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格沒想到,在自己打算去和尤莉匯合的時候,尤莉反而先一步過來自己這邊了。

這位大小姐與身邊的女仆均毫發無傷,連衣服都沒有亂,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發生在弗蘭澤爾家的襲擊隻是一場遊戲似的,走向黎格的腳步都顯得有些慢吞吞。

“看來擔心你是沒有必要的呢。”

尤莉看了一眼或是躺在血泊中,或是倒在牆角裏的蒙麵人們,不禁嘟噥了起來。

瑪麗琳亦是瞥了一眼黎格手中的隱者之劍,什麽都沒說,站在離尤莉有半步之遙的身後,守護著主人。

“你怎麽過來了?”黎格甩開手中隱者之劍劍身上沾染的血跡,對著尤莉說道:“這裏很危險,你不應該出來的。”

黎格的語氣中便帶上了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責備之意。

“沒事,有瑪麗琳在呢。”尤莉聽出了黎格的責備,嘴角微不可覺的一勾,道:“如果我不出來,籠罩弗蘭澤爾家的戰術級魔法結界就沒人解除了,為了結束這場鬧劇,我不得不出來。”

“鬧劇?”黎格聽到這個評價,眉頭微微一挑,道:“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沒人會認為我會在王都耶魯夫這裏出事。”尤莉淡淡的道:“包括策劃這場襲擊的人。”

黎格低聲道:“巴索羅家嗎?”

“沒錯。”尤莉諷刺般的道:“居然把襲擊做的這麽明顯,如果我真的出了事,那巴索羅家就完了。”

沒人會認為巴索羅家策劃這場襲擊的事情能夠瞞天過海。

黎格都能立刻想到自己是被誰給利用了,這場襲擊又是誰策劃的,別人又怎麽會想不到呢?

正如尤莉所說,這場襲擊做的太明顯了,隻是過於突然才導致出現了無法抑製的混亂,等到事情結束,想查出這是誰幹的,輕而易舉。

別的不說,那一個個收了錢,間接幫巴索羅家癱瘓了弗蘭澤爾家的魔法防護係統的下人,一個個的都能成為人證。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尤莉這個吉納斯王國的國寶級魔法師出事了,那王室一定會大發雷霆,巴索羅家也會引起王國全體所有人的眾怒,被處以極刑。

戰略級魔法師就是有這麽重要,一旦出現損失便相當於大大的削弱了一個國家的軍事能力及威脅力,巴索羅家要是敢做出這種事,還做得那麽明顯,就是相當於自尋死路了。

而一個侯爵家,再愚蠢應該都不至於愚蠢到這個地步才對。

所以,這場襲擊,在一部分聰明人看來,相當的耐人尋味。

黎格也是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尤莉的意思。

“你是說,巴索羅家選擇襲擊這裏,完全是因為另有目的?”

黎格意識到了這一點。

“沒錯。”尤莉點了點頭,美麗的臉龐帶上了厭惡的情緒,道:“巴索羅家應該隻是為了不讓我離開王都,回到弗蘭澤爾領,取消與他們之間的婚約,才會製造出這場襲擊。”

這聽起來似乎很沒道理,可黎格還是領悟到了這裏麵的門門道道。

巴索羅家策劃這場襲擊,目的不在於傷害尤莉,而是想製造一場“弗蘭澤爾侯遭到了襲擊”的假象。

吉納斯王國重要的戰略級魔法師在王都耶魯夫這樣的天子腳下遭到了明目張膽的襲擊,這勢必會引起轟動。

可轟動過後,王國就會開始緊張起來,生怕尤莉再次遭受到歹徒的襲擊,受到傷害。

如此一來,隻要巴索羅家從中作梗,稍微運作一番,那就能讓王室及王國的各大貴族竭力的將尤莉留在王都裏,就近保護,不讓她離開王都,出去外麵冒險。

這就是巴索羅家的目的。

“這樣有什麽意義?”黎格有些無語的道:“即便把你強留在這裏,不讓你回弗蘭澤爾領去取消婚約,難道巴索羅家就能把你強娶回家?”

黎格是真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尤莉不願意嫁人,那就算她父親允許了這樁婚約又如何?

隻要尤莉不履行婚約,難道巴索羅家還能壓著她去結婚?

對一名戰略級魔法師逼婚?

真以為人家沒有脾氣是吧?

