這個兒媳婦卻能有空閑睡覺?是準備的太過充分,還是心底沒底?一時間,老夫人心裏也吃不準了。

當然吃不準的還有一同而來的各方妯娌,淩小小睡意朦朧的被丫頭們叫了起來,來了外間和老夫人等人話起了家常,說到一半,老夫人實在憋不住了,瞟了一眼三夫人後,狀似不經意的問:“你怎麽有空睡覺,那賬簿都看了?”

淩小小會今兒個歸家,打的主意就是趁搬家的時候將女賬房們安插在自己的隊伍裏,大門大戶的,三兩個人誰會察覺,她可不想打草驚蛇,讓人有了察覺,當然,這事自然獲得風大侯爺的大力支持,她自然是準備的充分。

淩小小明白老夫人的擔心,可是她對老夫人的耐心和心性再次無語,到底是大戶人家當媳婦的,怎麽能當著三夫人的麵問這些話來,也難怪就是皇後娘娘這麽些年,也沒動過讓老夫人掌家的念頭,隻怕讓老夫人掌家,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

淩小小哂然一笑,眸光在三夫人身上停留了數秒,才用輕快而淡然的語氣,說了出來:“母親,你當小小是神人啊,一目十行嗎?那麽厚的幾本賬簿,哪能這麽一時半刻就看完啦,再說了,我雖然手裏經營著幾家鋪子,可是這記賬的東西,那是從小學的本事,小小出身將門,哪裏又真懂這些,這些年下來,也不過就看個熱鬧,懂個皮毛。我也就隨便翻了幾頁,熟悉一下家裏的賬務,這賬簿,還是要請家裏的賬房媽媽來盤算的。”

淩小小說這番話的時候,餘光自然注意三夫人的表情,三夫人的表情似乎從頭到尾都是笑,好像除了笑,她再也沒有第二個表情了,不過也隻有淩小小這樣心細如發,觀察入微,看慣了各色人等的人,才能瞧出她眉梢見一閃而過的輕快:似乎她的不懂,讓三夫人鬆了一口氣。

淩小小見三夫人似乎信了她的說辭,心裏也鬆了一口氣,麵上自然不敢顯露半分。

也不怪三夫人會被淩小小蒙蔽住,而是士農工商,這天朝之中,商賈之人是被人瞧不上眼的,否則當年老夫人家萬貫家財,卻爭不到一個妻位,就是這個道理。

像淩小小這樣出身將門的大家閨秀,若是真的能看懂賬簿才是件奇怪的事情,那才是要被笑話的,就是淩小小這樣,居然幫著羅家做生意的婦人,都被一些貴婦人背後說了許多的廢話。

而真正知曉如意酒樓那些個名聲顯赫的商鋪都是淩小小名下,本就是淩小小經營的人本來就不多,即使是曾經的丈夫羅海天也不過是以為那些個商鋪是淩嘯給淩小小的陪嫁,哪裏知曉那原本就是淩小小一手創辦出來。

老夫人一聽淩小小的這話,眉頭閃過了一道陰影,心裏就更擔心起來了,到沒有注意到淩小小話裏的不敬,再說了,老夫人其實挺享受淩小小這等隨意的,那是心裏將她當成了正經的母親,才這般說話的。

大少夫人見老夫人眉頭不快,怕她發作淩小小,立時親熱的說道:“母親,您瞧瞧,四弟妹做了主母立時就不一樣了,這說話都帶著點主母的味道了。”

淩小小笑道:“我這是當家作主慣了,天生的勞碌命!”

