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爭執

周六早上,康曉弦與周樂萌罕見地吵起來了。

起因是周樂萌與鄭義在星頓文化節上的演出。康曉弦看了演出視頻,並不高興,覺得周樂萌參加民謠社隻是浪費時間、不務正業。

康曉弦:“這就是你在星頓參加的社團活動?”

周樂萌:“民謠社挺好玩的,也能學到挺多東西,比校樂隊有趣多了,那些古典音樂我早就煩了。”

康曉弦:“我不管你是因為信任你,你怎麽能這麽放任自己?”

周樂萌:“我沒有放任自己,我喜歡民謠社。選擇什麽社團是我的自由!”

康曉弦:“你周一回學校就去找老師退出民謠社。”

周樂萌:“參加民謠社是我的權利,我不會退出的。你工作不順心,別拿我撒氣!”

康曉弦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周樂萌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這些日子,為了尋找關山越,她吃盡了苦頭,回到公司還要受李颯她們的擠兌,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一旁的周維見母女倆越吵越厲害,趕緊出來和稀泥:“你們倆都消消氣,萌萌,不能這麽跟媽媽說話。曉弦你也別著急,我看著民謠社也挺好的嘛,老師還誇咱們萌萌了呢。”

誰知周維一句話,卻將康曉弦的炮火引向了自己:“好啊,周維,你和萌萌合起夥來蒙我是吧?合著萌萌加入民謠社的事就我一人不知道是吧?萌萌也是你女兒吧?你就這麽任由她胡鬧,你安的什麽心啊?”

周維不敢再說話拱康曉弦的火,周樂萌卻忍不了:“你憑什麽這麽說我爸呀?他那麽忙還能趕來看我演出,你呢?打從我上了星頓,你來看過一次嗎?你知道星頓大門朝那邊開嗎?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還什麽都想管,但凡有點什麽事不合你心意,我跟我爸立刻就得改。憑什麽呀?”

周維趕緊去拉周樂萌:“別說了,別說了。沒看你媽生氣呢嗎。”

周樂萌不肯罷休:“就許她生氣,不許我生氣啊?”

周維一臉絕望,眼看著世界大戰就要爆發,他隻是個戰五渣的小步兵,連堵槍眼都不夠格。

還好娜娜恰好打了電話,讓康曉弦趕緊去公司,有急事,才及時避免了戰爭升級。

周樂萌摔門回屋生悶氣,康曉弦收視東西準備出門。

周維壯著膽子來勸康曉弦:“你別對萌萌太苛刻了,她已經很懂事,很優秀了,偶爾放鬆一下也沒什麽不好。你也是,如果有什麽壓力或者煩惱,你或許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康曉弦冷笑:“你?算了吧。過去十幾年我都自己挺過來了,你早幹嘛去了?現在說這些話,太晚了,對我毫無意義。”康曉弦說完就出門了,留周維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門口。

開車上路,康曉弦才開始聽娜娜說詳細情況,原來今天開公司大會,公布了大澤集團明年的預算安排及責任分工,康曉弦負責的策劃部不僅預算減少了三分之二,而且大多數原先由康曉弦負責的工作都交給了李颯。

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康曉弦絕不能忍。

那些她辛辛苦苦打拚得來的東西,她絕不放手。

到了公司禮堂,大澤集團的所以員工,以及旗下的所有作者全都在場。幾乎所有作者,包括康曉弦親手挖掘的那些,全都坐在李颯一邊,隻有湯勺孤零零地起來迎接康曉弦。

“曉弦姐,我支持你。”湯勺怯怯地說。

康曉弦苦笑一聲,對湯勺點點頭。

李颯見康曉弦來了,故意向大家解釋:“康總對閆總立下了軍令狀,要完成一項重要使命,閆總體恤下屬,我也願意勉為其難地替康總分擔壓力,保證康總能夠心無旁騖地完成任務。既然康總百忙之中抽空來開會了,我們就請康總講幾句吧。”

康曉弦強壓怒火上了台,說:“感謝閆總的信任,也謝謝李副總監和在場諸位同僚的幫助,我全都記在心裏。等我完成閆總布置的任務,總有機會報答大家的。李副總監在咱們公司也是老資曆了,幹了這麽多年的副總監,我是很信任她的,暫時替我處理一個月的工作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就算有問題,娜娜也一定會幫忙解決的,也請大家給予李副總監更多的寬容和理解,一些小錯誤就不要苛責了。”

