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輕輕扳著林鍾憑的身子,將他靠在樹幹上。這麽一折騰,林鍾憑懷裏的名冊自衣衫裏露出一角。蕭月一時好奇,將名冊抽了出來。反正她看不看,別人都會當她看過,那索性看了好了。

蕭月翻了幾頁後,立時傻了眼。這哪裏是什麽名冊,這分明是一本普通的賬冊,記載綠綺樓每日的酒水肉菜出入情況。上麵一個人名也沒有!

蕭月隻得又將名冊塞回林鍾憑懷裏,抽手時,忽然被林鍾憑一把握住了手:“若雪……”

“啊?什麽?”蕭月沒聽清,隻當林鍾憑醒了,驚喜地去看林鍾憑。卻見林鍾憑兀自閉著眼,還是睡得昏昏沉沉。原來剛才,不過是他一句夢囈。

蕭月失望的歎了口氣,想將手從林鍾憑手裏抽出來,沒想到她一抽手,林鍾憑握的更用力。

蕭月拍拍林鍾憑麵頰:“大……林大哥,醒醒,醒醒。”

林鍾憑此時,臉上手上都已經恢複如常。他慢慢睜開眼,醒了過來。看到蕭月一張挨得極近的臉孔,嚇了一跳:“喂,你幹什麽?”

蕭月莫名其妙:“我能幹什麽?我叫醒你啊!”

林鍾憑麵上似有失望之色,雙手撐地,將身子費力的挪了挪,靠得更舒服了些:“離我這麽近,我以為你要非禮我呢!”真是見鬼!他剛才明明是看到若雪趁他打盹的時候,拿了狗尾巴草來嗬他癢的,怎麽一睜眼,就變成這丫頭了呢!

蕭月被林鍾憑的話氣得哭笑不得,想起林鍾憑曾經作弄自己,於是她也邪邪的笑了:“我還真是要非禮你,誰知道你這麽快醒了。”說著,她朝林鍾憑胸口抓去。

“你別亂來啊!”林鍾憑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扭動著身子想躲開。

蕭月道:“這麽好的身板啊,難怪讓唐嫣然垂涎了,給本姑娘先享用一番。”她說著,一雙手便撲了上去。

林鍾憑實在忍不住了,哈哈笑起來:“別玩了。”

蕭月這才收回手,隻是收手時,順手將那本賬冊拿了出來。

林鍾憑一怔:“你拿這個幹什麽?”

蕭月將那賬冊在手上拍了兩下:“這可不是什麽名冊啊,大哥!”

“你看過了?”

“啊,看過了。”

林鍾憑似是有些不高興:“誰讓你看的?你幹嗎非要介入這件事呢?”

“我也不想介入啊。如果不看的話,我就可以抽身事外,我肯定不要看的。”

林鍾憑閉上嘴,不說話了。

蕭月很壞心的道:“那什麽……我把賬冊塞回去的時候,你拚命拉著我的手,還十分深情的叫什麽……雪……反正就是什麽雪來著。”

林鍾憑聞言,神色黯然。

蕭月本是同他開玩笑,看他如此,也就不好再開了,忙扯開話題:“林大哥,你身上的名冊怎麽不是真的?”

“嗬嗬,真的已經讓人帶走了!”

“什麽人?”

“小丫頭,打聽這麽多做什麽?”

蕭月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林大哥,那個寧王也是假的吧?是不是他把真名冊帶走了?你們是一夥的吧?”

林鍾憑眼睛微眯:“我和他是一夥的?何以見得?”

“恩,真寧王打算去綠綺樓的時間在一個月之後,綠綺樓那時候一定將自己保護的跟個鐵桶似的,一隻蚊子也休養隨意出入。這個假寧王突然造訪,分明是故意讓綠綺樓手忙腳亂疏於防範!這才給你製造機會,去偷名冊!”

林鍾憑笑道:“你猜對了。”

蕭月道:“其實你應該還有很多幫手吧?那些暗道總不成是你一個人挖的吧?”

林鍾憑道:“你的好奇心還真重。好吧,你再去幫我打些水來,我就把這次的行動,從頭到尾,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哎”蕭月忙答應一聲,樂顛顛的去打水了。

林鍾憑看著她的奔跑雀躍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濃得幾乎要溢出來。蕭月很快帶著一團吸飽了水的草回來。林鍾憑不由失笑:“你倒挺有辦法!”

他喝幹了那些水,這才告訴蕭月事情始末。

“胤謎的人太過自大,從成立到現在,發展的越來越大,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人多了,自然就容易鬧矛盾。有胤謎內部的人覺得受到了不公,便將此事暗中報給了朝廷。朝廷自然是要一舉破壞這麽個一心要造反的組織。可是胤謎的人,散布於各門各派,有的是一整個門派,有的隻是某個門派裏的一個人,也有一些江湖遊俠。這些人天南海北的,很難保持聯係,而且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甚至都弄不清江湖上都有哪些人是胤謎組織裏的。最後,胤謎的首領就想出一個辦法,將每一個加入胤謎的人,都列到一本名冊內。將這人的姓名、介紹人、加入時捐獻的經費,一一列清楚。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造反,打仗肯定是需要錢的,靠加入胤謎的人捐出來的錢,遠遠不夠。於是,胤謎的首領又想出一個辦法,就是開妓院賺錢。”

蕭月聽到這裏,插嘴道:“我知道了,那個首領就是花老鴇!”

