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能地縮回手後，景喬才意識到黎盡的語氣有多冷。
黎盡也明白自己態度不好，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剛才說話太急了點，路上車多，我主要是怕出事。”
“對不起……”景喬也不知道，自己的道歉到底是為哪件事。
軟軟糯糯又委屈巴巴的道歉讓黎盡心都忍不住化成了一汪水，他打小就沒見過景喬這麽可憐過，也從來不知道，她隨便癟個嘴，就能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可是。
該道歉的明明不是她。
一頓中飯，兩個人都吃得無比憋屈。無論景喬說什麽，黎盡都應下，不反駁，不提問，不如不回答。
最後景喬受不了了，連飯也不肯再吃，“黎盡，你怪我就直說嘛！”
黎盡放下筷子，安靜地看著她，“我真的不怪你，其實……阿姨今天肯定也不想看到我，畢竟是我沒有照顧好她的女兒。”
景喬不吭聲了 ，像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過了很久很久，就到餐廳服務員都忍不住望過來的時候，景喬才嗤了聲，掏出手機刷了起來。
“哼，有道理，你確實沒有照顧好我，所以現在怎麽辦呢？隻能盡力彌補了，出點血沒問題吧？打算脫幾層皮？你要不說話我就不客氣了啊。”
緊接著，黎盡就收到了一長串……代付款提示。
女人，包治百病。
雖然存在了那麽一瞬短暫的心梗，但黎盡還是默默選擇了全額付款，“這些本來就該是我送你的。”
“哦是麽？”景喬眉頭一挑，繼續炸響他的手機。
女人，貴若千金。
新的賬單讓黎盡遲疑了大約半秒鍾。在付完款後，他成為了多家金銀珠寶行的vip客戶。
見他還是沒多大反應，景喬不服氣了，“聽說最近華倫天奴出新品，來一批？”
“不用了！”黎盡終於招架不住，眼瞼有些顫/抖，“咳咳，那個……咱們公司的盈利，目前可能還沒法滿足你如此集中的開銷。”
“那我隻好先消費你了。”景喬促狹地彎下眼角，“黎總，什麽時候躺平平招待我啊？”
黎盡呼吸一熱，連帶著把他和景喬之間無形的寒冰都劃開了。雖然依舊很涼，但總不至於那麽刺骨了。
他終於扯出幾分笑，伸手捏住她的鼻頭晃了晃，“大庭廣眾的，也不知道羞！”
“那……回家羞？”他們都有好幾天沒膩歪了。
黎盡張了張嘴，最後卻苦笑了下，“我還有點事，明天陪你。”
景喬不信，可黎盡真的沒有辦法，把她送回家後，就匆匆開車回了自家。本想冷靜一下，卻又被顧商裏的嚷嚷聲打擾。
“你趕緊去看譚其言新發的視頻，他什麽意思？又幹了什麽啊？我跟你說他這人是越來越不對勁了，你可得看緊喬喬啊。”
一聽到譚其言的名字，黎盡就滿心煩躁，更不願意去看他的賬號，可是怎麽辦呢？他總得知彼知己。
可當他看到那條視頻後，唯一的理智就被燒幹了。
純黑的背景，沒有任何配圖，隻有單調的純色字體。
寫的是——每當這個時候，總會特別心疼你，可總有不懂你的對你那顆溫/軟的心肆意踐踏。而我，什麽也做不了……
黎盡出神地任由視頻反複播放，好一會兒後，才把手機關機，再把臥室的遮陽窗簾拉上，關上房門。
隻有把自己浸在黑暗中，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他才敢放縱自己的嫉妒滋生噴湧。
之所以沒有留在景喬家，有事是假，沒法麵對她才是真的。誰讓他小氣呢，就算不會生景喬的氣，也不可能這麽容忍譚其言。
可不管睜眼閉眼，墓園裏的那一幕都揮之不去。譚其言站在他的位置上，說著他該說的話，代替他守著景喬，而他居然隻能站在景喬和譚其言的對麵……
偏偏他唯獨在這件事上，一點底氣都拿不出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黎盡就這麽睜著通紅的眼，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些他麵對不了的畫麵。
直到餘暉西沉，房間徹底暗下，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胳膊，把手機開機。
然後，他就被鋪天蓋地的信息震驚了。
大抵分為兩撥，方一賢發來的，以及顧商裏的詢問。當然，他們倆也算是同一類別。
顧商裏暫時可以不理，黎盡想了想，給方一賢發了條微信，確認景喬是否在她邊上。
沒等他後麵的話打完，方一賢就光速回撥了過來，“喂黎總！你別怪景喬，她真的是怕你站在阿姨墓前會傷心！”
“我知道。”黎盡搶下了話頭，“我怎麽可能怪她，別說她沒錯，就是有錯我也舍不得。但有件事，我確實想問一問。”
“您說！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黎盡很感謝她的狗腿，“那我就簡單說了，他譚其言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拉尼亞凱亞超星係團？”
方一賢：“？”
不好意思，觸及知識盲區了。
黎盡捏了捏鼻根，“僅僅拯救一個銀河係的話，這輩子還配不上景喬。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他到底給了景喬什麽，能……能和你平起平坐。”
雖然被自家老板戴高帽確實很爽，方一賢卻笑不出來，哪怕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啊……確定要我說麽？”
“嗯。”黎盡的手心有些冒汗，“我想知道，喬喬的大學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她和譚其言，到底有多少過往。”
對麵隻傳來輕微的呼吸聲，黎盡猜不透方一賢在想什麽，他沒有催促，直到方一賢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我剛進大學認識喬喬那會兒，她不是現在這樣的。那個時候的她，狀態確實不太好，我之所以跟她關係那麽好，也是因為她……挺可憐的。”
從大一到畢業，方一賢說了很久，黎盡沒有說話，甚至幾度讓方一賢懷疑他是不是掉線了。之後卻變得像個甲方，任何細節他都要追問。
窗外漸漸透進燈光，城市的繁華夜場開始，黎盡卻依舊保持著同樣的動作，坐在冰冷黑暗的房間裏。
直到方一賢把能說的都說完了，他才微微仰起頭，無力地歎了口氣。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