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塑料母女情”與“患難姐妹花”
周六一大早,康曉弦難得地有點起晚了。掐指一算,她還有三十分鍾洗漱一新並吃完早飯,一小時內她需要趕到公司。好在這會兒她已經聞到吐司的香味了;今天家裏輪到周樂萌“值日”,自然,做早飯這項工作也由她完成。
康曉弦感慨著女兒真是懂事極了,一邊揚聲讚美周樂萌的手藝:“萌萌,真香!”
微波爐的嗡嗡響聲裏,也不知道周樂萌到底是回答了什麽,不過也不重要。康曉弦洗了一個戰鬥澡,再出來時,早飯已經擺在了餐桌上,周樂萌正托腮看著她。
“怎麽了,萌萌?”康曉弦坐下,點點頭,咬了一口吐司,“二十分鍾後我要去公司加班,幸虧家裏有你,萌萌。這吐司烤得真不錯。”
周樂萌的眼睛微微地黯淡了一下,人卻很正常地反問回去:“媽,您最近這麽忙嗎?感覺衣服寬了一點。”
康曉弦彎了彎嘴角,“瘦點也好,你看那些名模為了保持身材,天天就隻能吃草,你媽我比起來是不是天生麗質?”
“是,媽,您最厲害了。”周樂萌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對了,我看你剛才好像有話要說,想說什麽?”康曉弦又蘸了一點花生醬,問。
“沒什麽,媽您聽錯了。我就是跟您說一聲,我約了在星頓的同學去買衣服,今天下午出門逛個街。”周樂萌回答道。
其實她本來是想趁著母親在家休息,邀請她一起出門逛街的,如果能再一起玩點什麽那就更理想了。根本沒有什麽“在星頓的同學”。但現在看來,隻能她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沒關係,她習慣了,這樣也很好,更獨立一點。周樂萌想到這裏,卻是意興闌珊地放下了碗筷,“媽,您吃完了放下就好。我先回屋休息,一會兒我再出來收拾。”
康曉弦不疑有他,“你也有一段時間沒出門逛街了,還記得那張卡放在哪兒吧?”
周樂萌回頭笑了笑,“現在出門都用支付寶了,我帶卡也沒什麽用了吧。”
說完,周樂萌就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康曉弦來不及考慮女兒這一點突然泛起的小情緒,吃過飯,她趕緊來到公司。公司裏已經有三個實習生等著她了。她的時間可不能浪費在做作業上——把作業分配給實習生們之後,康曉弦一見娜娜,就笑著感歎:“看看,看看!做一個高中生,好像比當公司老總還忙,今天有作業,明天又要考試。這要是沒有這幾個孩子幫忙,我能活活累死在這兒。”
娜娜把本來要拿給康曉弦審閱的三審報告暫且放在桌上——說起來,這書還是康曉弦的自傳。娜娜笑著繞到康曉弦身後,輕輕替她按摩最近有點僵硬的肩頸,“是,曉弦姐你太辛苦了。說起來,你找關山越的進展怎麽樣了?”
“難,”康曉弦呼了一口氣,“娜娜,上回的事還作數。你沒必要非得跟著我趟這趟渾水。萬一我這個賭出了什麽問題……我這兒先給你開兩個月的工資,你隨時可以抽身。”
娜娜一聽這話,就重重地捏了一下康曉弦的肩,酸痛得康曉弦也不禁咬了咬牙,“曉弦姐,我是那種人嗎?這麽難的關頭,你怎麽一直盼著我走呢?如果我做了這種事,在這個時候拋棄你了,我估計都能把我哥氣活過來吧?”
康曉弦一愣,塵封的記憶忽然在眼前閃現。久已不見 ,那個燦爛而年輕的笑臉……那是娜娜的親哥哥,她的大學同學孫巍。
“康曉弦,你身體怎麽這麽弱啊?要努力啊!再多跑一圈,要在登山社繼續混下去,就堅持到十圈結束!”
“不錯嘛,康曉弦,有兩把刷子。這次的登山活動,你有資格參加了!”
“別動,噓……你聽我說,現在營地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如果我們兩個都在這裏幹等著……嘿,等他們找到咱們,找到的也就是兩根冰棍了。你待在這裏……”
“我?你不用擔心我。我比你技術好,出門找一找,興許救援隊就被我碰上了呢?”
