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的路不好走,前些天剛下過雨,地上的泥還沒凝固,一踩一個腳印子。三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王大軍,好在山上樹多,枝葉茂盛,倒是天然為三人形成了屏障。

“啊!”鬱歡小聲驚呼。葉子在地上鋪滿,掩蓋住地上的一個小坑,她沒注意,一腳踩了進去,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向後仰去。

江城反應迅速,一把攬住她的腰,沒讓她摔個屁股墩。

待穩住身形,鬱歡朝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接著有點緊張地看向王大軍的方向,擔心他聽見動靜。

見他如常地朝前走,才鬆口氣,應該沒聽到。

周牢村在周牢山那頭,翻過去就到,走了大概半天,太陽當頭的時候,總算是看見了村子。村子不大,路上沒什麽人煙,大概是因為到了飯點,都在家吃飯。

三人沒跟著王大軍一同進村,而是在山上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觀察了一下。

王大娘聽見開門聲,迎出來,見王大軍站在門口,也不關門,不知道在看什麽。

“大軍,看啥呢?”她問。

王大軍被嚇了一跳,轉過身臉色不太好看,沒好氣道:“娘,你要嚇死我。我覺得回來路上有人跟著我。”

王大娘:“誰跟著你?你看到長啥樣了嗎?”

王大軍搖頭,“沒看見人,就是那會兒好像聽到個女人的聲音,可能聽錯了。”

應該是聽錯了,怎麽會有女人跑周牢山上來。王大娘了然,肯定是因為大軍三十歲了還沒討著媳婦,想女人了,幻聽。她暗下決心,不就是錢嗎,砸鍋賣鐵,今年也得給大軍買個媳婦回來。

回頭,她去鄭家問問鄭瘸子,他那媳婦擱哪兒買的。她可得好好挑挑,挑個屁股大的,給老王家生個大胖小子。

吃完飯,王大娘在院裏洗碗。絲瓜瓤在碗裏抹一下,水裏一涮,就算洗完了,原本飯裏便沒啥油水,這麽糊弄完,也不很髒。

王大軍擱屋裏炕上躺著,越想越不對,越想越覺得他沒聽錯,蹭一下坐起來。光著膀子走出去。

“欸,大軍,你去哪兒啊?”

“村長家。”

村長坐在炕上,嘴裏叼根旱煙,聽完他的話,眉頭緊皺。嘴裏砸吧兩下,道:“行,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人走後,他手裏拿著煙,沒抽,想了一會兒,起身到後屋。

拍完門又等了幾分鍾,趿拉著鞋的嚓嚓聲由遠及近,門從裏頭打開,露出一張打著嗬欠的臉,赫然是鬱歡他們在找的人,王成。

原本朦朧的睡意,在看見村長嚴肅的臉時,立刻被清醒驅散。他將人請進來,“發生啥了村長?”

村長看著王成,內心十分欣慰。看看,這就是他們周牢村走出去的男人,在外頭做的是響當當的大生意。出息了還不忘根,還惦記著解決村裏男人的結婚問題。

至於那些女人怎麽來的,村長心知肚明。

所以王大軍一說有人跟著他上周牢村,他立馬鬧鍾警鈴大作。

這不趕緊過來給王成提個醒,如果是虛驚一場最好,真要是抓人來的,也好讓王成早做準備。

想從他們村拿人,得看全村人答不答應。

“大軍說,好像有外人上村裏來了。”他說道。

外邊在找他,王成是知道的。他本以為離開了京市,避避風頭,過幾天這事兒就沉寂下去了,他再回京市。但那天他上周尾鎮,卻聽見說警察在找人,一聽那描述,不就是他嗎!給他嚇得急忙回了周牢山,連著好些天沒敢再出去。

所以村長一提這個,他立馬想到對方可能是衝他來的。隻是他不太明白,他跟王大軍並沒什麽來往,對方怎麽會選擇跟著王大軍上山。

他想了幾秒,問道:“村長,會不會是王大軍在外頭說了啥?”

村長也是這麽想的,王大軍那人他也是看著長大的,在家裏橫得很,在外頭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愛吹牛,尤其喝上二兩貓尿,更是嘴上沒個把門的。

但現在也不是論罪的時候,他默了片刻,道:“這樣,你先在家裏,別出來,我出去看看。”

三人看清王大軍進得哪家門後,便決定進村看看。村子裏多個人,總不可能沒人看見吧。

周牢村又窮又偏,自來水通不到這裏,家家打井都做不到,整個村就隻有一口井,早上起來,家裏派個人提上兩桶回去,一天的水就這些了,連喝帶用。

三人繞著周牢村走了一會兒,剛到水井邊,便見迎麵走來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背著手,背略有些駝,但精神頭很好。

村長邊走,邊打量三人。衣服上沒補丁,城裏人。他走過去,和藹的麵容,就像小時候每回遇見你就給糖的鄰居爺爺,會懷疑他有壞心嗎?很難懷疑。

“你們是外鄉來的吧,沒見過你們。”他道。

郎所上前,應道:“是,老伯。我們是周首村的,要去鎮上,路過這兒,歇歇腳。”

“原來是這樣啊,我是這兒的村長,要不你們去我家喝口水,歇歇?”

郎所回過頭,眼神詢問兩人的意見。鬱歡滿臉欲言又止,她上輩子沒怎麽跟村長打過交道,但聽過一些對方的事。

六十多歲再婚一個二十多歲姑娘,當時王大軍跟他娘還去吃席了,沒讓她去。

就在她要出言阻止的時候,江城扯了扯她的衣袖,搶先開口道:“那就麻煩老伯了。”

知道江城是有想法,鬱歡咽下到嘴邊的話,隻是暗暗將警惕心提到最高。

村長家在村委會旁邊,跟村裏其他人家比起來,起碼是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村長將他們領到屋裏,從櫃子裏拿了三個杯子出來,倒上水。

杯子外壁沾著不知道什麽東西,褐色的一團,因為杯子原本是倒扣在櫃子裏的緣故,倒是沒什麽灰,那就是又青又灰的,像是沒洗幹淨,水有些渾濁,鬱歡有點猶豫,最終隻是握在手裏,沒喝。

“周首村可遠啊,在周首山山那頭嘞。到這兒花了不少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