論起明褒暗貶,話裏藏刀,康曉弦半點不比李颯差。康曉弦說完便揚長而去,李颯趕緊追上去,提醒康曉弦:“你的軍令狀,時間可快到了。”

康曉弦頭也不回:“不牢李副總監費心。”

回了辦公室,康曉弦頓感疲憊。距離約定之期隻剩一個月了,然而尋找關山越仍舊毫無頭緒。康曉弦倚在椅子上,揉了揉腦袋,久違地感到了迷茫。

娜娜擔憂地看著康曉弦,說:“曉弦姐,要不然咱們認輸吧,也不必非得簽到關山越。大不了咱們跟閆丁認個錯,她也不敢真的放你走,能屈能伸嘛。憑你的能力和眼光,還有無數個關山越等你來挖掘呢。李颯得意不了幾天的。”

娜娜正勸著,湯勺進來了。

康曉弦打起精神問:“你怎麽跑過來了?”

湯勺把一摞打印稿交給康曉弦:“曉弦姐,這是我的新書方案,你看看怎麽樣?”

康曉弦知道湯勺是在安慰自己,於是笑了笑:“嗯,我盡快看,謝謝你。”

湯勺說:“曉弦姐,你別生氣了,不管什麽時候,我永遠支持你。”

part2 和解

周樂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去遊泳,讓水將自己包裹起來,什麽也不聽,什麽也不看,感覺自己像條魚一樣,連呼吸都變得自在。

今天也是如此,來到小區附近的遊泳館,周樂萌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一口氣遊了一千米,與康曉弦吵架的那種煩悶感也淡了許多。

周樂萌上岸的時候,就看見康曉弦在泳池邊等她。

康曉弦說:“要不要一起去吃牛排?”說著朝周樂萌伸出了手。

周樂萌知道,康曉弦是來找自己和解的,這是康曉弦的慣用伎倆,但周樂萌還是握住了康曉弦的手。

兩人來到常去的一家西餐廳,這裏的牛排很地道,她們一家都很喜歡。周樂萌小時候每年過生日都要來這裏,可以說這是見證了周樂萌的成長的地方。

康曉弦點了T骨牛排,周樂萌點了她最喜歡的鵝肝牛排。康曉弦一邊吃,一邊說:“我最近工作確實不太順,所以忽略了你,你在星頓感覺怎麽樣?”

周樂萌:“星頓挺好的,我在星頓過得很開心。”

康曉弦:“每天幾節課呀?”

周樂萌:“上午五節,下午兩節。”

康曉弦:“哦,那挺早就放學了?”

周樂萌:“對,三點放學,之後是講座和社團活動時間。”

康曉弦:“那夥食呢?吃的好嗎?”

周樂萌:“學校食堂自助餐,挺好吃的。”

康曉弦:“那就好,那你學習上有沒有什麽吃力的地方?”

周樂萌終於受不了了:“媽,你真的不用勉強自己關心我,你別扭,我也別扭。咱倆就還像以前那樣就行。”

康曉弦有些失落,又有幸慶幸。失落是發現自己的關心女兒並不領情,慶幸是因為她自己也實在是快要問不下去了,還好萌萌即時喊停。

關心可以省略,但正事還是要說:“萌萌啊,這個民謠社啊,我覺得你還是退出吧,太浪費時間了。你初中的時候在校樂隊不是挺開心的嗎?”

周樂萌沒想到康曉弦還沒放棄這件事:“媽,你怎麽還在說這個啊?我加入民謠社有什麽不好啊?難道隻有校樂隊那些我早就會了的古典樂才是音樂,民謠就不是了嗎?我不會退出民謠社的,這事,沒的商量。”

康曉弦:“萌萌,你怎麽這麽固執呢?”