六夫人笑道:“那也是四嫂子能幹,像我,就是想勞碌,也沒那個本事。”這話,符合六夫人一貫的天真語氣,自然逗得大家又笑成了一團,老夫人眼底的陰影因為這笑而消失了不少。

三夫人一直含笑打量著大家,先從老夫人的身上掃過,又掠過大夫人和六夫人,最後落在淩小小的身上,而羞怯的二夫人自然一貫地沒被她看在眼裏。

可是正是這個一貫被略過的二夫人,此刻正微垂的眼簾不著痕跡的注視著淩小小,心裏再一次感歎淩小小的手腕:隻怕三房此次要倒黴了,很多時候,不說話的人才是真正的看的明白的人,古話怎麽說的,會捉老鼠的貓,是從來不叫的。

幾人正說的高興,就聽見外麵傳來男人的聲音:“小小,小小,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你看我……”聲音在打起簾子的時候,戛然而止,麵色一怔,臉上難得就多了一絲窘況,顯然風大侯爺沒想到這屋裏會有這麽多人。

而眾人的目光此時掠過風揚的臉上可疑的紅色之後,也都盯著風揚以及和他完全不相稱的手中鳥籠上:金絲鳥籠中,那是一隻八哥,隻是那八哥羽毛亮麗,雙眼炯炯有神,一瞧就是珍品。

眾人瞧著風揚難得一見的窘態,再想著剛剛風揚的話,就清楚這八哥是風大侯爺帶回來哄淩小小開心的。

三夫人瞧著風揚將淩小小當成寶貝一般的捧著,居然還送什麽八哥給淩小小,她成親這麽些年了,兩個鳥毛都沒得過。

再瞧風揚平日裏最是嚴肅不過的眼角眉梢,此時竟然也蒙上了一層柔和的笑意,她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這個淩小小實在是個有手段的,這麽短的時間,大嫂子心向了過去,而六弟妹也對她很有好感,就是一向孤僻的二嫂子似乎對她也是好感頗多,而母親大人這麽個喜歡雞蛋裏挑骨頭的人,也對她言聽計從。

而向來冷酷無情,對女子不假以神色的四弟,此刻即使窘困,卻還是故作淡然提著八哥的金絲籠子,先是給老夫人問了好,然後走到淩小小的身邊,獻寶似的將手中的八哥遞給了淩小小,在眾人的目光中低聲耳語:“這是皇上送給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知道小小一直想要一隻這樣的八哥,特意賜給你的。”

雖然不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卻能瞧出二人之間的濃情蜜意。

淩小小聽了風揚的話,心裏一抖:皇帝送給皇後娘娘的,不用說也是想討好皇後娘娘,隻是這皇後娘娘並不領情,看來這帝後二人還在僵著。

小夫妻親親熱熱的咬著耳朵,腦袋緊靠著,神色之間透露出一種親昵,這般的寵著,不要說在豪門世家,就是在尋常的百姓之家也不多見。

三夫人越看淩小小,這心裏就越不是滋味,不過想到淩小小剛剛對她的那點試探,就垂下眼簾,笑著說道:“都說柔能克剛,之前我還有些不信,今兒個見到四弟,才知道什麽是鐵漢柔情?實在是羨煞人了。”

三夫人的話立時引得屋裏眾位妯娌的附和,一時間屋裏歡顏笑語,老夫人也被逗的哈哈大笑,不過想到這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娘,這心裏頭就有些不舒服了,怎麽就光知道給自己的媳婦送禮物,就不知道給她這個母親帶點嗎?

淩小小對婆媳關係,向來頗有研究,自然看出老夫人心裏的那點不舒服了,立時笑道:“母親,這是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娘娘擔心我初初掌管家務,身心疲憊,就賜下這等玩物。”

淩小小微微一頓:“母親,您將皇後娘娘教養的真好,母儀天下,還如此心細如發,實在堪為天下人的楷模,也難怪世人都說母親有著天下最好的教養,將一雙兒女教養的如此出色。”

這麽一通馬屁拍下來,這老夫人再多的不滿也沒有了,這輩子,她最大的驕傲就是這麽一對兒女,淩小小用這點做文章,自然讓她滿心的喜歡。

淩小小的一番話,再次將三夫人的挑撥離間之計給完美的粉碎了,老夫人見自家的兒子回來了,又閑談了幾句,也知道賬簿的事情今兒個也問不出什麽了,頓時沒有了興致,就回自個兒的院子,而幾位妯娌,風揚回來了,自然也不好留下來,都散了去。

風揚一邊換了自己的朝服,一邊對著觀察八哥的淩小小道:“她們來做什麽?”

