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魚提回來已經死了,現在天又熱,曲南風也怕壞,幹脆全處理了。鯉魚做成湯,就做鯉魚豆腐湯,正好曲母昨天泡了黃豆,打算今天下工回來磨了。至於兩條草魚,一下也全吃不完,曲南風就打算一條醃製了曬成魚幹,留著以後吃,還一條的話,她打算試試做酸菜魚。

她說的酸菜可不是平日常見的酸白菜什麽,而是野油菜和雪裏蕻。野油菜就是長在田埂和田野裏上,與油菜非常相似的一種菜,而且隻會在寒冬天氣才會生長,所以有的地方也會喊它臘月菜。家裏醃製的這些都是曲母和曲大嫂去年大冬天去外麵挖回來的,一部分醃了,還一部分開水燙過曬幹做成了梅幹菜,之前請陸安兩人吃飯做的梅幹扣肉就是用的這個。

至於雪裏蕻,是之前曲南風挖回來的,她也是聽曲蘭芳說這個好吃。新鮮的就焯水切碎,再加點肉末以及小米椒炒,吃起來有點微苦,但是很爽口,喝白粥的時候配這個菜,簡直絕了!

曲南風把魚切成薄片,因為沒有什麽調味品,她隻放了點鹽、紅薯澱粉,以及幾滴菜油,攪拌均勻後就放在那,然後去缸裏掏了幾顆野油菜出來,在清水裏衝幹淨切段。等把蔥薑蒜以及幹辣椒,放進鍋裏炒香後,加入野油菜翻炒,直至出味再加入涼水,等燒開就可以放入前麵醃好的魚片,沸騰幾分鍾,這碗酸菜魚就算是做好了。

曲南風端出來還在可惜,彌河壩這邊不興吃花椒,不然加點花椒進去,指定還會更香。

說起花椒,她就想到蜀州,進而又想到火鍋。上輩子因為身體限製,她都隻能吃清湯鍋,而曲爸曲媽又是無辣不歡的人,往往就是她頂著旁邊牛油辣鍋的香味,苦巴巴涮著毫無味道的清水鍋。

現在好不容易沒限製了,又吃不到,可把曲南風饞壞了,晚上做夢時都夢到自己在火鍋裏遨遊,熱氣騰騰裏,她邊遊邊吃,眼見著她肚子最後越來越大,畫麵一轉,陸西洲的臉突然出現,一臉溫柔抱著個火鍋臉的小孩,對她說,這是他們的孩子,硬是把曲南風給嚇醒了。

她躺在**緩了半天,才從那個荒謬的夢清醒過來。天色還早,外頭已經鬧了起來,曲南風披上衣服出門查看情況。

曲父曲母都在院子裏,門口是曲伯母,一大早也沒時間打理自己,頭發亂糟糟,衣服扣子也是左右歪斜扣著。她正拉著曲母的手哭訴:“你說說,怎麽會有這種事,明明我們一家才是被騙的,怎麽還要把我們誌學抓進去,他又沒犯什麽錯。”

作為妯娌,曲母也不好當著人家的麵說你兒子活該,隻好一直重複:“是不是抓錯了?”

曲伯母不回,就一直哭。曲母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麽,說實話,這麽多年來,她與曲伯母的關係可說不上好,主要是曲伯母這人嘴碎心眼又小,當初曲母沒生曲南風前,她就經常在麵前說風涼話,那幾年,再蠢的人也該看透了這人的本質。

曲母被她哭得煩心,曲大伯一直沒出麵,曲父作為小叔子,也不好直接摻入,瞅著外頭圍觀看戲的人越聚越多,他給曲母使了個眼色。

曲母心領神會:“大嫂先進來。”說完她拉了一把人,曲伯母還有些不樂意,曲母幹脆把她轉過身,讓她斜眼看看外頭圍著的人,低聲道,“大嫂你是想嚷嚷得大家都知道誌學的事嘛?”

曲伯母哭聲一頓,不用曲母再多說,麻溜進來,反身把院門一關。經這麽一遭,曲伯母再想繼續哭,自己也覺得尷尬。

曲母就看著她眼珠子四處打轉,掃過一圈後落定到剛出來的曲南風身上,她本能不喜,錯過身擋住曲伯母的視線。

這麽大動靜,曲家一家人都醒了,一個個從房間裏出來,曲大哥在屋裏就聽到了他們的話,他沒多心,本著對堂弟的關懷,問了句:“伯母,你現在要不先去縣城看看情況,說不定還真抓錯了。”

曲西風也應和:“是啊是啊。”

他們兩個沒啥心眼,當真以為曲伯母是在哭訴,可其他幾人,看了這麽會,倒是看出了點名堂,就沒搭話。

曲伯母見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樣發展,等半天也沒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她不再遮掩,利索挑明自己來的目的:“不是說南南在城裏有個對象嘛?聽說他家有關係,讓南南去求求她對象,把誌學放出來——”