周樂萌扔下刀叉站了起來:“是我固執還是你固執啊?!”說完背起書包離開了餐廳。

康曉弦沒有追,追也沒用,在原則問題上她絕不會妥協,而周樂萌此時也在氣頭上,不會改變主意。隻是精心烹調的牛排卻顯得沒滋沒味,康曉弦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天漸漸的涼了,樹葉不再如盛夏那般油亮翠綠,行人也換上了長袖秋裝。

康曉弦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街道車水馬龍,行人倒是不多,一對男女並排而行,也走進了這家餐廳,那對男女——

男的是周維。

……

周維顯然也看見了康曉弦,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帶著同行的女士走到康曉弦桌前,尷尬地介紹:“這是夏天,我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兼追求者。”夏天插嘴道。

哦,這大概就是糖寶媽提到過的那個女人吧,康曉弦想。

周維明顯慌了一下,還是繼續介紹下去:“這是康曉弦,我的……前妻。”

“你好。”夏天大大方方伸出手來,往周維身邊靠了靠,像是在宣誓主權。

康曉弦微笑著與夏天握了手。

長得還算漂亮,看起來強勢又能幹,像是周維會喜歡的類型,康曉弦默默地觀察夏天。

周維似乎是想解釋什麽:“曉弦,我和夏天隻是——”

康曉弦卻打斷了周維的話:“你們是什麽關係都和我沒有關係,你們慢慢吃。”

臨走前,康曉弦提醒周維:“你知道我和萌萌常常來這吃飯,你們要是也想來,小心點,不要讓萌萌看到,省得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康曉弦就離開了,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絲不快。

周維看著康曉弦的背影,有一些落寞:看來,康曉弦是真的早就不在乎他了。

夏天拉拉周維的胳膊,周維生氣地甩開了:“我說過,我們是工作關係,請你不要幹涉我的私生活。”

晚上,周樂萌睡下後,周維敲開了康曉弦的房門:“曉弦,我想跟你談談,你有時間麽?”康曉弦點點頭,和周維一起來到客廳坐下。

周維還沒想好從何說起,康曉弦卻先開口了:“你能遇到喜歡的人我真的挺開心的。我知道讓你隱瞞離婚的事情,每年回來兩次很不公平。但是隻需要再堅持兩年多,等萌萌上了大學,你就自由了。”

周維道:“曉弦,我和夏天真的不是——算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周維有些頹唐地歎了口氣,然後是久久的沉默。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還有些工作沒做完。”康曉弦說著,打算結束對話。

“你呢?”周維卻又開了口,“這些年你有沒有……對誰動過心?”

康曉弦搖搖頭:“我還有工作,還有萌萌,我有太多比愛情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忙,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接納另一個人進入我的生活。”

康曉弦說完就回屋了,周維怔怔地坐在客廳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娜娜受到了康曉弦發來的信息:

還有一個月,我不會就此放棄的。

娜娜回複康曉弦一個淚流滿麵的表情:姐姐,擾人清夢沒人性啊!你等明天早上再打雞血好不好?

Part3:補習,向左走向右走?

周一一大早,康曉弦沒有立刻進頂英校門,而是凝視著這所自己潛伏了一個月的學校出神。關山越在頂英高中——這個被她堅信不疑的線索,難道,就隻是個巧合?

從開學到現在的一個月裏,每一次,隻要出現一點點可能的線索和希望,康曉弦都會盡全力追查到底。

可她現在,連關山越的一個指甲蓋都沒找到呢。難道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不,不會的。還有一個月,就算關山越是隻穿山甲,她也能挖地三尺把他挖出來!

誓要挖穿三座大山的康總沒料到,十五分鍾之後,高興一進班級門,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頂英即將舉行全年級統考!

無視了所有學生的哀嚎,高興又扔出一個更爆炸性的消息:

統考之後,新生們將會麵臨進入頂英以來的第一次家長會!

高興還笑眯眯地說:“對於統考,我們要在戰略上藐視它,戰術上重視它;不過對於家長會,大家大可不必太過緊張。這隻是你們進入頂英之後的第一次家長會,我們老師也希望,以後能和家長們建立更加長期的聯係……”

建立什麽長期的聯係,這才讓人更緊張好嗎!

康曉弦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又是關山越,又是統考,又是家長會,老天爺這是存心要折磨人嗎?

