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一大早，曲母與曲大嫂就開始打掃衛生，她們兩指揮著曲家男人，擔水的擔水，掃屋簷的掃屋簷，這麽大動靜，從曲家門口過的人還好奇，在那裏問曲母。兩家還沒商量好，事情沒過明路，曲母也不好隨便說出去，就說看不過去屋裏太髒。

曲母是出了名的勤快，她說這話人家也相信，其實過來更多還是打探早上宋振國的事。宋振國來的早是早，可再早，車子一到村裏過，還是引起了一些人注意，村裏就那麽大，一早上的時間已經傳遍了。大家都好奇，好事的一夥人就結伴過來在曲家周邊轉，這不逮到了機會就開始側麵打聽。

曲母本來是不想多說，可轉念一想，平日裏那些人說得曲南風的閑話，又氣不過，就站在門口，在那裏繪聲繪色把曲南風是怎麽見義勇為救下宋雅，又是怎麽聰明化解難題一係列事說得清清楚楚。別看曲母平時樸樸素素的模樣，可好歹也是個婦女主任，這嘴皮子還真溜！

想當年搞宣傳時也是她們幾個大隊的婦女主任聯合起來走街串巷，硬是把工作落實到其他人沒話可說，當初評比工作時，還得了公社的誇獎，一人一個得了個印著紅星的大瓷茶缸，現在都還在曲家擺著。

“然後誰知道，這小姑娘她家來頭這麽大！”至於具體多大，曲母也不清楚，可單看那輛車，就知道不會小，“不過嘛，我們做好事也不是為了求回報，不然這成什麽事了？”

她叭叭說了一堆，最後總結成一句：“不過說到底，還是我家南南好心，有福氣，不然當初為什麽她能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縣城高中！”

不少圍觀的人在那裏點頭，很讚同的樣子，曲母掃了一圈過去，將他們麵上的神情看進心裏，有人是引以為榮，有人是嫉妒，懊悔自己怎麽沒遇到這種好事，還有人是兩種都有......各有各的想法，曲母可不管，為曲南風拉了一波好感，隨即也不再搭理那些人，進了院門，繼續風風火火忙起來。

曲大嫂拆了宋振國送過來的包裹，差點被亮瞎眼，裏麵有不少特供票才能買到的東西，以現在來說，是他們有錢也買不到的物件，這拿出去倍有麵子。她與曲母說起來時，曲母也是被嚇到了，前麵那兩包都是用黃皮紙包的，他們迫於宋振國一直要求收下來，就有心理準備，裏麵的東西不會便宜到哪去了。

可真細數過去，乖乖，曲母倒吸了口氣！連忙把東西收好藏到房間裏去，實在是太招眼了！她有心想歸還，可這個時間，宋振國他們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仔細想了想，她最終還是收下了，隻是，哎——

曲母歎了口氣，她與曲父說是那麽說，可如果今日要是不成，等以後樊承望真打算盤到曲南風身上，他們其實還是貪圖宋振國能夠幫一手，可現在人家送了這麽貴重的禮，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把這個恩報完了。他們不是那種貪心不足的人，一直拿著點恩情去無限索取。

曲母搖搖頭不再想這些，後路沒了，他們隻能指望今天的婚事。曲母從裏麵拿了些包裝精美的點心出來準備晚上招待陸安他們。

陸安和陸西洲差不多下午四五點過來的。曲南風一大早就被要求換上了衣櫃裏唯一一條裙子，類似於現代的襯衫裙，裁剪又有些不同，工裝藍，說實話單拿出來看，中規中矩沒有半分特色，可在現在普遍黑灰工裝中，卻顯得格外不同。

曲南風換上後，曲母上下瞅了幾遍，又拿來針線心機把腰部曲線稍稍改了下，本來寬鬆不顯曲線的衣服瞬間就變了，襯得曲南風前凸後翹，又不過分，帶絲含蓄欲說還迎的意味，透著女孩家的嬌嫩和鮮活。

曲南風還在嘖嘖作奇，她也沒料到能有這種效果。她瞪大雙眼，看向曲母的眼神中滿是欽佩，她是真沒想到曲母竟然還有這手藝，這審美絲毫不遜色二十一世紀的潮人，要不是時代限製，曲南風是真心覺得，曲母還能在這上頭發展發展，指不定就搞出點名堂來了。

