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蕭月幽幽醒轉,先入眼的是一張被放大了的無比熟悉的麵孔,月光灑在林鍾憑麵上,半明半暗。再看看自己,居然抱著人家胳膊當枕頭枕著,睡得香甜。

蕭月腦子漸漸清楚下來,憶起了白日的情形,那些意識模糊的片段,慢慢清晰的串聯起來———林鍾憑在救了她後,居然和她一起睡著了。她剛想動,心口卻傳來一陣微微的疼痛,她嚇得不敢再動,又抱緊了些林鍾憑的胳膊,繼續埋下頭睡覺,一安靜下來,心口便不痛了,反倒多了心安的感覺。唔,第一次覺得汗味也不難聞嗎。

蕭月一動,林鍾憑也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隻見床前一片淡淡白月光。再看看身側,蕭月的腦袋埋在他頸窩前睡得香甜,稍弱卻勻稱的呼吸噴在頸上,讓人心裏癢癢的。她似乎正在做美夢,一張紅紅的小嘴,嘴角彎彎的有些上翹,正在夢裏笑得甜呢。

林鍾憑看著看著,也不禁笑了,頓覺心情舒暢,一天的疲累消失的無影無蹤,伸手替她撥開幾縷遮麵的柔發,露出一張光潔的小臉。到底孤男寡女,萬一傳出去,對她名聲不好,這樣想著,林鍾憑便要輕輕抽出胳膊,下床離開。怎奈他稍稍一用力,蕭月抱著他的胳膊便也跟著稍稍用力,不讓他抽手。

林鍾憑無奈,心道,丫頭,這可是你自己找的。他幹脆懶得動了,繼續躺著睡覺。

感覺到他不再動了,蕭月這才悄悄張開一隻眼偷窺他,看到他閉了眼睡覺,她才睜開一雙又大又亮燦若星子的眼睛,嘴角咧得更大,露出一口齊如排貝的牙齒!

林鍾憑是何等耳目,何等警覺,察覺到身畔人的動靜,猛地睜開一雙眼,目中滿滿的盡是笑意,與蕭月來了個四目相對。

蕭月有些羞惱:“原來你還沒睡著!”

林鍾憑煞是好笑:“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啊?你摟著個大男人在睡覺!”

蕭月一聽,居然不害羞了,更用力的摟了摟他胳膊:“我願意,誰叫你胳膊比枕頭舒服來著!”

林鍾憑聞言更是大樂,兩個人幹脆低聲嬉鬧了一番。蕭月到底是剛醒來,身體虛弱,沒一會便鬧不動了,神情懨懨的躺在**。

林鍾憑感覺到手上綿軟無力,又怕她牽動創口,也不敢多鬧,見她累了,便往她腦袋下塞了個枕頭,抽出胳膊下了床:“你好好休息。”

蕭月見他要走,忙抓住他袖口,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林鍾憑坐回床邊:“這裏是我一個朋友的屋子,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這次你能活過來,全虧他的醫術和靈丹妙藥。你安心休息,我就在隔壁,你若有事,就敲敲牆叫我。”

蕭月又問:“那我們安全了嗎?還會有人再來追殺我們嗎?”

“不會了,我那個朋友已經幫我們解決後患了。”

蕭月這才安心了。

林鍾憑不敢再多耽擱,摸摸她腦袋讓她安心睡覺。看蕭月閉了眼,他馬上抽回手,迅速離開。

林鍾憑出了屋子,深深吸了口氣,再繼續留在那間屋裏,他真怕自己會把持不住!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身材多好,臉蛋多漂亮,性子多討人喜歡啊,居然也敢跟個毫無關係正直血氣方剛的男人躺在一張**鬧騰!

陸詢“神醫”的名號不是蓋的,鳳血珠也的確是人間奇珍,加之林鍾憑的內力施救,蕭月睡了一覺後,第二日便覺大好,心口不再疼了,隻是渾身酸軟無力,還不如夜間剛醒來時有力氣,抬抬手都嫌難受,隻能賴在**躺著。

白芷、白術兩個過來向她見了禮,還告訴她,她怕是要在**躺著休養一段時間了,接下來的時間,就由她們兩個負責照顧蕭月的飲食起居。

蕭月有生以來第一次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白芷先端了杯溫脾潤肺的茶來給她漱了口,蕭月剛在**就著白芷的手漱了口,白術已經拿了條溫溫的濕手巾給蕭月淨了臉。緊接著,白芷已經取了一套女子衣裙來給她換衣服。

蕭月實在是不習慣享受,對白芷、白術二女感覺甚為抱歉,嘴裏一疊聲的道謝加抱歉:“真是有勞兩位姐姐了,給兩位姐姐添麻煩了。我身子一旦大好了,一定重重答謝兩位。”

白芷和白術隻是抿著嘴笑,也不多說話。

等把蕭月收拾利落了,林鍾憑和陸詢來了。林鍾憑看蕭月穿了一身幹幹淨淨的淺綠衣裙,挽了個雙環髻,襯得小臉越發白嫩,整個人清麗難言,隻是比平日少了幾分明豔,多了幾分病容。他笑道:“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做姑娘的打扮,跟小水蔥似的,不錯呀,比扮成男人好看多了。”