這麽想的黎格完全是自己忘記了,這裏不是現代,而是類似於中世紀歐洲那樣的異世界。

“他們自然不敢強娶,可一旦婚約的事情被坐實了,大小姐真有可能得嫁。”

瑪麗琳突然間說出來的話,就讓黎格怔住了。

這聽起來似乎也很沒有道理,可這並不是在胡說八道,沒有理由的。

這個世界的貴族在享有特權的同時,也受到著世人的關注,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顧及身為貴族的立場及臉麵。

像婚約這樣的事情,換做在平民百姓裏或許沒那麽重要,亦不需要守那麽多的形式,但在貴族的世界裏卻不同。

這就像是前世古代的深閨大小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婚約常常都是身不由己的。

尤莉固然因為自身的能力及特殊的地位的關係,不至於像那些深閨大小姐那般連個不字都不能說,可在某些地方,她又的確會身不由己。

要不然,這個大小姐之前又為何會諷刺自己是個戰爭工具,沒有自由呢?

基於立場,基於對國家的影響,尤莉亦常常受到製約,像是不能隨便使用戰術級魔法及戰略級魔法,不能隨便踏出國土範圍,不能說去哪裏就去哪裏,這些都是不自由的體現。

巴索羅家策劃了此次襲擊,若是真的造成了影響,導致王室及貴族們一起挽留尤莉,不讓她離開王都,難道尤莉還能不顧王室命令,扭頭就走嗎?

那弗蘭澤爾家怕是分分鍾會被按上抗命的罪名,來個滿門抄斬都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要是尤莉被限製在了王都,不被允許離開,那巴索羅家通過與尤莉父親之間的商議,還真就有可能按實了婚約的名義。

屆時,隻要稍微宣傳一下,普羅大眾就都會認為兩家即將結親。

到時候,巴索羅領與弗蘭澤爾領會出現很多政治上、經濟上、軍事上乃至是民生上的合作,時間一久,兩個領地之間完全有可能變成無法分割的狀態。

如果事情變成這樣,那尤莉若是不履行婚約,兩個領地之間可能會出現動**,輕則影響利益,重則甚至有可能影響到領民的生活。

而這動**一旦過大,又有可能影響到整個吉納斯王國的國土。

變成這樣的話,那怕是王室都要下令賜婚,避免國土出現混亂及動**了。

如此一來,尤莉再不想嫁,便隻能舍棄地位,舍棄家族,乃至是舍棄祖國,離開這片土地。

可王國會允許一個戰略級魔法師隨便離開嗎?

不可能的。

要是這個戰略級魔法師以後成為罪犯,對吉納斯王國使用危害性極大的戰略級魔法,那該怎麽辦?

要是這個戰略級魔法師被敵國給拉攏了,成為敵人,威脅到國家安危,那又該怎麽辦?

種種擔憂,都會促使這個國家成為尤莉的敵人。

那個時候的尤莉最好的下場可能都是被暗中除掉,最壞的下場則隻有一個——生不如死。

這就是所謂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像尤莉這樣的人物,哪怕做些動作稍大一點的事情,都有可能引起別人的過激反應。

國王能因為她而將自己的子女禁足,給她一個麵子,那就有可能因為她不給自己麵子,對她痛下殺手。

巴索羅家就是瞄準了這一點,才會不惜出此下策,靠這種手段來強留尤莉,以爭取時間,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製造既定事實。

“還有這種事?”

黎格都長知識了。

他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政治、商業上的博弈,可前世的國情與這個世界的國情不同,基於前世的一些經驗在這個世界裏並不是完全適用。

所以,他一開始也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有這樣的操作,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的地方。

“巴索羅家就算不讓你出事,他們襲擊弗蘭澤爾家也是一個事實,他們難道不怕被追究嗎?”

黎格為此疑惑不解著。

“怎麽追究?”尤莉搖了搖頭,道:“這次對弗蘭澤爾家出手的隻是奴隸,裏麵沒有一人是巴索羅家的人,就算是這些蒙麵的殺手,怕是一個個的都無法確認身份,確認他們是巴索羅家養的殺手,巴索羅家完全可以聲稱不知道這些蒙麵人的存在,即使是那些奴隸,他們也能用暴動來解釋,有的是方法脫罪。”

奴隸暴動這種事,在這個世界裏並不算出奇。

畢竟,又有誰想一輩子當奴隸呢?

一旦受到非人對待,一旦不甘心這連人權都會被剝奪的現實,那奴隸就會暴動,會反抗。

至於奴役契約,那完全是可以解除的。

契約不是絕對的,它隻是魔法師們應用的一種手段,可以被魔法師施展,便可以被魔法師解除。

侍從契約還好,因為條件平等,構造穩定的關係,解除的難度很大。

可奴役契約這樣單方麵的強製性契約,那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