範晶晶這會兒已經嘟囔上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得,統考都還沒開始,已經瘋了一個。

這種瘋勁兒到了午餐時間也沒消停下來。康曉弦從食堂窗口打飯回來,一看自己的固定飯搭子,樂了:李博然一邊嚼米飯一邊喃喃地背數學公式,範晶晶右手夾著塊排骨,左手拿著課本狂背單詞,連排骨掉了都不知道。

“你們倆至於嗎?”康曉弦看著這兩個突然上進的朋友,問道。

沒去管正哀悼盤裏唯一一塊排骨的難友233,李博然猛咽了口飯,“現在吃點苦頭,總比父母從家長會上回來,請你吃竹筍燒肉好一點吧!”

範晶晶狂點頭:“就是就是!哎我說,你昨天不是去聽了騰飛的課嗎?物理老師怎麽樣啊?”

“別提了,那個老師就知道念課本。那你呢?覺得躍龍門環境好嗎?”

“我覺得一般般誒——可是育英才也不行啊,環境雖然不錯,同學又太沒意思……”

合著這兩個孩子還在為了在搗毀飛航補習班之後,找個合適的補習班,而貨比三家呢!

那康曉弦自己麵對著“血淋淋”的成績,又該怎麽辦呢?找鄒唱肯定是行不通了——小姑娘雖然和康曉弦成了好朋友,不過還是高傲得很,說話也直接:“萌萌,不是我說你,你的底子真的不行。要是我給你講半天,不但效率低,我的複習進度也要耽誤了!”

康曉弦有點沮喪。結果沒過兩節課,彭宇又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了。

“有話快說。”康曉弦從卷子堆裏抬起頭來,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你可真是那什麽咬呂洞賓——好好好,我可沒說那個詞!”彭宇趕緊舉手討饒,“我是來幫你的,周樂萌!你看班主任一說統考,你好幾節課都沒怎麽笑了。”

康曉弦還真沒注意自己笑不笑這回事,“怎麽,你要教我?”

“當然了!一步到位,把你輔導到班級前十肯定是不可能,但是我保證,你聽完我的輔導之後,成績一定不會丟人。敢不敢相信?”彭宇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

康曉弦將信將疑:“就你那成績?你確定?”

彭宇拿起康曉弦的習題冊,隨便看了一眼,指給康曉弦看:“這題你做得不對,選D。”

康曉弦一對課後答案——還真是!

“是吧?我當過補習班老師,這點東西不在話下!這是看你是真朋友,我才大駕光臨呢。”

李博然把腦袋湊過來:“彭宇你太仗義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帶我一個!”

康曉弦默默吐槽:他明明連“大駕光臨”這個詞都用錯了吧?真的靠譜嗎?

範晶晶也一臉崇拜:“我也能去聽你講課嗎?”

彭宇一看這兩個朋友這麽買賬,大喜:“周樂萌,你看看,就你不識貨!放學之後,咱們去學校旁邊那家金拱門啊。”

難兄難弟們滿懷期待,肩並肩手拉手到了金拱門,接受彭老師愛的再教育。然而……

“這個常數是怎麽突然冒出來的?”這是兩眼一抹黑的範晶晶。

“你能不能再講一遍?細一點?”這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康曉弦。

“怎麽就從定理到結果了,步驟呢?”這是昏頭漲腦的李博然。

李博然試著做了幾道題,結果發現,他連原本會的題目也都不會做了。

三個“階級兄弟姐妹”流下寬麵條淚,範晶晶更是麵露懷疑:“彭宇,你真不是拿我們尋開心呢吧?”

“那哪兒能呢!”彭宇拍著胸脯保證,“我在補習班就這麽講的啊?這道題拿出來,我把方法寫黑板上,有誰不懂就講講,都是這麽過來的。真不是你們太笨了嗎?”

康曉弦敲了一下彭宇的頭:“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等你教會我們這次的內容,估計咱們都上高三了!”

於是四個人垂頭喪氣地吃了一頓肥宅快樂餐,喜提若幹脂肪。吃完了,康曉弦先出門,看見馮瀟在外麵晃來晃去的。馮瀟一見她,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逝,留下了不屑的神情。

“與其走捷徑,不如把基礎打好。這上麵的習題你要是會做了,再說其他的也不晚。”

說完,馮瀟扔給康曉弦一個筆記本。康曉弦一看,裏麵分學科和章節,整理了數學和理科的基本習題,更難得的是,這些都是馮瀟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康曉弦越看越吃驚,想要謝謝馮瀟,卻發現馮瀟早已離去。

後出門的範晶晶看到了這一切,用手肘推推康曉弦:“萌萌,你可真了不起!想想看,彭宇和馮瀟,頂英的兩個大帥哥都圍著你轉,幫你複習呢!這跟中頭獎也沒差吧?來來,我們采訪一下周樂萌選手的中獎感言!”

