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她找到了一把小根蒜,也就是野蔥,可以來一碗野蔥炒雞蛋,還有點水芹菜,清炒就好了。

今天沒有曲西風的幫忙,曲南風生火花了好一陣功夫,不過也好在著起來了。等她做完,估計著時間也很晚了,曲西風不敢耽擱,連忙半跑趕過去。

今天上工的地方還是原處,她到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吃完了,她剛把飯菜給曲家人,陸安就衝她招手。

曲南風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過去了。才走近,就看見他背著人悄悄掏出一個油紙包,塞到她手裏。她詫異了幾秒,連忙就要把它還回去,陸安卻擺起臉:“你要不收,下次也別給我送東西了。”

曲南風隻能作罷,她甜甜謝了陸安,等過會和曲母說了這事。曲母拆開看了是什麽東西後,也沒多說。曲南風就估摸著應該不會是很貴重的物品,要不然曲母不會是這個反應。

結果等她將紙包和籃子一塊帶回去準備放好時,才發現,這不是別的,是一包紅糖!

七十年代,這麽一包紅糖可謂算得上奢侈品了,人家想買恐怕都買不到,而且也不像是現代那些市場賣的,現在大多都是古法熬製,費時費力還需要大量甘蔗才能落下一小塊成品,但對女性身體特別好,針對受寒體虛所致的痛經很有作用。

聯係自己前不久落水的事,曲南風一下就明白了陸安和曲母的好意。她拿著這包來之不易的紅糖,胸腔熱乎乎的,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愣在原地好幾分鍾,才把它塞入瓦罐裏。

把飯吃完,曲南風坐在院子裏,她望著天空,思考未來的事情。她發現,才在這待兩天,她就已經完全融入了。起初一直隱藏得很深的那些擔憂、害怕,不知不覺就被他們撫平,她既感覺幸福,又不免生出一絲迷茫。

上輩子她就活了短短的十八年,又被困在一小方天地,擅長的隻有學習和長期以來在網上學到的亂七八糟的知識,但在這能用上的也隻是一部分,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其他人對自己的好意......

曲南風想了很久,白天到黑夜,她還是沒想明白。但她沒再為難自己,曲媽媽曾經告訴過她:“在你想不明白時,就不要想,順著自己本心,隻要不傷天害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曲家人對她好,那她就以著自己的方式報答回去。她知道他們的好是對他們的女兒,但現在她不就是他們的女兒嘛?為什麽要把她和原身分開,都是一個身體,在曲家人眼裏,她與原身沒有區別。

想通這點,曲南風心境都不一樣,一直來壓在她心頭那絲鳩占鵲巢的壓抑也隨之消散。她哼著歌,開始準備起一家人的晚飯。

做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劈裏啪啦砸在屋頂瓦片上。曲南風想起還沒收工的曲家人,急忙停下手頭的事,要去給他們送傘。

在屋裏頭找了半天,隻看見掛在牆上的鬥笠和蓑衣。鬥笠是竹編的,蓑衣是草和稻草做的,草一般是用蓑草,曬幹後編製成鬥篷,厚厚的一層,穿在身上擋風又擋雨,冬天的時候還能起到保暖的作用,但要是遭了雨,沒及時晾幹,時間長了,這蓑衣裏麵就容易藏跳蚤。

曲南風也聽過它,她從牆上取下來,左看右看,還是覺得這麽大雨的情況下,沒什麽遮擋作用。現在雖是四月底,沒那麽冷,可淋濕了衣服,再經風一吹,肯定會感冒。

但不用也沒別的,曲南風想了下,趕緊往鍋裏加水,她把柴火塞進灶裏,確定她出去期間不會熄滅,就趕快帶了東西準備出門。

家裏總共也就三身蓑衣,鬥笠倒是多點,但曲家有四個人,還是不夠,曲南風也沒得辦法,想起家裏還有年底去搬糧食的粗麻布袋,她也帶上了幾個。

她急匆匆往外跑,路上也都是人,帶著鬥笠披著蓑衣,大家都是趕著去給上工的人送雨具。曲南風還在其中看到了曲蘭芳和甘巧,雨大事急,大家也沒時間打招呼。

等他們到時,雨下得更大了,上工的人找了地方躲,一身已經濕了大半,窩在一起取暖,曲母口裏還在說,怕曲南風過來,她身體才好,等會又遭點雨,還不曉得多難受。

這話都還沒講完,曲大哥就喊:“南南來了!”