“對,就是她。她其實是名震江湖的‘鴛鴦刀’花豔霞。她的祖父和父親本來都在朝為官,後來花氏父子獲罪,連累滿門。花氏父子被問斬,女眷皆被罰沒入教坊司,男丁悉數被流放。花豔霞當時年僅六歲,後來她被一個江湖異人帶走,流落江湖,還學得一身本事。等她在江湖上有了聲望地位還有了一定人脈,加之這些年百姓生活每況愈下,於是,她便趁此契機,建立了胤謎組織。綠綺樓就是胤謎的窩點,也是胤謎的核心。那裏的丫頭、小廝,都是加入胤謎的人。有些門派處處爭強好勝,便派出一兩個得力的弟子以丫鬟或者小廝、護院的身份,留在胤謎核心,監督和參與胤謎的一切管理事物。”

蕭月道:“難怪那些丫鬟和小廝也都會功夫。”

林鍾憑道:“這也是我能成功進入綠綺樓做雜役的原因。那些護院、小廝,仗著自己是各大門派的得意弟子,根本不屑做髒活累活。開始還裝裝樣子,到後來,樣子也懶得裝了。甚至為此常常發生口角摩擦。花媽媽隻能用胤謎以外的人來做雜役。我剛好接了上頭的命令,盜取胤謎名冊,正愁找不到打入胤謎的契機,這下可算有了機會。我扮作一個快要餓死的流浪漢,倒在綠綺樓後門。他們給了我一口飯吃,我吃飽了以後就說希望他們留我在那裏做活,哪怕不給工錢,隻給一口飽飯也行。於是,我就被花媽媽留下了。

蕭月道:“你可真行。然後呢?你們為什麽挖那些地道?”

林鍾憑道:“我留在綠綺樓做雜役後,我的幾個弟兄也都沒閑著。他們也扮作不同的客人,去綠綺樓找姑娘。幾乎趁機去遍了綠綺樓所有的屋子。”

蕭月道:“有那麽容易嗎?我上次也想溜達進別的房間,可是發現不妥,很容易被發現。”

林鍾憑道:“那是你。如果六扇門的人也跟你一樣,那我們就別吃這碗飯了。”

蕭月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林鍾憑接著道:“除了幾個去‘尋歡作樂’的兄弟,還有幾個人從柴房的木板床那裏開始挖暗道。通過暗道進一些客人無法進去的房間。”

蕭月奇道:“挖暗道得多大聲啊,綠綺樓的人聽不到?”

林鍾憑得意道:“所以說你見識少。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綠礬油?無聲無息就能把人家的牆給化得稀爛!”

蕭月聽得直樂,也不介意林鍾憑貶損她,邊笑邊問:“那後來呢?你們挖了地道後,又做了什麽?”總之是沒找到名冊,否則名冊早被林鍾憑帶走了。

林鍾憑道:“也沒能做出什麽大動作,就是悄悄溜進去了幾個平時外麵守得嚴,裏麵卻沒人的屋子,結果發現沒有名冊。最後找來找去,我們就確定,名冊在花媽媽屋子裏。隻是那裏守衛太過森嚴,而且有個風吹草動,立刻就會被人發現,往那裏打暗道根本行不通。結果花豔霞好死不死的給我們送來大好機會。“

“哦?什麽大好機會?”

“花豔霞想往寧王身邊送美人,好讓寧王對綠綺樓生出好感,做綠綺樓的保護傘。雖然綠綺樓勾結了不少權貴,但那些所謂的權貴跟寧王比,就什麽都算不上了。她還打算慢慢培養一個可靠的美人,送到寧王身邊,日日對寧王吹枕頭風。勸位高權重的寧王逼宮,自己做皇帝!”

“哈”蕭月道,“這花媽媽打的主意不錯,想讓皇上和寧王打起來,她坐收漁人之利。不過,她把這事想得也太兒戲了吧?如果那麽容易就能挑撥成功,這天下也太容易起亂子了。難怪你說胤謎隻是一幫烏合之眾。”

林鍾憑道:“誰說不是呢。寧王後來還真被花媽媽上下打點的那些人說動了,答應來綠綺樓玩樂,我們剛好趁綠綺樓全副心思接待寧王之際,潛入花媽媽屋子裏竊取名冊。隻是後來京城有事,另外幾個弟兄全被召回去了,隻剩了我一個。原本裏應外合的計劃,便變成我自己偷了名冊,再送回京城。”

蕭月道:“可是沒想到,寧王竟然提前來了。”

林鍾憑苦笑道:“我也沒想到寧王會提前來。等我見到寧王後就明白了,那是我們自己人,是個假寧王。他提前來,為的就是給我製造機會!”居然也不提前知會他一聲,這小子,就喜歡突然襲擊!

蕭月道:“所以你成功的盜取了名冊?”

“對。”

“那名冊呢?”

“交給假寧王的小廝了,他二人會安全將名冊帶回京城的。”

蕭月道:“這麽說,你當眾現身不光是為了救我,也是故意要引來眾人的目光,好讓胤謎的人以為名冊在你身上。隻追捕你自己?”

林鍾憑點頭道:“沒錯,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感激我。畢竟麽,名冊丟了,若是走運可以瞞住花媽媽三五日,可萬一花媽媽每日都要按時查看名冊呢?所以,我索性便在眾人麵前現身,讓他們來追我好了!”

蕭月這才算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

林鍾憑因為說話太多,麵上顯出疲倦之色。

蕭月見狀,忙道:“林大哥,你還撐得住嗎?我看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歇腳的好。”

林鍾憑點點頭,勉力起身,蕭月忙扶住他。

林鍾憑道:“我看,我得休息個三兩天,才能完全恢複。我們繞過這個村子,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歇一歇就好。”

其實若要歇息,還是去村子裏找一戶農家比較好,林鍾憑卻偏要繞開村子。蕭月心知他是怕惹來江湖中人,再牽累了村民,不由笑了笑,饞著他的胳膊道:“好,咱們去找個沒人的,又能遮風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