“記住,康曉弦,不管你一個人的時候看到了什麽……都別放棄……”
康曉弦靠著孫巍強行留下來的食物撐了三天,終於等到了救援隊的到來,成功獲救了。可是孫巍卻沒有從雪山裏走出來——他在山裏迷了路,那山吞噬了他。
那之後康曉弦總是在想,自己這條命,算是孫巍留給她的。如果她浪費這得來不易的生命,那她還有什麽臉麵麵對孫巍!她從此仿佛變了個人,從前的怯懦和沉默消失無蹤,留下的是一個自信、勇敢、甚至有一點攻擊性的康曉弦。
孫巍的家人,康曉弦後來每年都會去看望他們。不知怎麽,她與他的小妹妹娜娜格外投緣,現在,娜娜已經是她最得力的手下……和最親密的朋友之一了。
從回憶裏掙脫出來,康曉弦睜開眼睛,看著娜娜擔憂不已的臉:“曉弦姐,做噩夢了嗎……”
原來自己剛才睡著了,康曉弦有點不好意思地想。
娜娜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繼續問關山越:“對了,頂英高中有沒有什麽對大家的特長愛好了如指掌的人?如果能從這個人下手的話,找關山越或許也沒那麽難。”
康曉弦一想,還真有!
這個人就是鄒唱。她心心念念地和人比試(當然,“周樂萌”永遠是她的第一競爭對象),甚至在沒上頂英高中之前,有點名氣的學生的特長愛好,她就已經了如指掌了。
康曉弦想著,跟鄒唱一直對著幹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想辦法接近鄒唱才行。結果周一一大早,康曉弦椅子還沒坐熱乎,就見鄒唱進了班級門,眉飛色舞地朝康曉弦的座位過來了。
康曉弦都蒙了:前幾天在管弦樂隊所有師生麵前,鄒唱不是已經贏了她,亮了一個十分漂亮的相嗎?這一臉幸災樂禍又是鬧哪樣?
鄒唱挑挑眉毛:“高老師讓我告訴你,他要找你單獨談談,現在就去。”重音放在“談談”兩個字上,愉悅藏都藏不住。
康曉弦看看小姑娘得意的樣子,點點頭,“哦,我這就去。”
鄒唱一看,康曉弦似乎都不著慌,就有點急了:“喂,你都不怕高老師罵你的嗎?我看他的臉色,可不怎麽樣哦!”
雖然康曉弦也不知道高興這麽急著找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但“敵人”被班主任罵一頓就這麽高興?果然是小孩子。康曉弦回頭看了鄒唱一眼,“怎麽,你很擔心我被罵嗎?”
鄒唱瞪圓了眼睛,一臉嫌棄:“我?擔心你?你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康曉弦也學著她挑挑眉,憋著笑回答她,“不然呢?哦,那你就是盼著我被班主任修理。我如果愁雲慘霧地走人,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鄒唱一跺腳:“周樂萌,你別欺人太甚!你敢不敢跟我賭?”
又是賭。康曉弦都有點疲了,“你要賭什麽?”
鄒唱想了想,說道:“你要是下次任何考試贏過我,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康曉弦一聽,這下挺好,如果她能贏了鄒唱,就讓鄒唱給她列舉下全年級的寫作特長生吧。但她嘴上不說,隻是反問道:“你這麽自信你能贏過我嗎?這個賭約看起來條件不錯,可我還得再考慮考慮。失陪了!高老師還在辦公室等我。”
說完康曉弦就轉身,去辦公室接受高興的狂轟濫炸去了,留下鄒唱一個人在原地,一口白牙都快被咬碎了:這個周樂萌,未免也太氣人了吧!不但疑似名不副實,而且看起來好像都沒有一點鬥誌,較起勁來一點意思都沒有。可她偏偏又總能搞到自己啞口無言。實在可惡!
