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濤年紀大了,沒完沒了說起來的時候,車軲轆話能來回說上一個小時。
扁梔站著聽。
門口的人卻沒耐心極了的邁步進來。
病房裏的人都呆住了,不解的看著周歲淮。
周歲淮低頭看著扁梔,眼神裏有執拗,拉著人就要走。
周國濤:“哎——怎麽的啊,我還沒——”
後麵的話還沒說,周歲淮已經直接拉著人走了。
剩下病房裏一屋子的沉默跟懵逼。
周國濤愣了好久,才轉頭看周歲寒指著兩人剛剛出去的方向問,“啥意思啊?”
扁梔也不懂,抬頭看著人,周歲淮固執的拉著她往外走,等走出醫院大樓了。
周歲淮的腳步才微微放慢。
扁梔也沒急,腳步緩慢的走在馬路上,周歲淮這會兒卻開始解釋。
躁鬱症起來之後,他的話都很短,神色總是偏執,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狠厲,麵對扁梔的時候,又會不自知的軟和下來,像一隻可憐的怕被遺棄的小貓。
‘吵。’周歲淮說。
扁梔:“嗯?”
“太吵。”
你不喜歡吵。
所以隻想把你拉出那個呱噪的地方。
扁梔笑了笑。
周歲淮捏著扁梔的手,輕聲說:“不想應付,就不應付,你不欠他們的。”
扁梔看著周歲淮,安靜了好一會兒,片刻後,抬起手,輕輕的拂了拂他的頭發,“嗯,是吵,但是也還成,比之前好許多,人活一世,總有些人情世故免不了,沒事的。”
周歲淮卻搖頭,“我不。”
“不想讓你委屈一點點。”
扁梔樂了,心裏卻是暖呼呼的,“嗯,聽你的。”
兩人牽著手,慢悠悠的路上走,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落地盤旋落下,因為有彼此的陪伴,每一步都走的踏實有意義。
扁梔跟周歲淮沒回酒店,先去看了老師。
手術之後,老師的身體狀況一直在轉好,最近幾天應該就能醒。
扁梔已經聽說周歲淮把人拉近巷子裏頭暴揍的事情了,所以,今天等在老師門口的隻有老師的一個女兒跟兒子。
這是個雙生子,眉眼看起來挺像的。
見扁梔來,笑眯眯的就迎上來了。
“梔梔來了,”女的叫李秀榮,跟一般的中年女人張的差不多,沒什麽識別度,不過笑起來的挺有親和力,握著扁梔的手,笑的很軟乎,“你來了呀,爸爸還沒醒,這次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我爸估計早走了。”
這話聽不出什麽其他的意思,緊緊握著扁梔的手,倒是挺像感激的樣子。
扁梔對這個李秀榮有印象,當初她在老師手下讀博士的時候,李秀榮經常來學校給老師送飯,後來老師年紀大了,她也多番照顧,體貼的很,人人都說老師的小女兒特別貼心,比其他幾個好多了。
李秀榮對她也很熱情,可扁梔熱情不起來,總覺得這人實在是在八麵玲瓏了,叫人挑不出一點錯的來的人,要麽剔透玲瓏心,要麽就是心機太沉了。
“梔梔啊,聽說你現在還住在外頭酒店呢,”李秀榮表現出巨大熱情,“你是我們家恩人,哪裏能叫你住外頭呢,”李秀榮抬頭,看了眼扁梔身邊的人,在看清楚周歲淮的樣貌後,她很明顯的眼神裏驚豔了一下,
不過也就是一下,掩藏的很快,她又笑起來,緊緊的拉著扁梔的手,“這是男朋友吧,真俊,都是一家人,別住外頭了,就住家裏吧,家裏都給你收拾好了,別跟姐姐見外,今天就搬過來住吧。”
李秀榮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笑,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倒是沒錯。
總之從明麵上,李秀榮一點錯都挑不出來的,還親昵的拉著扁梔,小聲靠著人耳畔說話,從別人的角度看,扁梔跟李秀榮很熟撚。
兩人的距離已經超過安全距離,扁梔不習慣的後退,李秀榮展開懷抱要跟上來,周歲淮已然黑著臉往前一步。
李秀榮愣了一下,而後又笑,也不在意般,“哎呦,別在意,我就是太高興了,梔梔妹妹,你不知道我多想有個你這麽厲害的妹妹呢,真的別住外頭了,就住家裏,都收拾好了的。”
身後的幾個師兄見狀,也過來說。
“小師妹,要不你就住老師家裏吧,外頭酒店貴,家裏也舒服。”
“對啊,你住外頭,我們幾個師兄也不放心,天天吃外頭的飯菜,不衛生的。”
“是啊,小師妹,你別見外,我們幾個偶爾沒地方去了,也住老師家,老師家裏的客房我們都常住的。”
這倒是沒錯。
李家軍研究所就在老師家的對麵,報告啊什麽的,研究瓶頸之類的,他們也都是直接上老師家去問的,晚了就直接睡下了。
對老師家,他們幾個比對自己家還熟悉。
扁梔沒說話。
這時,旁邊的李玉慢慢的走過來,攥著扁梔的衣擺,輕聲說了一句:“去,去家。”
所有人愣住。
李玉是老師的小兒子,生下來就癡呆,很怕生人,怯場,從來不在人多的地方說話。
這會兒,居然開了口。
所有人都震驚了,以至於現場有一瞬間是安靜的。
唯獨周歲淮黑了臉。
他氣勢非常凶,視線停在扁梔被抓住的一片衣角上,惡狠狠的直接抬手掀翻了那隻礙眼的手。
李玉弱不禁風,小白臉模樣,被這麽一掀,整個人後退幾步,最後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
現場的人再次懵逼,又是一片安靜。
誰都沒想到,周歲淮反應會這麽大,不就是一片衣角麽?再說了,李玉腦子還不好呢,智商跟幾歲的孩子沒什麽區別。
周歲淮眼神很凶,很有壓迫,眯起的眼神裏帶著熊熊烈火跟滅頂的警告,讓坐在地上的人,一下子紅了眼睛。
小兔子般怯生生的,看了眼周歲淮,又無聲將目光落到了扁梔身上。
要哭不哭,忍著難過,李玉很白,眼尾紅起來的模樣,挺有幾分文弱書生的可憐勁頭。
眨巴著眼睛,長而卷的睫毛扇動著,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你,等著你過去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