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記憶湧上心頭,讓景喬有點煩躁。
其實忌日這種事,她不太想叫上黎盡。不是怪他,而是她很清楚黎盡因為當年離開她的事情很自責,那讓他站在媽媽麵前,又該說點什麽呢?
這麽說來,把他拖到墓碑前,跟上刑有什麽區別?
沒聽到她回話的譚其言喊了她兩聲:“喬喬?不好意思啊,戳到你傷心事了,如果不方便的話,那——”
“沒事。”景喬回過神來,“他最近需要養傷,不方便出門,咱們去就行了。”
“他受傷了?”
“嗯,被狗踩了。”
“……”
說真的,譚其言有點拿不準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結果是好的就行,他勾起笑,藏起勝利者的喜悅。
“行,那我去定個花籃,到時候去接你。啊……方便接你麽?”
“不用接,我自己打車過去。”景喬心情不美好,草草掛了電話,就去聯係方一賢了。方一賢當然會想著叫上黎盡,景喬卻讓她別吭聲,理由依然是和譚其言說的一樣。
方一賢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默默給景喬點了奶茶讓她開心點。
同一時間,黎盡剛從浴室出來,處理工作信息的時候,注意到顯示的日期。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找花店定了花籃,本來想跟景喬說一聲的,又不舍得早早勾起她的傷心事。
算了,到了那天再說吧。
立秋之後,八月底的氣溫開始走下坡路,雖然中午依然酷熱,但早晚的涼意越來越明顯,這個時候隻差一場秋雨增添氣氛了。
雖然副熱帶高壓開始退卻,黎盡家裏的低氣壓卻越來越令人窒息。他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烏雲。
這幾天,景喬一次都沒找過他。沒有語音,沒有電話,沒有日常的問候。
他猜想可能是忌日快到了,她心情不好,所以想著法兒哄她,可她……
約吃飯,她說減肥;叫外賣,她說方一賢幫她點了;幾天不見,想聊聊天,她一聽這話,立馬說和方一賢約了打遊戲。
一向不打遊戲的她,就趕在這會兒上頭了?
行,那就去她家吧。
結果……
電話那邊的景喬說:“我在賢家裏呢,哎呀你不是要養傷麽?別到處亂跑,快點回家休息吧。”
麵對著空空的房間,黎盡說不上是惱怒還是心酸,“景喬,你——”
“賢叫我去幫個忙,先不說了,我掛了啊。”景喬匆忙掛掉電話,讓黎盡一口氣堵在喉頭,哽得難受。
可他能怎麽辦呢?
這種時候,她應該是怕觸景生情,所以不想看到他吧。
他覺得自己像是個被赦免的犯人,雖然無罪,但也抬不起頭。隻能給她發去微信,提醒她晚上別睡太晚。
景喬回了個表情包,就鑽進了廚房。方一賢一臉防備地護住身後的飯菜,“你要幹什麽?”
“我就是躲一會兒。”景喬百無聊賴地揪著菜葉子,“這幾天黎盡一直在找我,估計是想說我媽忌日的事。”
“所以呢?”方一賢搶過被蹂/躪的白菜,“黎總的想法你控製不了,難道你不想讓他自責,他就能沒心沒肺?再說了,你躲得了現在,也躲不過當天吧?”
“嗯。”景喬應下之後突然反應過來,“誒不是,是因為他受傷了才不方便去。”
方一賢翻著白眼把她推出房間,“你當我傻?人家都能去你家找你了,身子骨能有什麽問題?雖然不太了解你們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你的演技嘛……恕我直言,難以恭維。”
鴕鳥喬現在隻想把自己埋起來,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就行。
第二天,也就是忌日的前一晚,景喬跟譚其言商量好了去墓園的時間,黎盡也掐著點似的打電話過來。
雖然雙方都還沒開口,但壓抑的氣氛就已經隨著電流鑽了出來。
“你還在方一賢家裏麽?明早我去接你。”
既然沒法裝傻,景喬幹脆也挑明了說:“不用了,你身體還沒恢複,不適合出門活動。”
黎盡一時沒說話,哪怕他早就察覺到景喬有這樣的心思,但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很讓人喘不過氣。
他的呼吸聲在景喬耳邊此起彼伏,讓她有些心虛,正要說話,黎盡就悶悶地喟歎了一聲。
“行,我……定了花,讓人明早送過去,你帶去給阿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景喬好像聽出了他的話音有點抖,可張嘴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最後隻能“嗯”了聲。
掛掉電話的時候,方一賢剛好從房間裏出來,倚著門框,表情不太明朗。
“景喬。”她說:“你這樣,跟黎盡得出問題。”
景喬垂著腦袋,像個孩子一樣摳著自己的指尖。
“可能……等到明年,我們相處時間長了,他就不會那麽難過了。到時候再帶他去見媽媽吧。”
方一賢撇撇嘴也不好說什麽,“行吧,明天早點起來,我們還得去買點鮮花。”
“嗯。”景喬把自己埋在沙發裏,又突然想起來,“哦對了!明天學長也會和我們一起去。”
“什麽?!”方一賢拔高嗓門,“你幹嘛叫他啊?”
景喬眨眨眼,“他好心想陪我,我能拒絕麽?再說大學四年的掃墓,他一直沒缺席,現在不理他也不太好嘛。”
“哎喲喂,我的天啊!”方一賢翻了個白眼,坐在景喬邊上,“他這倒是方便,平常和你聯係也不算太多,隻要掃墓的時候陪著跑跑腿,好感度立馬拉滿,多賺啊。”
“他明明也幫了我別的。”景喬撅著嘴看向方一賢,方一賢的拳頭攥了攥,最終也隻能氣呼呼地抄起抱枕,把她砸了一頓。
畢竟景喬說得沒錯,在她大一期間,譚其言確實幫了她很多,至於從什麽時候才沒那麽熱絡的……
大概是從那鍋粥開始的吧。
這天晚上,方一賢和景喬就像兩塊煎餅,比著賽地翻來覆去,方一賢又困又睡不著,躺平瞪著天花板,“喬,你再翻我就打電話讓黎總來接你。”
景喬終於不動了,兩人蒙著被子,可算是艱難入睡。
但哪怕是做夢,方一賢都皺著眉頭。
夢裏的景喬哭天喊地地抱著她的大腿,鼻涕眼淚都蹭在了她的褲子上,“賢!黎盡不要我了……”
她還夢到了譚其言,站在景喬背後,像個反派一樣誇張地大笑:“嘿嘿嘿嘿!我終於把景喬搞到手了!”
“不要啊賢!我後悔啦!”景喬向上攀爬抱住她的藥,嚎得讓人頭疼,“沒有黎盡,我不會幸福的!”
“你活該!”方一賢一句話把自己喊醒,緩了會兒神後,扭頭看向旁邊那個完全沒有被吵醒的缺心眼。
嗬嗬,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又得上場打輔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