說完,範晶晶還以手握拳,伸到康曉弦嘴邊,做出一副采訪的樣子。

康曉弦眨眨眼睛:“想知道?”

範晶晶點頭:“不然呢?”

康曉弦笑了笑,輕輕地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說完,她拿著筆記本施施然地走了,留下範晶晶在原地抓狂。

不得不說,馮瀟的筆記本確實有用,康曉弦仔細研讀了一夜,覺得相當有啟發。第二天她就跑去找馮瀟繼續問問題,馮瀟雖然淡淡的,其實卻是知無不言。

這會兒彭宇過來了,經過馮瀟的書桌時,故意重重地撞了一下桌腿,發出巨大的聲響。

馮瀟皺起眉頭:“你這樣很影響我給周樂萌講題。”

彭宇像是聽到了笑話:“做了個破本子就想概括所有必考的知識點,你也想得太美了。是誰影響周樂萌複習啊?”

“周樂萌底子差,應該先把幾個基礎定理學會,再說別的。你的小灶,我路過的時候也聽見了。照你那麽教,周樂萌要是下次統考不墊底,我都覺得我可以去倒背《自律方得自在》了。”馮瀟難得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

彭宇一聽,眼底的火苗點燃起來,“馮瀟,你別看不起人!”

他還沒等說完,就被鄒唱打斷了,“馮瀟,我來問你問題——”

幾人一時都尷尬極了。

彭宇忽然像是找到了救星,“001你得幫我。你現在就出道題,看我和馮瀟那小子誰先做出來。先做出來的是爸爸!”

馮瀟冷笑一聲:“我沒有到處認兒子的興趣。”

鄒唱一看不好,趕緊拉了彭宇一把,“好,就我手裏這本卷子,第七套的最後一題?”

那本來是鄒唱絞盡腦汁思索不得,於是拿來問馮瀟的題。結果馮瀟和彭宇較起勁,一起做題,兩分鍾之後,兩人幾乎同時得出了正確答案。

鄒唱都懷疑人生了:這倆人還是正常人嗎?這附加題她還一竅不通啊?他們不但會做,居然還這麽遊刃有餘啊?

一旁的康曉弦一看兩人又開始拚做下一道附加題了,哪裏還不明白這場爭鬥的根源是自己?當即喝止了兩人的爭鬥:“馮瀟,彭宇,再比下去,有意思嗎?”

兩個大男孩抬頭,迷茫地看著康曉弦,眼裏的鬥誌還熊熊燃燒著。

康曉弦把馮瀟的筆記本放回去,“現在決出的勝負也沒什麽用,留到下次統考見真章吧。”

馮瀟的眉頭更緊,彭宇有點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說他不行,周樂萌——”

“彭宇,謝謝你的好意,馮瀟也是,”康曉弦搶答道,“但是這次考試,我還是靠自己吧。我周樂萌肯定不會被考試打倒!”

在場的所有人都蒙了,而範晶晶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這瓜吃得,值了!

一晃幾天過去,周維的探親假期即將結束了。

即便是“男主人”回國的這幾天,這個家裏也很少有人。周樂萌雖然想多陪陪周維,奈何星頓高中課業繁重;至於康曉弦,周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麽。

康曉弦到底是怎麽了呢?周維一邊把衣服收拾到行李箱裏,一邊仔細回憶著這些天以來康曉弦的反應。

和康曉弦認識已經快二十年。即便後來兩人聚少離多,周維仍然對前妻的境況有一種近於直覺的體察。她剛回到職場的時候處處艱難,後來獨自帶周樂萌,當然也有非常不順的時候。但是,這一次非常不同。周維似乎很久沒看到她自信的笑容了,她靜靜地想事情的時候,眉心也難得地蹙起了一個“川”字。

很不對,非常不對。到底是什麽樣的困難,讓這些天的康曉弦這麽壓抑,而且拒人千裏?