淩小小笑道:“想知道我看賬本了沒有?”她接過他的朝服,掛了起來:“我今兒個尋了一點桂花,想著能不能做成桂花的糕點,廚房試著按我說的,做了一點,我吃著覺得味道挺特別的,你要不要嚐點?”

她麵前的桌子上,還有桂花糕放在盤子中,淩小小取了一片,送到風揚的嘴邊:“嚐嚐吧!”

風揚張開了嘴巴,那糕點的味道不但清新,而且還有甜絲絲的香氣,隻是風揚瞧著淩小小一個正經的模樣,瞧著他,大大的眼眸之中閃動著微微的光亮,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蹙緊眉頭。

“不合口味嗎?”淩小小神色一怔,她覺得她這桂花糕很好吃,剛要讓丫頭取東西讓風揚吐出來,轉頭之後,卻發覺手指被人輕輕的握住。

她頓時心裏慌了起來,轉過頭來,還沒回過身來,嘴角就軟軟的,滑滑地,被一種清新的味道填滿。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啊?”

直到風揚鬆開了她,她才麵色羞紅的嗔道。

“羞什麽?不過是送禮物後的回禮?”風揚靜靜地擁著淩小小,恬不知恥的說道。

淩小小這才打探起皇後的情況:“娘娘她和皇上之間到底是怎麽了?還沒說清楚嗎?”

帝後之間這筆糊塗賬,她到現在都搞不清楚。

風揚搖了搖頭:“皇後娘娘根本就不肯見皇帝,這段時間皇帝的火氣很大,心情鬱悶的很,舉手投足之間,都帶了暴戾之氣。今兒個,我進宮,居然破天荒的主動提起讓我見見皇後娘娘勸上幾句。”

情這一個字,一旦沾上了,心就亂了,麻煩的很,就如同皇帝這樣的九五之尊,也是這般束手無策。

“你勸了?”淩小小不覺得皇後娘娘那樣的聰明女子,能是別人勸上一句,就能勸動的。

風揚笑了:“我去見了皇後娘娘,我們也說了半天的話。”

至於說什麽,相信不會有人知道,就看各人怎麽想了。

風揚的笑,一向都是淩小小喜愛的,很是能照亮她心底的陰霾,可是此刻,他的笑,卻讓淩小小想到了狐狸,一隻異常狡猾的狐狸。

是啊,她怎麽就忘記了,這個人的心機不比兄長少,兄長是用溫和來掩飾他的老練,而這個男人卻用麵癱來迷惑他人的目光,而讓人忘了,他其實就是個老練的政客。

不過,不管他怎麽老練,在自己的麵前,他都是一如初的麵孔,這樣真的很好。

淩小小的心因為這個認知而變得柔軟起來,就像是那潔白的棉絮,那種一直縈繞在她心間的感受又湧了上來,讓她的嘴角不由得就彎了起來,心裏有一汪春水輕輕地**漾著。

風揚又和淩小小膩歪了一會兒,又問了一點掌管家務的事情,淩小小氣定神閑的將她做的事情說了出來,風揚淺笑:“你可真是個有本事的,也難怪皇後娘娘要母親放權,讓你當家。”

淩小小毫不謙虛的抬了抬下巴:“你等著吧!這事情很快就要有分曉了。”

風揚望著淩小小又笑了,顯得神情很愉快,他到底是個忙人,在家裏待了一會兒,就被人叫了出去,淩小小又沒有事情做了,隻好自個兒想法子找點什麽事情做做,還沒等她想出來,如意就過來稟告:“三位女賬房已經看完了賬簿。”

