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願意來幫我嗎?”

陶麗受寵若驚,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擱,“可是我沒經驗,怕搞砸。”

“誰不是頭一遭啊,摸石頭過河唄。相信自己。”

在鬱歡的鼓勵下,陶麗的眼神逐漸堅定,“好,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鬱歡帶了陶麗兩天,發現她的確學東西很快,已經能熟練上手,便放心將辣醬攤交給她。有了陶麗的幫忙,鬱歡總算能鬆口氣,專心投入訓練。

殘月漸圓,時間一晃而過。

“鬱歡,我好緊張。我手心裏全是汗。”周文繡拉起鬱歡的手,緊張的聲音都在抖。

“沒事的,你之前參加過那麽多次演出,怕啥?”

周文繡搖搖頭,“不一樣,之前節目都是團裏定好的,這回咱是贏了別人被選上來的,要是沒表演好,回去不得被她們笑死。”

正說著,周文繡餘光瞥見一個人影,宋嬌走了過來,她拉了拉鬱歡的衣袖,停住話頭。

“你們別得意得太早,我們走著瞧。”說完,她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哼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哎,我們也不想得意,這不是某人實力不濟嗎?”周文繡歎口氣,似乎頗為無奈。

“你!”宋嬌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懟過,偏偏對方還是她惹不起的周文繡,眼眶一下子紅起來。跺跺腳跑開。

待她離開後,周文繡才不好意思撓撓頭,轉身詢問鬱歡,“鬱歡,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咄咄逼人啊?”

“怎麽會?”鬱歡聽她這麽問,很是驚訝。剛剛看宋嬌吃癟,讓她狠狠出了口氣呢。

實在是宋嬌太能找存在感了。之前給她使絆子,不讓別人跟她組隊,前天抽簽,兩組還偏偏抽到了同一組。

還沒開始比,就跑來安慰她們,好像鬱歡她們已經輸了似的。“沒事的鬱歡、文繡,以後演出機會多著呢,你們也別難過。”

鬱歡當時就懟回去了,“你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別到時候輸了哭鼻子。”

當時宋嬌聽完啥反應來著?哦對,她笑得直不起腰,好像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笑話。

結果結果公布的時候,念出勝利的是鬱歡她們組的時候,鬱歡還真沒擔心錯,宋大小姐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衝向評委,硬說他們打分不公正,要求重評。這不是胡鬧嗎,楊團長嗬斥道:“宋嬌!你是在質疑我們嗎?”

鬱歡當時離得遠,也不知道後來楊團長跟她說了什麽,反正宋嬌是沒繼續鬧了,失魂落魄地離開,臨走前還死死盯著她倆看了兩眼,給鬱歡看得莫名其妙的,又不是她打得分,技不如人就承認,好歹還輸個體麵呢。

“接下來表演的是,歌曲《天涯共此月》,表演者:一班鬱歡、周文繡。”

聽到報幕,兩人對視一眼,互相打氣,走上台。

禮堂的燈啪一下黑下來,隻剩下一道光從舞台頂部射下來,像散落的飄帶,像傾灑的天河。

隨著周文繡開口,唱出第一句詞,“那年我,站在山頂回望。我的家,就在那個地方。”鬱歡輕輕閉上眼,呼出一口氣。接著雙臂伸展,踩在音符上起舞。她陷在光裏,如月下的仙。

江城坐在台下,深深凝望。世界的其他盡皆褪去,隻剩下他和台上的人。他聽到,心跳如擂鼓。

“我不難過,因為我知曉,天涯共此月。”

二十年後,京市機場。

“江城!”

江城聽到聲音,剛回過頭,鬱歡直直撲進懷裏,歲月從不敗美人,時光似乎對她格外寬容,連一絲痕跡都不舍得在她臉上刻畫。

江城穩穩接住她,唇角彎了彎,“累了嗎?”

鬱歡搖搖頭,從柏林一上飛機,她就開始睡,所以並沒感覺多累。

“那我們回家。”江城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牽起她的手。

小別勝新婚,晚上,江城格外熱情。鬱歡因著工作原因常年在國外,對江城也存著補償心理,所以極盡配合。

雲雨初歇,鬱歡靠在江城懷裏,手指在他胸前畫著圈,“江城,我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你會不會後悔當初不該讓我走這條路?”

“不會。”江城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把玩,他閉著眼,回想起二十年前,她突然說,想讀大學。

那時候,她已經是文工團名副其實的台柱子,若是去上學,那之前的一切,都會一筆勾銷。不管是楊團長還是周文繡,都在勸她,沒有這個必要。可她十分堅決,給江城講了她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

“我上個月去德國交流演出,你知道嗎江城,我們準備了特別長時間,也表演的特別好,全場都是給我們的掌聲。可是,”她說著說著,突然哽咽起來,“可是即便這樣,我們下了台,我在後台聽到他們用德語說我們又窮又土,根本不配跟他們同台演出。你知道嗎,那一刻,我既慶幸,我聽得懂德語,又希望自己聽不懂,因為我什麽都做不了。”

江城的眼底劃過一絲心疼,歸根到底,還是對方瞧不起夏國。當你弱小的時候,別人會像瞎了一樣,看不見你任何的好,隻會不停地嘲笑,“嘿,你瞧,螻蟻也想舞蹈,真是可笑。”等到你強大的時候,一切都會顛倒,哪怕你隻是變了個眼神,都會有人被震懾得睡不著覺。這個世界就這麽現實,別提你很努力,隻有強大,才算實力。

“所以,我想去讀大學,就讀德語。我希望下一次,我再聽到這樣的話,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文藝兵,而是夏國外交部代言人,我能為我的國家發聲,我的發聲他們才聽得見。”

江城那晚並沒直接給她答案,他想了一整晚。擔心她飛得那麽遠,他的羽翼不夠遮蔽。更擔心她頂風蔽雨後,找不到歸所。

一個從不抽煙的人,那一晚地上的煙蒂起了山。第二天,他什麽都沒跟鬱歡說,輕輕抱住她,親吻額頭道:“如果你想,那就去做,我會等你回家。”

二十年後,她讓夏國的聲音響徹在柏林上空,接起他的來電的時候,漂泊在外的人找到了歸宿。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