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她很經常聽見林決站在院子裏,拿著電話,用那種很驕傲的口吻說:
“對,清北少年班來人了。”
“對對對,就是那個最卷的茂林府,聽說能去裏麵的,都是天才?”
“哎呀——也說不上多聰明,就是她自己努力,當然,也有我的好基因在,哈哈哈——”
“哦哦哦——對對,華林大學也來人了,在我這裏啊,說了整整兩個多小時,說他們學校怎麽怎麽好,競賽氛圍多麽多麽濃,那叫一個熱情啊。”
“不過啊,我們家小孩有誌氣,說不靠競賽,她要自己高考,哎呦,把我那個心疼的呦,你說,她才十五歲,要跟那些比她多好幾歲的人一起參加高考,我那個不放心哦,可我們家孩子有誌氣,說她要學醫,不憑競賽,她要做狀元。”
扁梔站在房間裏,聽了許久。
那個炎熱的夏日裏,林決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
可她記得,她跟林決說不靠競賽進少年班時,林決是不太高興的、
他覺得,已經夠了。
完全夠了。
學物理,或者學數學,都很好,那可是少年班啊!
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地方,這份榮譽,夠他炫耀一輩子的了。
可扁梔執拗,他冷臉幾次,實在沒辦法。
千萬遍的要她保證一定奪魁,這才不情不願的妥協了。
之後,她按部就班的參加高考。
毫不意外的成為了省狀元。
第一個,理科全滿分的省狀元。
林決高興瘋了。
也是那一日。
林家的門,再次被踏破。
理科滿分狀元,加拿到手軟的競賽項目。
扁梔成為了最激烈的,被搶奪的對象。
第一天,高中老師打了電話,問扁梔選擇哪一所學校。
當天,清北高校來人,車子直接開進了家裏,一屁股坐下去,滔滔不絕,講了五個小時。
從誇讚林決好基因,好教育,到誇讚扁梔聰慧的。
清北老師前腳剛走,華林大的老師後腳來了,再一次深刻的誇讚了林決一番,這時候,林決已經摸不到北了。
他覺得,這輩子能剩下扁梔這個女兒,是他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
華林大老師這裏剛走,南科大的又來了,之後,淩晨兩點,林家的客廳像是在開酒宴,那叫一個熱鬧,而林決是這個晚宴的全程男主角。
他左右逢源,享受著作為父親最高級別的讚美,整個人飄飄然。
當時王珍站在樓梯口,喊了好幾聲林決他都沒理會,後麵還偷偷走到暗處,扯著王珍的衣袖,低低教育:“你別出來,讓別人知道我閨女有個後媽,影響多不好,”當時,王珍的嘴都氣歪了。
扁梔其實心裏是有心儀的院校的。
她要學醫,定學校之前,跟那個學校的教授早有聯係,成績還沒出來,那位教授就已經放話話給自己的博士生學生,說自己遇到了一位天才,年紀有點小,馬上要入學,要他們日後必定當做自己妹妹來寵。
所以,扁梔麵對任何學校遞過來的橄欖枝,都非常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圖。
這些老師表示了解,當然了,那位被扁梔選中的學校代表,嘴角咧到後腦勺。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林決享受了一段時間被讚美包圍的感覺,非常的快樂。
結果!
震驚的事情來了。
隔天一早。
天才蒙蒙亮,林決接到了從前施以援手的朋友的電話,說跟華林大的校長是朋友,讓一定要林決帶著扁梔過去聊一聊。
扁梔當時15歲,麵對這種情況,有點懵逼。
而林決,也有點愣。
跟對方委婉的說,家裏孩子已經選好學校了。
結果對方非常熱情約了一個高級飯店,林決的朋友親自來家裏帶他們,車上,又是對林決跟扁梔一頓誇。
這時,林決已經有點麻木了。
飯桌上,溢美之詞不斷,林決覺得自己兩隻腳都懸在空中,落不下來了。
扁梔拖著下巴,吃著小菜,身邊的學姐學長,各種誇讚華林大,扁梔看了眼林決,林決嘴角笑的僵硬。
飯桌上,也不好說啥,回去之後,林決跟朋友說,還是要尊重孩子。
當然,主要是扁梔選的學校跟教授,都是業內頂尖,他說二,別人叫不出個一來的角色,林決很是滿意。
所以,回絕別人的時候,也不太問扁梔。
回絕後,對方學校也依舊非常客氣,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扁梔看林決的狀態,已經漂浮漂浮的了。
本以為,就這樣了。
結果。
第三天,扁梔一下樓,就驚呆了。
因為南科大把榫卯國寶級大師劉國棟,也就是她老師給請來了!還順帶了她幼兒園到小學,到高中同學,班主任,教導主任,校長,全都來了。
扁梔無語了。
被圍攏著坐在客廳裏,又聽了一遍南科大的學校各種優秀的地方,扁梔一大早起來,有點困,其實很多東西都沒聽進去。
隻知道,那一日,林決的表情更愣了。
也或許是在那一刻,林決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女兒究竟是多麽厲害的人,究竟又憑借自身能力,得到了多少人的肯定。
那個夏天,林決挺直了腰背,氣宇宣揚,度過了最囂張的一個夏天。
也是那個夏天,讓林決深刻的體會到了,為人父的快樂。
這種快樂,是多少金錢都買不來的。
也似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決才真正的把眼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林決是跟霍無尊又炫耀了一遍吧。
炫耀他參與了她年少時的榮耀,體驗了霍無尊再也體會不到的女兒給他帶去的稱讚跟溢美。
霍無尊是失落的是,那些——
他嫉妒又羨慕的,未曾參與過的扁梔年少時再不回去的每一個珍貴的瞬間。
扁梔被冷哥拖著去扁氏公館的時候,霍無尊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扁妖妖見扁梔被冷哥拉著進來,溫柔的笑了笑。
指了指坐在涼亭裏的人,聲音淺柔,“在吃醋呢,去哄哄老父親那顆容易受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