曲母聽到第一句城裏的對象還納悶,等聽到後麵,火氣就上來了,她左右看,一手抄起掃帚就往曲伯母身上打。

“好啊好!我還以為你來我家幹嘛,看你可憐想著能幫一下就幫下,沒想到你打得這種主意。”

她說一句打一下,鄉下女人做活的好手,手上力氣不小,曲母也沒想留情,十分力道一分不減,曲伯母被打得嗷嗷叫。

曲大嫂聽到那話也生氣,估摸著曲母打了不少下,這才上前裝模作樣攔住。曲母氣過就冷靜下來收手,不過語氣也冷了,連大嫂也不喊了。

鄉下房子不隔音,雖說關了院門,但指不定還有好事的在外聽牆角,曲母氣歸氣,還沒忘給曲南風正名:“我家南南哪來的城裏對象,我這當媽的都不知道,你可別亂說,好歹也是你的侄女,怎麽口裏沒個把門的,隨便就造謠,也不怕爛嘴!”

曲伯母還想再說幾句,可直起腰餘光瞅見曲家男人一個個難看的臉色,仿佛她再多說一句,就要暴起的樣子,她識趣閉嘴,嘟囔幾句,見沒人搭理她,心裏又實在擔心曲誌學,灰溜溜離開了曲家。

幾天後,曲南風才從曲蘭芳那聽到消息,說是那夥人全供了,除了曲誌學,還騙了好幾個人。曲誌學也不是被抓進去的,就是派出所照常問話,曲伯母也是心急,聽到前半句心慌了誤以為曲誌學被抓進去,其實照常問完話,人也就放出來了,畢竟男女關係亂搞,曲誌學一口咬定沒發生,派出所能拿他咋辦,再有還有這夥人詐騙的事在前,他們忙著處理這事,關了兩三天就把人給放了。

隻不過這事出了後,原本他們一直遮著捂著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曲誌學還沒出來前,廠子裏就發了公告,原本板上釘釘的轉正人選也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能保住現在的臨時工身份,都還是曲誌學之前的巴結起了作用,隻是這回後,他算是徹底壞了名聲。

曲伯母急得不行,曲誌學今年也快26了,在鄉下這個年紀算得上個老光棍,本來彌河壩人家就因為曲伯母為人不太待見曲誌學,現在鬧這事,更是沒人樂意把女兒嫁去她家,就連帶曲蘭芳都受了影響,畢竟有這麽個大舅哥,之後指不定又能惹出什麽禍。

不過就曲蘭芳自身來說,她還覺得是個好事。

曲蘭芳還在為曲伯母的事道歉:“前幾天我媽來你家鬧,真是對不住。”

具體發生了什麽,除了曲伯母以及曲家人沒人知道,曲南風也沒打算告訴曲蘭芳,畢竟過去了,現在再說,以曲蘭芳的性子還不知道又要難受多久:“不過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曲蘭芳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經這麽一遭,我也算是看開了,南南你也沒必要一直擔心,畢竟是我自己的人生,你也不可能為我操心一輩子。”

她的性格曲南風也知道,外柔內剛,既然都這麽說了,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她沒再多管,因為陸西洲馬上要回來了。

他這次就隻請到四天假期,除去路上來回的時間,也就剩兩天準備結婚的事。曲家和陸家前天就對外宣布了他們兩人的事,日子就定在陸西洲回來第二天,兩家都顧不上看日子凶吉。

事說的遲,準備起來也急,雖說鄉下結婚也就那樣,請親近的人吃頓飯,張羅幾下就算成了,可這真細細說起來,其中還有不少門道。

比如請人,人情往來都得心裏有數,之前人家喜事有請你,那麽你這次就得請回來,不然別辦個喜事還結仇。

這些曲南風都不懂,曲母就給她講,誰與曲母那邊沾親帶故,誰爺爺輩是與曲家祖宗搭親,繞來繞去,曲南風聽半天,總算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整個彌河壩上的人,都搭點關係,哪怕這輩不是,上上輩上上上輩也有!

再多,她就開始昏頭,等曲母說完,曲南風感覺自己腦袋都要大了。曲母見她那樣,無奈笑歎,打發她去做別的,自己把要請的人的名單都擬好。

擬好名單,那就要準備宴席上的菜,前麵曲家與陸家就商量好了,因為陸家是後來彌河壩定居的,也沒什麽親戚,所以他們兩家打算合並一塊,就在之前吃大鍋飯,村上食堂上弄,糧食和柴火都是自帶,隻是借下地方。

大隊長對這門喜事也是喜聞樂見,一個是村上最有出息的軍人,一個是為彌河壩爭光的高中生,哪有不同意的事,立馬把鑰匙給了曲母。

至於菜,曲母與曲大嫂考慮了許久,本來是隻準備八個菜,可後麵想想,還是湊成了十個,寓意十全十美,算是給婚事添彩。

定好之後,接下來就是得準備菜品了,蔬菜還好說,自家都有種,不夠往鄰家說聲就能摘,問題就在於葷菜。曲家也沒想過今年曲南風就嫁出去,什麽都沒準備,家裏肉票也就那麽幾張,搞得曲母從村口走到村尾,一路借過去這才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