她穿著裙子，一直圍在曲母旁邊瘋狂誇她。剛開始曲母還不好意思，後來說多了，竟然莫名其妙就接受了曲南風給她的天才稱號，走出房門時都帶風，肉眼可見的開心。

曲大嫂還拿了紅紙給曲南風抿嘴，原本粉嫩的唇色沾了顏色，本就嬌豔的樣貌越發生動，她端著架勢，在曲家其他人麵前走了幾個來回，言笑晏晏的模樣像極了仕女畫中的人物。

曲母坐在椅子上看著看著，頭一回產生了女兒長大了的念頭，眼眶也忍不住紅了。好在控製的及時，沒落下淚，背著人拿冷水擦擦，又轟著其他人去幹活。

陸安提了一條肉過來，不等曲母拒絕，就先搶先堵住了她的話：“平日裏都是你們家照顧我，我這也沒什麽報答，嫂子你要這都不收，下次我都不敢來你家了。”

陸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曲母隻能接下，落手時胳膊都一沉，不用掂都知道這肉的重量不輕。禮輕禮重有的講究，不說禮輕怎樣，但禮重人家態度是擺出來了。

曲母越發滿意，喊曲父過來招呼人，她順勢也推了把站在那發愣的曲南風，用眼神示意她站在陸安後方的陸西洲。兩家有默契，又打了招呼，心知肚明這次吃飯的意思，特意留了空間給兩個小年輕相處。

大概是換了身份，曲南風之前還能自在欣賞陸西洲的帥臉，現在她再看他時，就多了分不自在，一直想瞧又不敢抬眼，隻能感受著對方落在她頭頂的視線。做了無數次建設後，曲南風強撐著與他視線對上，她小臉肉眼可見在慢慢變紅。

陸西洲眼中浮現點點笑意，曲南風不細看都難以察覺，不過發現這點後，她莫名鬆了口氣：“西洲哥——”

曲南風不知道曲父曲母到底有沒有把所有事情告訴陸家，她之前就想好了，不管如何陸西洲都有得知真相的權利，至於之後他選擇怎麽做，曲南風都尊重他的選擇。

她花了點時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講到最後她與曲家的打算時，曲南風臉有點熱，她偷偷窺陸西洲的臉色，見他並沒有反感，她這才大著膽子詢問他的感覺。

“感覺？”陸西洲反問了句，“什麽感覺？”

來了，又來了，他微眯著眼，那股勁又冒了出來，曲南風控製自己不被他帶跑。隱約察覺到陸西洲好似在逗她，可曲南風以前也沒經驗，琢磨半天最後還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很直白回了他：“當然是你對我的感覺。”

話落，陸西洲幹咳了聲，他表情有些僵，像是沒想到曲南風的回答，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今天兩人的距離隔了一米，不近不遠，最起碼能看得清對方的小動作以及表情。陸西洲視線下移，在她身上快速轉了一圈又回到臉上。

站在麵前的人比之前要自在很多，仰起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向他，還在執拗等著他的回答。思路有一瞬間卡頓，陸西洲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複。

她歪頭等了會，見陸西洲沒回，曲南風先自己說了起來。對於這些她並沒有太多避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而且她覺得哪怕真要倉促結婚，那麽這些更不能隱瞞，父母幸福美滿的婚姻令她對自己的婚姻充滿了期待，她內心還是保留著對此的一點美好願望。

陸西洲給她的印象很好，單從外貌氣質來說，他就是她的理想型，如果對方也有意願，她願意並且真心想和他一起嚐試，把這段陰差陽錯的婚姻過好。如果嚐試過，確實不行，她也不會糾纏，兩人就此和平分手，再各自找到自己正確的姻緣，她會真心送上自己的祝福。

這些話其實在現在看來，過於超前了。但不知為何，曲南風內心真認為陸西洲能夠接受。她把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就等著陸西洲的決定，拒絕或接受，她都做好了準備。

曲南風等待著，等了好久，也沒聽到陸西洲的聲音，過久的沉默裏她好似明白了什麽，心髒咯噔了聲，她慢慢垂下頭，掩飾自己的失落，雖然有些難受，可還在控製範圍。

她朝陸西洲禮貌笑笑，轉過身打算回去和曲母說算了，才走一步，遲遲一直沒表態的陸西洲終於開口了。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

曲南風驚訝轉過頭，男人表情很平靜，好似剛才一句誇獎不是出自他的嘴巴，隻是再平靜，兩頰的耳朵還是紅彤彤的。

他在說完這句後便不再開口，曲南風看著他，突然，腦袋靈光閃過，她一下明白過來，原本無精打采的眼睛轉瞬亮起，她蹬蹬蹬跑到陸西洲旁邊，伸出自己的手試探性碰了碰他。

陸西洲沒有拒絕，曲南風再接再厲，一鼓作氣，直接把自己的手塞到他掌心之中，他緊緊握住，兩人接觸的肌膚布滿了汗水。

曲南風的嘴角沒有辦法控製上揚，她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