淩小小心裏很滿意三位女賬房的辦事效率,半天的時間就看完了,想到或許能從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心情就又好了一份,笑著說道:“看完了,就讓她們進來回話。”

她頓了頓:“今兒個讓廚房多做兩個好菜,犒勞犒勞三位女賬房。”

賞罰分明是她一貫的原則,尤其是幫忙辦事的人,隻是這賞不能過,罰也要恰到好處,這分寸的拿捏才是最重要的。

如意應了一聲,還沒出門,那三位賬房就過來了,大家都是熟人,也沒那麽多的禮數,淩小小賜坐後,三個賬房也不推辭。

待到三人落座之後,淩小小開門見山的說道:“賬簿你們也看了,就請你們三個告訴我,風家的這賬,有什麽貓膩嗎?”

她不說什麽有沒有?而是問,有什麽貓膩,這句話說明淩小小心裏知道這賬簿肯定有問題,隻是她不確定。

三位賬房對看一眼,眼裏都閃過笑意,就知道她們的主子不是尋常人,不會連這點賬簿都看不懂的,她不看,是因為她懶得看:真是個奇怪的主子,不過士為知己者死,尤其是這樣將她們從地獄救回天堂的。

其中的一個女賬房笑道:“夫人,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一本沒有毛病的賬簿,隻要想挑毛病,總能挑到一兩個的。我們三個是這幾年時常在外麵走,對什麽家用,自然是清楚的很。”

“風家的這幾本帳,表麵上看,做的清清楚楚,即使數字偶有塗改,但細細看來,那銀錢也沒有大的出人,也算是有條不紊了。”

她冷冷一笑:“不過,這也隻能蒙蒙外行,若是內行瞧了,自然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她們心裏很是佩服淩小小的,年關將近的時候接收家務向來是比較的好的時候,銀根吃緊,挪不出來。

“夫人,瞧這幾本賬務,年收入和年支出,大概是平平而略有盈餘,若是從這些地方看,這本帳實在是幹淨,幾乎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當然這是外行人看來的,可是內行人看了,就不會這麽想了。”

“夫人,我們三姐妹今天仔細研究了前幾年的賬本,再對對這幾年的賬本,發現這其中開銷出去的銀錢,倒是比之前那些年多了近一萬兩。”

一萬兩?

即使淩小小心裏有了猜測,可是卻還是被這個數字驚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三房的胃口還真的不小,一年一萬兩,七八年就是七八萬兩,若是她猜測正確的話,三房用這些銀錢放印子錢,那麽這些年下來,至少要翻上一翻,那麽這三房的私房,那可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也難怪這麽些年,三房的腰杆挺的比誰都直。

“會不會是物價變動,而導致家用變動了?”淩小小抬眉。

“不可能!”另一位賬房斬金截鐵的說道:“夫人,這幾年,府裏沒也有些大筆的開銷,貨物的價格也略有浮動,但是府裏的收入也逐年增加,不該有這樣的變動。”

淩小小對自己身邊的人自然是相信的,這三位賬房做事都是仔細的人,沒有十分的把握是不會說的這般斬金截鐵,那麽也就是說三房裏吞了府裏的銀錢,那是板上釘了釘子的事。

三夫人以為她將自己的痕跡掩飾的毫無破綻,可是卻不知道這事情從來就沒有毫無破綻的事情,隻要做了,就會留下痕跡,不是掩飾就能掩飾過去的。

因為能確定了三夫人的所為,淩小小心情更好了,她麵帶笑容的看著三人,鼓勵她們繼續說下去,以她們三人的本事,事情絕對不會隻到這裏。

果然,那位一直沒有出聲的女賬房說了:“我們三姐妹看了賬簿,覺得應該是賬房和采買做了手腳,一萬兩銀子,聽起來不少,可是要按月來說,也不過就是八百多兩的銀子,以風府這等規模,實在看不出什麽來!”