蕭月覺得林鍾憑的形容詞用得實在是太差了,剛要反駁,卻看到林鍾憑身後一襲青衫,文質彬彬的陸詢。

林鍾憑忙向蕭月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的朋友陸詢,昨天正是他救了你。這一大早,就來給你診脈了。”

蕭月忙要起身向陸詢行禮,陸詢忙伸手攔她:“我給你服用的鳳血珠有止痛奇效,所以你現在不覺得難受,實則你現在動作稍大,都很容易牽動內傷。你這段日子最好臥床靜養,好生歇著。有什麽需要動手的,隻管吩咐我的兩個丫頭去做就是。”

蕭月看陸詢也不過二十上下,樣子也斯文柔弱了些,沒想到竟有“神醫”之名,很是驚奇,當即讚道:“真是多謝陸神醫了,陸神醫可真是年少有為!”

陸詢與她尚不相熟,不好亂開玩笑,隻是客氣有禮的回道:“蕭姑娘謬讚了。”

白芷替蕭月挽起袖子,白術則搬了個圓凳放在床邊。陸詢坐在圓凳上替蕭月細細診脈,笑道:“蕭姑娘放心,你恢複的很好。”

蕭月笑道:“陸神醫真是名不虛傳。”

陸詢道:“蕭姑娘太客氣了,你和林兄一樣,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

一旁的林鍾憑,雞皮疙瘩一地一地往下掉,這倆人可真是能裝,一個比一個裝得斯文有禮。

陸詢又對白芷白術道:“蕭姑娘的三餐就交給你們了,按照我列的食譜來做就可。”

白術笑道:“早餐已經做好了,我這就去端來。”

蕭月真是覺得太別扭了,她窮日子過慣了,凡事都習慣也喜歡自己動手,這麽一來,她感覺好像欠了別人多大恩情似的,隻好繼續對著陸詢笑:“真是打擾陸公子了,救命之恩,蕭月來日必當湧泉相報。”不讓叫陸神醫,那就叫陸公子吧。

陸詢笑道:“你若要謝救命之恩,那可不止我一個了。林大人為了蕭姑娘,也出了大力的。若麽有林大人擔著天大的危險為你強行推血過宮,蕭姑娘恐怕很難複原了。”

蕭月聞言忙去看林鍾憑,林鍾憑卻隻是看這她淡淡微笑,仿佛全不當一回事:“別聽他亂說話,就會誇張。”

他雖這麽說,蕭月又豈會不知他昨日累得半死,如今聽陸詢這麽一說,心中對他更是感激不盡。

此時,白術端了早餐過來,隻是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香油花卷並一盅補品,也不知是什麽東西。

陸詢解釋道:“蕭姑娘現在不宜多吃,所以這幾天的早餐量都會很少。這一盅鮮奶龜苓膏,是滋陰補腎、潤燥護膚、調理髒腑、清熱解毒的上品,姑娘莫要嫌棄不愛吃才好。”

蕭月知道龜苓膏是好東西,不好意思的笑道:“此番勞駕陸公子為我診病不說,還收留小女子在這裏白吃白住。小女子已經萬分不好意思了,怎麽敢嫌棄呢,公子莫要嫌棄了小女子才好!”

她話一出口,白術端托盤的手微微一抖,陸詢嘴角抽了抽,白芷麵上微微一僵,林鍾憑則是忍俊不禁。陸詢從頭到尾也沒說讓她白吃白住,她倒好,自己先說出口了,他剛發現這丫頭臉皮夠厚的,占人便宜一點不手軟。

蕭月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說完這話,訕笑一聲,垂了眼皮,不好意思再去看陸詢。蒼天啊大地,別怪她吧,她可真沒錢還。希望陸詢真是個大好人,不要跟她一窮二白的小妮子計較錢財吧。等哪天她有錢了,不介意十倍百倍的還給他呀!

白芷和白術已經忍不住低頭抿嘴輕笑。陸詢則似笑非笑的看了林鍾憑一眼,對蕭月道:“蕭姑娘不必內疚,陸某並不是白白替人診病,還要留人白吃白住。隻是這錢嗎,自然有人代姑娘付。”

林鍾憑一聽這話,身子不由僵了僵,感到大事不妙。

蕭月詫異的抬頭去看陸詢:“是誰?”

陸詢腹誹,簡直明知故問嗎。他笑看了林鍾憑一眼:“那位好心人此刻恐怕恨不得我們都出去,留他自己與蕭姑娘單獨相處。我們主仆三人都很識相,這便告辭了。”

林鍾憑頭皮一陣發麻,是陸詢很敬業的要為蕭月診脈,又怕雙方不熟,不好說話,才將他拉來的好不好?怎麽就成了他恨不得和蕭月獨處了。

陸詢不去看林鍾憑的反應,說完話後笑眯眯起身離去了,白芷白術忙跟了他出去。

眼瞅著他主仆三人出去了,蕭月馬上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笑僵的嘴角。

林鍾憑坐到圓凳上,好笑的看著她:“怎麽樣?裝模作樣裝累了沒?”

蕭月十分委屈的看著他,點頭:“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