馮瀟朝這邊看了一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裏滿是探究的興趣。
Part2:摸底考才是最大的攔路虎
康曉弦當然不知道別人的複雜心事,她要麵對的是一個更麻煩的問題:
高興一臉擔心地望著她,拍拍身邊的一把椅子,“來,周樂萌,坐。”
既來之則安之,看起來高興也不會真的痛罵她一頓。康曉弦坦然坐下。
見她大馬金刀地坐了,高興歎了口氣。剛剛從師範大學畢業,就來到有名的頂英高中任教,還是一上來就當班主任,高興自認能力不差,但這樣奇怪的學生也是第一次見。想來想去,他決定和風細雨地問話:
“周樂萌同學,開學這一周覺得還適應嗎?”
康曉弦在心底流下寬麵條淚。隔了快二十年的時間重新做高中生,現在的高中生又和她那時大不一樣,不說別的,她覺得他們說的話,她都快聽不懂了——這哪裏是一周就適應得了的?
但這話決不能說,康曉弦隻能點頭:“謝謝高老師,我覺得挺好的。”
“是這樣的,”高興覺得有點難以啟齒,認真說起來,這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以老師的身份找學生談心,其實還有點緊張,“你的作業做得都不錯,值得表揚。不過……開學初的那次摸底考,你的成績似乎不是很理想。”
康曉弦接過高興遞過來的成績單,一看,果不其然,她的摸底考成績在全班墊底,坐穩了倒數第一的寶座。高興說“不是很理想”,實在是很客氣的說法了。
總不能說自己的作業都是實習生加班加點做的吧?
見康曉弦還有點一頭霧水的樣子,高興更加疑惑,問道:“我問過了其他學科的老師,他們也都說你的平時作業完成得不錯。你摸底考那段時間,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解決了嗎?如果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和老師說,老師和同學都會盡力為你解決困難。”
原來高興是在擔心這個。康曉弦有點感動,但更多的是覺得這事可笑。成績什麽的,馬馬虎虎過去就好吧?她來頂英高中的重點可不是為了替周樂萌當什麽年級第一,而是趕緊找到關山越,抓著他把合同簽了。
想到這裏,康曉弦笑了笑,滿不在乎地回答高興:“高老師,謝謝您關心。我……就是一上來您突然搞摸底考,我有點緊張,一緊張,我考試就拉肚子。真的,您信我,我過幾天就好了。”
合著還是我的不對了?高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生沒說實話。但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也沒辦法,隻好繼續語重心長地尬聊:“周樂萌啊,你看,你才十幾歲,有問題哪能自己一個人扛著,對不對?……”
康曉弦看著高興一張一合的嘴,在心底裏狂呼:誰來救救我啊!高興今天這是要開啟話癆模式了啊!
結果還真有這麽個人進了大辦公室,跟高興打了個招呼:“小高老師,今天挺早啊。”
這麽一聲普通的問候,卻將康曉弦和高興都嚇了一跳。那是童主任的聲音!
“童主任/老師好!”沒辦法,高興和康曉弦隻能雙雙站起來,低頭向童主任問好。
童主任一見康曉弦,這個他黑名單上的頭號種子選手,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他踱著方步過來,沒好氣地問高興:“這個周樂萌又犯錯誤了?”
高興大為緊張,趕緊說道:“沒有沒有,童主任,怎麽會呢,我就是關心一下周樂萌同學的學習和生活,畢竟這也開學一周了嘛,哈哈……”
但童主任是什麽人?能被曆屆學生冠以“鎮校神獸”的稱號,可見絕非常人。不說別的,他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到了高興桌上的摸底考成績單,“這是什麽?”
高興朝康曉弦露出了一個“不是我不救你但我沒辦法了”的表情,垂頭喪氣地說道:“童主任,這是高一(3)班上周的摸底考成績單。”
童主任看了又看,終於在成績單的最後一行找到“周樂萌”三個字。
他從眼鏡上方不善地瞄了康曉弦一眼:“開學之前,我就對你這個名字有印象。你入學成績特別好,之前教務處還在商量應該頒給你幾等獎學金。但,就你這摸底考成績,還給你獎學金?沒讓你倒找錢,你都該謝天謝地了。”
童主任的話十分不客氣。高興都有點忍不住要打斷他了,然而礙於對方是自己上司,隻能拚命給童主任使眼色,怕他這一串下來傷害康曉弦的自尊心。
但童主任情緒上來了,仔細看了看康曉弦的成績,又繼續噴:“就你這個數學成績,啊?人家鄒唱同學還一直惦記著跟你一比高下呢!看看這成績單,還有什麽可比的?鄒唱的分數都是你的二倍還多了!”