但現在還不是撬開那張緊閉的嘴巴,讓她傾訴的最好時機。

周維隻能試圖幫她多做一些家務,好讓康曉弦不那麽操勞。記得昨天晚上康曉弦一直在書房,書房的燈很晚才熄滅,今天一早她又早早離去。想到這裏,周維進了書房,想要幫康曉弦整理一下書桌。

可她書桌上這些作文又是什麽?周維拿起幾篇,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都是給一個叫做“青柳社”的文學社團投的稿件。

也許是大澤文化將目光瞄準了青少年,想要做一本高中生優秀散文集錦?那也不至於讓康曉弦這種資深編輯這麽為難吧?想到剛才整理衣物的時候,在康曉弦衣櫃裏無意中發現的一套頂英高中女生校服,周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或許,自己還是應該聯係康曉弦,萬一她真的遇到了什麽難題呢?

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晚飯時間快到了,周維索性開車到了大澤集團,想要幹脆約康曉弦出來吃個晚飯。可他在大廳裏等來等去,沒等來康曉弦,倒是等來了李颯。

李颯見自己已經被周維認出來了,就大大方方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周先生。您來找康總?”

周維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李颯微微一笑,“您不知道嗎?”

周維一愣,“李女士,您指什麽?”

“難怪,”一看康曉弦和周維就十分缺乏溝通,李颯心裏覺得爽快極了,“康總最近犯了錯誤,正停職反省呢,閆總說了,之後的事還要看她後續表現決定。您有空也多勸勸康總,別總是那麽要強,對吧?”

要是這男人能把那個死倔死倔的康曉弦勸得轉了性,或者幹脆轉行,那該多麽美妙!李颯還挺期待的。

見周維神色變化不定,李颯又看似無意地補充道:“看我這張嘴,都跟您說了什麽!今天的事,您一定別告訴康總……”

這麽天大的事,康曉弦還準備一個人扛著?周維心裏五味雜陳,朝李颯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李女士自便。”

說完,周維顧不上看李颯的反應,徑直離開大澤集團。他一邊開車回家,一邊想:

康曉弦固然遇到了職業生涯中的巨大挑戰,但是,她連暴露軟肋都不願意。他該怎麽辦才能幫到康曉弦呢?

回到家中,周維看見鞋櫃上康曉弦的鞋子已經擺好了,料想她已經回了家。他在家中找了一大圈,最後在書房裏找到了睡著的康曉弦。

為什麽要把自己搞到這樣辛苦的境地?不能多依賴一下別人嗎?

周維熱了一杯牛奶,又拿來毯子,給康曉弦披上。湊近的一瞬間,他看清了康曉弦桌上的東西——那是一本習題冊:三年高考兩年模擬,科目是高一數學。

康曉弦已經遠離高中生活多年,怎麽這會兒又撿起這些東西?難道是為了輔導萌萌?

周維還在發愣,可康曉弦已經被驚醒了。她揉揉眼睛,看到身邊的周維,剛剛睡醒的怔忡神情一下子褪去,化成了貨真價實的憤怒。

“你別忘了,我跟你現在可沒有關係。你進書房可以,要經過我的允許!”

康曉弦一邊把周維往外推,一邊壓低了聲音警告周維。

周維連連道歉,“抱歉,曉弦,我不是故意要進書房的。”

康曉弦餘怒未消,“那你現在趕緊出去,我還有事。”

周維繼續溫言軟語地回答她:“曉弦,你最近心情很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如果你需要紓解壓力,我陪你聊聊好嗎?”

聊聊?想起一個小時前自己和娜娜的談話,康曉弦就頭疼。娜娜當然是關心她的,一開口就勸她:“曉弦姐,你到頂英上學,為的是什麽?就是找到關山越。現在就隻是一個年級統考,考好考壞,就這麽重要嗎?”

康曉弦歎了口氣:“我離開高中快二十年了,考第一肯定是沒戲。但是考倒數第一也太誇張了吧?我這不是ooc了嗎?”

娜娜知道沒法勸服康曉弦,隻能順著她的毛捋:“好吧,曉弦姐您要強也沒關係,開心就好。”

康曉弦乘勝追擊:“不然,我的家長會,娜娜你替我去吧?”