“夫人,您瞧,這采辦的賬簿,我們姐妹就瞧出了點問題。”那賬房指著其中一本賬簿的一頁:“這是春季青菜的價格。”

又往後打開:“這是冬季青菜的價格。”

淩小小瞧著那兩個數字,居然是一樣的,她在前世是上街買過菜的人,自然知道這青菜在春季和冬季不可能是一個價格的,冬季的蔬菜向來貴,但是這裏居然冬季和春季是一個價格,那不用說,也知道定然有問題,看來是低價報高價了。

那賬房笑道:“夫人,您別看隻是青菜這麽點銀子,可是用量大,積少成多,這一個月下來也就有了一百多兩。”

淩小小點頭,積少成多的例子都是這般的,這個上麵多上一點,那個上麵多上一點,尋常看了不起眼,可是到了一起,那就是一筆不小的銀錢了。

淩小小清楚了三房的手段,再細細看那賬簿幾頁,又瞧了點端倪,不過都是些比較稀罕的食物,若不是三位賬房做的賬務中有如意酒樓的賬簿,對食物的價格比較熟悉,還真的可能被蒙蔽過去。

淩小小又看了半響,才對三位賬房說了幾句客氣話,又留了她們在家裏多留一宿,畢竟這些事情是要讓風揚知道的:有個男人撐腰,那感覺不錯,再說了,三爺到底是風揚的哥哥,有些事情還真的不能瞞他。

淩小小待到晚上風揚回來的時候,一起用了飯,就拉著風揚一起去庭院裏散步,兩個人在庭院裏散步的時候,天色有些晚了,又是初冬,那風吹到身上,就有些涼,風揚心疼淩小小,就伸出手,將淩小小微涼的手指,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時的搓著。

風揚的動作讓身後的丫頭臉色一紅,腳步就頓了下去,離著他們一段距離,淩小小想到自個兒現在要當家作主,再被人瞧到這等動作,就有些不太好了,她手指甩了甩:“別這樣,會被丫頭瞧見的。”

風揚和淩小小在一起後,那臉皮厚的跟什麽似得,哪裏肯放手,不過見淩小小眉頭堅硬,也不得不做點退步,想了想,停下步子,將寬大的袖子放下,將兩個人的手遮住。

什麽叫欲蓋彌彰?淩小小算是見識到了。

她臉上的紅朵又飄起了幾朵。

到了僻靜的地方,風揚忽然抱起淩小小,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是不是賬簿上的問題查出來了?你不用理會,誰的手腳不幹淨,你辦了就是,若是辦不了,你交給我好了,在風家,你不用看誰的臉色辦事,你既然當家,就沒必要縮手縮腳的。”

就知道什麽事情都不能瞞得過這個男人,隻是他這般支持,讓她的心裏又多了一份底氣,她眉毛一展,微微地笑了起來:他從來都是這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百分百的支持她每一個決定。

淩小小覺得被風揚緊握著的手,更加的溫暖,更加的厚實,眼底的柔情就泄了出來,自然滿足了風揚身為丈夫的虛榮。

淩小小和風揚站起身子,繼續逛了一下,二人特意繞了一圈,他走在她的上風頭,為她擋住那冷風,寬大的袖口不時地拂過她的手背,露出那結實的手掌,

褶子之手,與之偕老。

如果一輩子能這樣與一個懂自己的人,手牽著手,同甘共苦,那也是莫大的福氣。

等淩小小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二人已經到了自己的房裏,丫頭們也都重新跟了上來。

淩小小不顧風揚的阻攔,將三位賬房請了上來,或許風揚的氣場太過強大,這三位女賬房在重新說那番話的時候,就有些緊張,這樣卻更讓人覺得真實可信。

風揚聽了之後,也隻是揮了揮手,讓三人退下,麵上沒有絲毫的多餘神色,但是淩小小卻在瞧見風揚那眼底的冷光之時,知道這三房完蛋了:風揚動起手來,那才叫一個狠,在她隱約知道黃家,羅家的下場之後,就再也不敢將這個男人看成溫順的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