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梔過了一段很悠閑的日子。
毒蠍裏的事情已經都安排好了,小事顧言跟林靈能安排,需要扁梔的時候並不多。
加上周歲淮的黑暗料理,扁梔這裏除了偶爾大家過來聚聚,平日裏嫌少來人。
幾個孩子聰明靈利,扁妖妖跟霍無尊跟看眼珠子一般的看著,國外的老師也是整個北美最好的,也就沒什麽需要扁梔操心的。
所以,扁梔整日裏,都很悠閑。
喝喝茶,吃吃飯,在優哉遊哉的畫上一副畫,中午就抱著周歲淮睡個天昏地暗的午覺,晚上幾個孩子回來了,嬉鬧著在客廳裏玩耍一番,偶爾扁梔眼睛失明,周歲淮就帶著她到樓上剛剛弄好的秋千架上,安靜等眼睛複明。
扁梔的心態越來越平和,她甚至一度覺得,即便眼睛真的看不見了也沒什麽,現在日子太好了,以至於那些小瑕疵,她壓根都不太放在心上。
可周歲淮還是對所有的事情很上心,有個風吹草動的他便害怕,添衣吃飯一一細節照顧的太到位了,整個毒蠍的人都說,周歲淮是把扁梔當小孩在養呢。
安靜的日子,直到被一通電話打破。
當時扁梔在院子裏畫油畫。
周歲淮在廚房裏準備晚餐,他下意識的手裏做點事情,就要往外頭看幾眼,家裏的所有鋒利的轉交都被周歲淮那東西柔軟的包裹起來,所有人都以為是為了幾個孩子,其實是怕扁梔看不見的時候會撞到。
心疼一個人到極點,便是常覺虧錢。
周歲淮一直覺得是自己不夠強大,不夠細致,才會照顧不好扁梔,所以隻要扁梔一有個什麽不舒服,他整個人看起來比扁梔還難受。
坐在院子裏的人原本開開心心的畫油畫呢,忽然身體一頓,手上的畫筆在畫布上略過很長一條粗線。
周歲淮心裏咯噔了一下,以為扁梔又看不見了,他幾個大步過去,過程中,心一直都是提著的。
許是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扁梔轉過頭來,周歲淮一見,心裏更是大駭,難得的都有點慌了。
'怎麽了?'周歲淮抬手拖著扁梔的下巴,看著她已然透紅的眼尾,扁梔的眼神裏有他,不似失明時的茫然,她還看得見,“怎麽哭了?”
扁梔抬起眼,看著周歲淮,好久後,才抬起手,輕輕的抹了一下眼淚,然後對周歲淮說:“周歲淮,我要回國。”
扁梔從來都是最拿的定的人,這是周歲淮第一次見她將情緒釋放的這樣徹底。
她眼底有慌亂也有迷茫,還有難過之後的淩亂,她攥著周歲寒的衣擺說:“我要回國。”
周歲淮心猛的一疼,什麽也不記得問了。
隻知道點頭,隻知道拍著扁梔的手背,跟她說,“好。”
然後轉頭就上樓去收拾行李,顧言跟林靈一臉懵逼,不敢問扁梔,隻能追著周歲淮的身後,問:“怎麽了?”
周歲淮一言不發的整理扁梔的衣物,抿著唇,想著剛剛扁梔難受的樣子,心裏堵得慌。
顧言追著問,周歲淮從頭發尾隻有兩個字:“回國。”
顧言:‘啊’了一聲,然後說:“為什麽啊,周歲淮你要回去啊?北美不好呢?回國做什麽?老大同意了?”
周歲淮沒吭聲,顧言跟林靈當下就不高興了,回國做什麽啊?
北美他們的地盤,他們說了算。
回國的話,也不知道扁梔要守周家人多少磋磨,顧言跟林靈打心裏不同意,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上來。
扁梔走了上來,她說;"是我要回國。"
顧言想說扁梔戀愛腦發作了。
還不等開口呢,扁梔先說了,“我老師病重,我要回去。”
周歲淮原本還在收拾行李的手頓了一下,他的視線裏有比剛剛扁梔更深的茫然。
'病……重?'周歲淮重複這兩個字,
顧言轉頭,詫異的看著周歲淮,“我去,你不知道啊,那你就上來收拾行李?”
周歲淮沒說話,轉頭定定看著扁梔。
扁梔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嗯,心髒病,我得回去。'
周歲淮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想要說:“你不能去。”可話到嘴邊,看了眼顧言跟林靈,隻是很重的抿了一下唇。
顧言跟林靈在周歲淮的欲言又止後,相互看了一眼,而後,兩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扁梔,目光很沉,開口就問,“老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整個毒蠍在之前五年的戰役中,都不容易,都不完整。
可他們比自己身體更怕的是扁梔的身體,扁梔昏迷的那一年,整個毒蠍都沒有主心骨,他們惶恐又無助,隻能守著一顆執念的心等扁梔醒過來,後來扁梔醒過來了,他們那顆將死的心才算是安穩落地。
所以,整個毒蠍要問最怕什麽,那一定是怕扁梔的身體出問題。
顧言跟林靈此刻的臉色都不好看,看著扁梔迫切的要一個答案。
扁梔知道瞞不過,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直接說了,“我的眼睛,有的時候會看不見,”
顧言跟林靈整個人一瞬間麵如死灰,他們像是耳朵出了什麽毛病,又像是無法接受,兩人怔楞著重複著:“眼睛……看,不見????”
扁梔:“偶爾。”
顧言跟林靈兩個人的眼睛刷一下就紅了,
扁梔歎了口氣,寬慰說:“暫時不到失明的程度,別怕,我要回國一趟,你們好好安頓這裏。”
“不行!”顧言跟林靈異口同聲,“我跟你去!”
扁梔無奈了。
顧言跟林靈很固執,“要麽別去,要去,得帶著我們兩。”
周歲淮在一旁整理衣服的動作一直停頓著,他的眼神晦暗,在顧言跟林靈還在堅持要跟去時,周歲淮說了一個重大的,他們沒有考慮的問題。
“老師的心髒出了問題,作為國內外科心髒大拿,這件事一定備受矚目,扁梔作為老師的得意底子,在這個時候回去,會有被要求為老師做手術的風險麽?”
這是個疑問句。
可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在扁梔沒有轉中醫之前,幾乎整個醫學界都默認了一件事——
扁梔會繼承李老的衣缽。
可扁梔大跌眼鏡的去了仁心醫院,所有人都覺得扁梔犯傻,可扁梔卻一手托起了仁心醫院心外科,一步一個腳印的成為外科明星,當初所有人提起扁梔,誰不豎起大拇指說上一句:“不虧是外科聖手的關門弟子,就是牛逼!”
如今扁梔在這樣緊迫的時候回去,若是被要求做手術,那麽在眼睛有問題的前提下怎麽拒絕?
若拒絕,以什麽理由?
在恩師的性命麵前,一切理由都會被認為是扯淡!
可若是實話實話,那麽毒蠍未來許多年,都會無法安穩,五年前的事情要重新來一遍,這一次,毒蠍能夠安穩脫身麽?又要折進去多少人命?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