“虧您想得出!好吧,我去就我去,誰讓您是我的曉弦姐呢?”娜娜笑道。

想到娜娜,又想到周維畢竟是在關心她,康曉弦的神色軟了一點,“沒什麽,你忙你的就好。一會兒萌萌回來了,看我們這樣推推搡搡的,成什麽樣子?”

像是為了躲避這份過於熾熱的關心,康曉弦說完就關上了書房的門。他是一片好心不假,可她又怎麽告訴他這背後的真相呢?

Part4:小老師周樂萌

統考在即,康曉弦自然沒辦法接周樂萌回家。周維接周樂萌回來,隨口說了一句:“曉弦好像不在啊。”

“大忙人,她愛在不在。”周樂萌嘟囔了一句。

看周樂萌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周維開口勸她:“還在跟你媽媽慪氣呢?萌萌,你媽媽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周樂萌冷淡地回答道。

“傻孩子。你媽媽被停職了,你知道嗎?”周維追問道。

這回連周樂萌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盯著周維,“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都不說?”

“你還不知道你媽媽那個性子?”周維歎息,“咱們啊,得暫時讓她舒心點,別給她添堵了。你先至少在表麵上服個軟,大不了回頭再偷偷繼續嘛。萌萌,你覺得呢?”

周樂萌小大人似的,也歎了一口氣,“好吧好吧,誰讓她是我媽呢。我暫時聽她的就是了,對吧?”

周維欣慰地摸摸周樂萌的頭:“萌萌,我的好孩子。”

見事情已經交待清楚,周維就出門去了。

按照康曉弦的習慣,這會兒她應該出門夜跑了。周維說康曉弦最近壓力很大;那麽,她夜跑的時間應該會變得更長。周樂萌戴上耳機,麵無表情地聽著激烈的搖滾——看,和她母親不同,她周樂萌有自己的解壓方式。

周樂萌決定先在書房複習一會兒。可沒等坐下,她就發現了一個書包。

自己的書包還好好地在椅子上,這個書包又是哪裏來的?周樂萌好奇地翻開陌生的書包,發現裏麵竟然有一遝書本,課本也有,習題冊也有。更奇怪的是,那些東西上麵竟然都寫著“周樂萌”的名字!

“這練習冊星頓沒有統一訂,我也沒買啊……我眼花了?”周樂萌疑惑極了,捧起練習冊想要一看究竟,剛一打開,一封信從裏麵輕飄飄地落了下來,信封上居然還有“周樂萌(收)”幾個大字。

這會是誰給自己寫的信?周樂萌打開一看,吃了一驚。這是一封向周樂萌表白的情書!

不過,信尾沒有署名。最後寫道:

“萌萌——請允許我悄悄這樣稱呼你。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就讓時間來考驗我對你的感情吧。統考即將來了,希望我們都能在統考中考出好成績!”

落款時間是今天,可星頓高中的統考,明明上周已經結束了啊?

忽然,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康曉弦回來了。

母女兩個都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狹路相逢,一時之間,兩人的臉色狼狽極了。

還是周樂萌先恢複過來,“媽,這些寫了我名字的課本,是怎麽回事?”

康曉弦看起來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內心早就是波濤洶湧。自己真的是忙瘋了嗎?以至於忙中出錯,竟然讓周樂萌這麽撞破了她的秘密。還有,她手裏還有個信封,上麵好像寫著“周樂萌(收)”,那又是什麽?無論如何,她今天如果不能給周樂萌一個合理的解釋,看起來就別想安寧了。

怎麽辦?怎麽辦?

情急之下,康曉弦把一切交給本能,直視著女兒逼視的目光,理由脫口而出,信不信由你,先說出來再說,“那天,我不是替你去頂英報道了嗎?雖然我不同意你去頂英,但是看到那麽多高中生進進出出的,再想想我高中那會兒……還挺懷念的。所以,我才用了你的名字進了頂英,想再體驗一段青春的感覺,這也算是給我的工作解解壓吧。”

“你真去了!還待了一個月!”