他趕快把人迎進來,剛從雨裏走過一遭,曲南風頭發半濕,黏在麵上,一縷縷,還在滴水,慘兮兮的樣子,可把曲母心疼壞了,接過東西把人攬在懷裏給她暖著。曲南風笑嘻嘻,一點都不受影響,曲母一碰她,手腳冰涼,氣得眼睛直瞪。

眼見著這天也繼續不下去,大隊長就喊,要大家先回去。活要做,但不能冒險,不要小看這點雨,臨近季節交替,就是更容易感冒,如果隻是感冒還不怕,怕的是發高燒,村裏沒有醫生,要到公社裏去才有個衛生室。這些還不是重要的,重要是發燒打針花錢,一次下來能花個一兩塊,別看這個數額小,但在這個時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鄉下人一年到頭,平均下來一人也就能賺個一百多,去年大隊收益好,曲家得了四百多,也算是村子裏多的了,可真算過來,一家七口人全年就靠著這點,也不算多。

所以大隊長一發話,所有人就跑得飛快,曲南風特意多帶的粗麻布袋用上了,他們兩三個一塊走,把蓑衣張開擋住,再披著粗麻布袋,就能少淋不少雨,她還分了兩個給陸安,陸安家裏沒人,自然也沒人給他送這些。陸安本來接了就要回去,硬是又被曲父拉著一塊回了曲家。

到家時曲南風出門前燒的水也差不多了,曲母張羅著他們換衣服,去衝熱水澡,曲南風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就被曲母和曲大嫂兩人拉著一塊去洗澡了。兩個女人扒得幹幹淨淨,旁邊是一個大木桶,裏麵裝滿了兌好的熱水,幹淨的布巾攤在周邊。

頭一回和其他人一起洗澡,曲南風臉紅了大一片,眼睛都不知道是看誰,曲大嫂看到了,還在笑她:“哎喲,媽你快看南南還害羞了。”

曲母拿手試了試水溫:“有啥害羞的,當初你還小可都是我給你洗的澡,你不記得,當初你剛嫁過來,南南還鬧著說要和你一起洗,現在大了還害羞起來了。”

確定不燙了,她扭過身,一把扯下曲南風遮擋的布巾,拿起葫蘆瓢,勺水往她身上潑,“好了別說話,快點洗,把冷氣趕出去。”

幾個人匆匆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幹衣服,等從房間出來,曲母又端著幾碗冒著熱氣的薑水出來。

陸安套的是曲父的衣服,雖然舊,但整整齊齊,看得出來,曲母平日裏把它收拾的非常好,他倒是擺手推托:“不用不用。”

曲母往他手裏一塞,也不管,繞到廚房又給曲大嫂和曲南風端了兩碗出來,她們兩個的裏麵還放了紅糖,那股香甜的味道一下就飄了出來。

曲大嫂端著,一臉猶豫:“媽,這——”

曲母打斷:“快喝,家裏不缺這點。”

女人的身體又多重要,曲母自己就清楚,受不得寒,就要細細保養,哪能那麽含糊就糊弄過去。

曲大嫂聽到這話一臉複雜,可也沒辜負曲母的好意,端著一口悶了,等回房時,她還和曲東風說起這事。

曲東風一聽就清楚自己老婆在想什麽,攬過人安慰:“孩子的事不急,當初媽生我之後,不是也是十年以後才生南南,當初外麵說什麽難聽的都有,就連我奶奶大伯母她們,都每日在她麵前念叨她不能生,可最後怎麽樣,我媽不僅生了南南,沒多久還又生了北風他們,所以說,咱們的福氣還在後麵。”

見曲大嫂還皺眉,曲東風建議,“要不咱們去醫院看看也行?”

曲大嫂立馬搖頭:“這種事怎麽能去醫院,說出去人家都會笑。”

曲東風還要說話,曲大嫂就先截住了,反正就一個意思,不去,兩人因這事,氣氛鬧得有些僵,但顧忌著陸安還在這,沒太表現出來。

倒是曲母和曲南風兩人對視了眼,看出點情況。那邊因為陸安留下吃晚飯,曲父拿出了珍藏已久的野黨參泡酒,其實說野黨參也算不上,就是一小截,還是個遠方親戚為了感謝曲父拿來的。

他拿了兩個小杯子出來,和陸安喝著,喝多了,兩個大老男人開始回憶以前的事。

講抗、戰時的苦、累,還有最後獲得勝利的揚眉吐氣,明明一個大老爺們,一度談起這些,依舊熱淚盈眶。

曲南風以前就隻在書本以及影視資料了解過這些,她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真實接觸過那段曆史,本來就是隨便聽一耳的事,到最後,就屬她聽得最認真。

雨慢慢停下,屋麵上的雨水匯集成流,順著屋簷滴下,天色漸漸暗了,四周寂靜無聲,堂屋八仙桌前自成一個小天地。

曲南風沉浸其中,等門外敲門聲響起時,她還被嚇了一跳,不情願起身開門,內心還在腹誹,誰啊,這麽晚了還過來。

她往院子裏走去,打開院門,一個男人出現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曾經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