我的年紀還是鄒唱的二倍多呢。康曉弦沒法回嘴,索性垂著眼睛裝死。
童主任意猶未盡,看了高興一眼,開始對這個年輕的下屬開麥:“小高老師你也是,還談什麽談?想春風化雨也得看對象,對周樂萌這種明顯是思想有問題的學生,你開導她一百次也未必有用。你找過她家長沒有?”
高興一愣,“還沒有。”
童主任大手一揮,“把她家長找來,讓她家裏也知道知道,她現在在學校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不然你親自去家訪也行,了解一下,他們到底是怎麽教的孩子?”
他滿意地看到康曉弦的表情鬆動了,心想這個女生雖然頑劣不堪,到底還是怕找家長的。卻不知康曉弦想的完全不是這個:找周樂萌的家長?嘿,周樂萌的家長就在你麵前呢。可真要找家長的話,找關山越這件事就算徹底泡湯了。
怎麽,難道到時讓女兒也來冒充一下康曉弦?
高興卻有點著急了,“那個,童主任,我覺得現在好像還不到找家長的程度吧?這就是一次摸底考,周樂萌說不定,也就是發揮失常呢?”
童主任瞪了他一眼:“好,就算她考試是發揮失常,上一周她幹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嗎?這麽調皮搗蛋不說,成績還差到這個程度,再放任周樂萌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不得不開除她!”
康曉弦真是有苦難言。她難道想要一開學就得罪教導主任,在課上丟人嗎?這麽多陰差陽錯趕在一塊,她也很絕望啊!但這話偏偏還不能說,隻能忍著。康曉弦都快憋死了。
可開除這兩個字確實還是驚著了康曉弦。找關山越還像大海撈針呢,要是她就這麽因為學習成績被找家長,甚至被開除,關山越還要不要找了?
她趕緊向童主任表態,“別啊,童老師,讓我媽知道我在學校裏這樣,我就死定了。我之前就是還不太適應高中生活,光顧著玩了。我向您保證,一定盡快把成績搞上去,不會耽誤學習的!”
童主任一看果然嚇住了她,心裏更滿意了,說道:“盡快把成績搞上去?你剛才也看到成績單了吧,現在你是高一(3)班的倒數第一。對你來說,考倒數第二也能叫進步。你這進步空間也太大了吧?”
“您別太小看人了!”這話出來,康曉弦可就不依了,她的好勝欲完全被激發出來,“您怎麽知道我不會有很大的進步呢?”
童主任冷笑一聲,“看你這架勢,我還要說聲拭目以待?”
康曉弦寸步不讓:“我當然會讓您刮目相看!”
好勝欲在康曉弦的血液裏熊熊燃燒。她回到班級,直接去找鄒唱,爽快地答應下了:“賭就賭!不是說任意一科我贏過你,就算我贏嗎?”
鄒唱嗬嗬一聲:“對,就是這個條件。”
哼!她偷偷看過高興手上的成績單。這周樂萌摸底考考成那個樣子,還敢跟自己叫板,到時候被她鄒唱踩在頭上,可別哭鼻子!
這邊的康曉弦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依仗。鄒唱說的是任意一科。理科康曉弦沒轍,英語她倒還好,但據傳言,鄒唱的英語是次次滿分。康曉弦唯一自信的是,自己浸**文字多年,語文成績是不會出大錯的。
隻是上回,她把教語文的方老師懟得啞口無言,直接拎包走人了,那之後方老師一直也沒回來上課。
要不,為了這個賭約,去跟方老師服個軟?
康曉弦正胡思亂想呢,上課鈴響了。今天的第一節課恰恰是語文課。上周高一(3)班的語文課幾乎都沒上,這周難道也要這樣?