看來她是信了,後麵就好辦了。

“可是,我怎麽感覺你狀態不太對,脾氣也越來越差呢?去高中上學,對你來說真的是解壓嗎?”周樂萌不解地追問。

康曉弦當然不可能說有個關山越讓自己抓狂極了,隻能老老實實地順勢承認:“其實,我都忘了自己高中什麽樣了。上了一個多月的學,我感覺高中的壓力挺大的。又要考試,又要上課,一點都不比工作輕鬆。”

周樂萌突然樂了,她沒想到康曉弦也會做出這麽離譜,但又這麽可愛的事。不過,這不就是康曉弦的一貫作風嗎?從不按常理出牌,出人意料,卻又合情合理。報到當天,康曉弦就提出過頂替這個想法,周樂萌還不信,沒想到康曉弦竟然自己偷偷執行了一個月之久!

周樂萌趕緊乘勝追問:“你看,媽,你不讓我上頂英,自己不是還去了一個多月?你肯定過得挺風光,挺瀟灑吧?要不,怎麽會有人寫情書給你?”

風光?瀟灑?謝天謝地,不是雞飛狗跳已經萬歲了。等等……什麽情書?

康曉弦一臉迷茫地接口:“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亂寫的。你媽我哪有功夫搭理這些玩意兒啊?我還正想趁著時間不長,趕緊退出呢,不然我都快撐不下去了。”

“媽!”周樂萌的這一聲幾乎帶著撒嬌的意思,“千萬別,這樣多好玩啊!我居然和我媽一個年級,這也太神奇了,說出去誰能相信?你真不夠意思,我是你女兒啊!你現在才讓我知道這個秘密就算了,我才剛知道,你就要退出遊戲了,這多不好玩啊!”

“好玩?”康曉弦苦笑了一聲,“得了吧,就算別的好玩,統考也不好玩啊。萌萌,媽媽老實和你說,我已經好多年不學高中知識了,現在統考,豈不是要考零蛋?”

周樂萌一聽,樂了:“媽,現成的老師——我,就擺在這兒,你不用,還想怎麽學啊?我成績好,就我來輔導你嘛!”

這倒是個最好的辦法,至少肯定比讓馮瀟或者彭宇來,要靠譜得多!

康曉弦很高興。但她沒忘了囑咐周樂萌:“這件事,就算是媽媽和你的小秘密。隻有你知道,連你爸你也不能說,明白了嗎?”

周樂萌把之前那些不愉快都拋到爪哇國去了。交流過康曉弦的現狀之後,少女的眼睛閃閃發亮,“放心吧,媽!再說了,你在頂英都把我的名聲毀了,我再四處出去說那是我媽幹的,也太好笑了吧?”

康曉弦有點局促,“萌萌,媽媽對不起你。”

周樂萌反而撲哧一聲笑出來:“擔心什麽。你看看我,媽!我是學霸,你就是學霸的媽,我的一半聰明基因還是你給我的呢。我給你特訓,保證你一雪前恥!”

於是這幾天,周樂萌每天早早地放學回家,對周維的說法是,她要好好陪陪父母。實際上呢,周樂萌一回家就鑽進書房,給康曉弦補習功課。等到統考那天,周樂萌還鼓勵康曉弦:“媽,你千萬別緊張!”

康曉弦點點頭,“嗯。”

周樂萌在心裏暗笑,康曉弦到底還是有點沒底,她清楚,“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一張卷子,70%是基礎分,20%是中等難度,隻有10%是最難的地方。你隻要努力把基礎分拿到手,就有70分了,剩下的,量力而行就好。加油!”

周樂萌像個小大人一樣絮絮叨叨,反複叮囑,仿佛她才是媽媽。考完試,康曉弦把這事跟娜娜一說,娜娜笑得前仰後合,笑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不過,曉弦姐,過了考試這一關之後,您接下來是怎麽打算的?”

康曉弦自信一笑:“統考過去了,我當然要繼續調查到底。何況我生了萌萌這樣的大學霸,把她帶大,就一個關山越而已,我還找不到嗎?”

娜娜歎了口氣,“我當然相信曉弦姐的決心!不過,事到如今,咱們要從哪兒查起呢?”

結果關山越的影子都還沒冒出來呢,第二天,康曉弦在車裏換上職業套裝,放下書包,準備掉頭回家的時候,忽然,書包裏掉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

竟然又是匿名情書來了!

可是,他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信封放進自己的書頁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