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下座無虛席。

扁梔安靜的坐在被告位上。

台下一眾媒體哢哢拍照,生怕唯恐遺漏了扁梔哪個驚恐瞬間。

他們今天來,是帶著任務來的。

要拍下扁梔驚慌失措,痛心疾首,掩麵痛苦的狼狽表情。

這樣,扁梔便也算從高冷仙女跌落神壇了,日後嫁給歐家,這段曆史,便將成為她的軟肋,時不時地被拿出來教說一番。

歐老太太冷笑看著扁梔,心裏想著的是:我看你還能端著這幅清冷的模樣到幾時!

而此刻,坐在被告席的歐墨淵,一雙眸子緊緊盯著扁梔。

他企圖在這個迫在眉睫的時候,在扁梔的臉上看見一絲屈服。

不用多。

一點點就夠。

可,沒有!

從頭到尾,即便木槌落下,已經開庭了,扁梔依舊是淡然模樣,瞧向他時,眼底帶著冷漠疏離。

看得歐墨淵心頭一滯。

對於歐墨淵而言,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他抬手摸向胸口,怔怔看向扁梔。

看自己這方的律師對她咄咄逼人,看扁梔那方的律師在一開頭就落了下風。

歐墨淵看向自己身側的律師,聽見他問扁梔。

“所以,扁梔小姐,我想問你,在22日當晚,你確實,當眾打了歐墨淵先生,對嗎?”

不知道為什麽。

在這一刻,歐墨淵甚至希望扁梔能夠否認這個事實。

可他聽見扁梔輕啟紅唇,清清楚楚的說了“是的。”

話音落下。

在場一片嘩然。

在這之前,眾人以為扁梔這方起碼會有一番狡辯,倒是沒有想到,扁梔會這麽直接的承認。

歐墨淵這邊的律師,將傷情鑒定報告遞交給陪審團。

歐老太太看著這一過程,她眼底難掩得意。

鼻孔朝天,傲慢藐視一切。

嗬——

還以為扁梔這林家獨女有什麽厲害之處呢。

還不是隻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事情發展到不受控製的地步?

她還以為林家會有什麽手段呢,看來隻要精心布置,無論權勢再大,在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她如今就等著扁梔灰敗登場,看她灰溜溜的懇求原諒。

歐老太太忍不住得意扯笑。

而歐墨淵也狠狠怔愣。

他不明白,如若她就這樣承認的幹脆,為什麽不同意庭外和解。

甘願成為眾矢之的,他人眼中的暴力狂,都不願意嫁給他?

他明明也並未強求,隻希望跟她先從名義上的夫妻做起啊!

歐墨淵真的看不懂了。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難道……

在扁梔的心裏,跟他結婚,遠比坐上被告席,成為眾人笑柄更加令她難以接受?

歐太太可是A城多少女人可望不可即的地位。

她就這樣看不上嗎?

歐墨淵怔怔看著扁梔,律師提醒回答問題了,他才緩緩回神,眼神茫然四顧。

歐老太太看著歐墨淵的模樣,眯起了眼睛。

心底大怒:這個沒出息的野種!關鍵時候,居然出神,掉鏈子!果然是個不堪重托的!

“法官,我沒有問題了。”歐墨淵這邊的律師春光得意。

“我也沒有問題了。”扁梔這邊的律師,滿目難言。

在扁梔要下去時,沉默許久的歐墨淵忽然出聲。

他當眾叫住了扁梔,“等等。”

扁梔不解轉頭,淡淡看他。

“你、”不知道為什麽,麵對此刻冷漠的扁梔,歐墨淵心尖居然為之不痛,“知道,錯了嗎?”

歐墨淵看著扁梔,斷斷續續的問出這話。

扁梔聞言,嗤笑一聲。

她似乎懶得說話,偏頭,就這麽冷冷淡淡的看著歐墨淵。

歐墨淵麵色一變。

在扁梔的沉默不語中,像是扁梔已然給了他宣判。

她說:歐墨淵,你叫我惡心。

她說:歐墨淵,事情真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端著一副虛偽做派?

她明明沒說話,歐墨淵卻仿若頃刻就懂了扁梔眼底所有輕蔑意思。

“你……”

台下歐老太太不斷遞上來眼神,歐墨淵置若罔聞,歐老太太眉尖狠狠蹙起,給律師提醒,讓他迅速把人拉回台下。

律師輕輕扯了扯歐墨淵的衣袖。

“你應該知道的,”可歐墨淵卻仿若未聞,在扁梔要轉頭下台前,歐墨淵喊住了她,“你應該知道,如果這件事若我安排的塵埃落定,你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扁梔,你當真要這麽固執?”

“隻要你鬆一鬆口,事情就會有轉機,我可以不計較一切的。”

歐墨淵莫名的心慌,他盯著扁梔,渴望從她嘴裏說出一個“好”字。

他隻要一個“好”字。

可扁梔從頭至尾,一個字都沒說,隻是勾著冷唇,平靜看他。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樁巨大自導自演的醜聞。

叫歐墨淵心裏難堪的發緊。

“你——”

他沒辦法了,他黔驢技窮了。

“我,認輸了行嗎?”歐墨淵幾乎思維不受控的說出這句話。

他盯著扁梔的小臉,在歐老太太起身怒罵中,歐墨淵輕輕說:“扁梔,我認輸了,行不行?”

扁梔不解歐墨淵的行為詭異。

在媒體的喧嘩聲中,在歐老太太厲聲指責聲中,扁梔忽然輕輕的說了兩個字,“不行。”

這兩個字,成功讓在場所有喧鬧回歸安靜。

眾人像是被點穴了一般,齊刷刷的看向扁梔。

“不……”歐墨淵這邊的律師磕絆著反問,“不行?”

兩邊的律師都瘋了。

控方要投降,被告方居然不依不饒要伏法?

所有人都不懂了。

連同歐墨淵,他怔怔看著扁梔,“你,沒有聽懂我說什麽嗎?”

“我說,”他吸了口氣,“我認輸了。”

“我不告了,這件事情,我不追究了。”

“這樣,都還不行嗎?”

“扁梔,你是沒有聽清楚我的話嗎?”

這幾次明確的話落下,台下歐老太太失控到發瘋。

她枯老的手握著欄杆,當庭大怒,“歐墨淵!你是瘋了是不是,誰允許你做的這個決定?!”

“我告訴你,歐墨淵,你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野種就是野種,這輩子都成不了大氣!在這種時候退縮,婦人之仁!”

歐老太太完全失控,怒罵內容越發不堪入耳,被法庭工作人員阻攔後,才氣息不勻怒氣衝衝的坐下。

坐下後,她遠遠指著扁梔的臉,鼻息粗重,“扁梔,我告訴你,即便是歐墨淵不告了,但是我們歐氏,誓死追究你的責任!”

“歐墨淵已然簽下委托書,扁梔我告訴你,做了壞事就應該受到責罰,你逃不掉!”

歐老太太真的太生氣了,她眼見著建築起來的道德高地轟然倒塌,即將到手的天價彩禮不翼而飛。

扁梔跟歐墨淵離婚後的這些日子,她過的憋屈,她等揚眉吐氣的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結果,好日子就在眼前,歐墨淵卻突然放水,她氣得要拎刀上去剁了歐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