這次不同。到了上課時間,一位大約三十多歲的短發女老師走進了課堂,還沒上講台呢,就開始朗誦詩歌,是戴望舒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那緩慢的踱步,那哀怨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就是《雨巷》裏那丁香姑娘呢。
終於“丁香姑娘”走上了講台,自我介紹:“你們原本的語文老師方老師,因為響應國家支援西部建設,自願報名去西部對口援建教學啦,所以你們班的語文課,從今天開始由我來上。我?你們要問我的名字?我叫劉婉忻,熱愛文學,如癡如醉。”
見同學們麵無表情,劉婉忻接著說道:“雖然我們身處應試教育的大環境下,但是我一直倡導同學們,要發自內心地熱愛文學,陶冶情操,要讓你們的靈魂野蠻生長。所以,在我的課上,平時的月考你們該考就考,但在我這裏,它們都是浮雲,明白嗎?到了期末,我會再根據每一個人的平時表現綜合打分,也就是說,期末考試之外,這才是你們在我心裏的真實水平。”
能夠暫時不擔心成績,高中生們喜出望外,隻有假高中生康曉弦不是十分開心。她還指望通過語文成績扳回一城,讓鄒唱不要再來找麻煩呢!這下語文平時成績都取消了,還扳什麽扳?
鄒唱卻抓緊了機會,故意表現出一臉很有話說的樣子,專等劉婉忻示意之後才落落大方地站起來:“我特別同意您的觀點,語文課是最不應該被機械的分數束縛住的課堂。真正的語文不在文言文閱讀裏,不在詩歌解析裏,也不一定在作文裏,而在於我們對文學的靜心品讀和感悟裏,不是嗎?”
劉婉忻大喜,仿佛在這個班級裏一下子找到了知音:“鄒唱同學,對吧?看得出來,你是一個非常熱愛文學的姑娘。我從你的身上能夠感覺到對文學的熱情——這樣吧,來當我的課代表吧!各位,有意見嗎?沒有?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3)班的語文課代表了!”
這什麽課代表還不如讓關山越(如果他在這個班)來當,那位可是被她康曉弦的慧眼識中,眼看著就要簽約大澤文化的優秀寫手呢!
可惜吐槽歸吐槽,鄒唱立刻走馬上任,揚起小臉的得意神情,叫康曉弦不知道捏一捏她的臉好,還是先怪這癡迷比試的熊孩子惹麻煩好。
Part3:友誼的小船還真說翻就翻!
而很快,“數學摸底考成績全班倒數第一”的周樂萌要和鄒唱比試的消息就傳開了。
李博然可興奮了:“你要是贏了,那就是絕對的逆襲了。這種事聽起來,多像是什麽火影黑子的橋段啊,倒數第一逆襲上位什麽的!”
彭宇看了看康曉弦的樣子,不高興了:“說什麽呢!比賽的不是你,你才能這麽看熱鬧。周樂萌,你有什麽難處就跟我說!要不我回頭給你找幾個好的外援,保證讓你順順利利過這關,打那個鄒唱的臉。”
聽彭宇這樣子,他還要給自己找考試槍手不成?免了免了,謝絕謝絕。不過幾個人已經湊了過來,康曉弦也就真的認真和同學們聊天,萬一能找到快速提高數學成績的好辦法呢?
李博然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那主意也不行,都不說能不能瞞得過高老師的眼睛,就‘神獸’往這兒這麽一瞥,你能躲過去嗎?要不然……我看那些推理小說,有時候會往對方的飲料裏加點料什麽的,保證對方也考砸,周樂萌的贏麵不就大了嗎?”
康曉弦搖搖頭,這主意也一樣不靠譜,“勝之不武。打賭是全班都知道的,比試怎麽能在全班同學的眼皮下麵耍手段呢?這事要是做了,才是真的輸了。”
範晶晶一臉憂慮地瞧著她,“周樂萌,那你就真的隻剩下硬碰硬這一條路了。”她也不傻,自然看得出來現在根本不可能向鄒唱提出比試取消,“最近的一次考試,是數學的單元小測。不過我看你平時作業做得挺好的,或許考試沒什麽問題?”
就是贏過鄒唱有難度,範晶晶心裏嘀咕。
可康曉弦的數學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就算再怎麽惡補,她怎麽能在下一次數學單元測驗就贏過鄒唱呢?
當然,康曉弦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說幹就幹,康曉弦的第一招是找周樂萌——周樂萌的成績,那還用說嗎?要放過這個現成的小老師,那才是暴殄天物。跟周樂萌的班主任和宿管老師報備過,當天康曉弦就開著寶馬就重出江湖(當然了,這一次她換下了校服並鬆開馬尾辮),來到星頓,喜提一隻周樂萌。
周樂萌聽說康曉弦接她回家待一晚上,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路上周樂萌也沒閑著,不過不是忙著和康曉弦聊天,嘴裏斷斷續續地哼哼著什麽。康曉弦仔細聽了聽,樂了。這姑娘正琢磨歌詞呢,看這樣子,是有兩句拿不定主意了。
聽到最後,康曉弦有點聽不下去了,幹脆給周樂萌提供新方案:“把你一直哼的這兩句對調一下,再把那個文縐縐的‘飛鳥’直接改成‘小鳥’,怎麽樣?”
周樂萌照著康曉弦說的詞哼了兩遍,眼裏的光越來越亮,“媽你真厲害!”
康曉弦收獲了女兒的崇拜目光,有點小得意:“那是,你媽我幹了這麽多年文字相關的活,語感怎麽說也差不了吧?”
但周樂萌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駕駛席上的母親身上了,她躍躍欲試地說道:“我得趕緊告訴鄭……”
話說到一半,就又被周樂萌咽回去了。
鄭……什麽?康曉弦有點犯嘀咕,但想了想,估計就是周樂萌在民謠社認識的什麽新朋友吧,也就不再過多追問。
因為路上的這個插曲,剛上車時情緒還不太高的周樂萌,回家麵對康曉弦時倒是很積極,“媽你要考我學習進度?你考吧,”還有點小不高興地嘟囔道,“你不是說過對我特放心的嘛,今天怎麽又特意把我接回來了。”
康曉弦有點心虛,立刻給自己找補:“萌萌,你之前不是說不喜歡星頓嘛。現在你去了星頓,媽媽有點擔心你在那邊是不是能適應,所以問問你學習進度,不行嗎?”
周樂萌撇了撇嘴,“行,媽你說什麽都行。你準備怎麽考?”
機會來了!康曉弦立刻翻開周樂萌的數學課本,指著第一單元的一道課後練習題問道:“隻會做題可不算數。媽媽給你講過,從前白居易寫了詩,都會給門口的老太太念一念,到了老太太都能聽懂的程度,這首詩才算寫成了,對不對?你也給我講講這道題,如果你講的我能聽懂,那就說明你真的吃透這道題了。”
好吧,媽媽說什麽都是對的。周樂萌暫時不疑有他,真的拿起筆,翻開習題簿開始講題。但小老師的水平且不提,學生的領悟力確實有點堪憂——
“萌萌,為什麽這定理會用到這兒呀?”
“怎麽這麽快就推算出下一步了?中間步驟呢?”
就這麽磕磕絆絆講完了三道題,周樂萌也有點懵了,自家娘親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兒她是知道的,但這麽執著於一道題的康曉弦,周樂萌可沒見過。
周樂萌不禁問了出來:“媽,你這麽認真,是你要考試還是我要考試?”
康曉弦更心虛了,趕緊打哈哈,“沒事,萌萌,媽媽就是軸了,見到一道題就想徹底弄清楚。看你的樣子,媽媽知道你一定學得很紮實,很到位,對吧?”
周樂萌:……媽你的人設是不是有點崩?
總之請教女兒這一招算是折戟沉沙了,康曉弦立刻祭出第二招:不能問女兒,還不能抓一個實習生過來請教嗎?
人選很快就確定下來了:前不久大澤文化剛好來了個實習生小凡,是某名牌大學物理學院的大四學生。幾道高中數學題對他來說,還不是比吃飯還容易?
但事實是——
到了約定時間,小凡戰戰兢兢地坐在康曉弦對麵。
因為是來請教人問題的,康曉弦盡量和藹可親地開口:“小凡啊,有幾個問題還得拜托你多幫忙。”
小凡脊背一凜,坐得更加端正:“不敢,康總您說!”
“你解這道題的時候,把步驟分解得更清楚一點,我不太懂。”
“是的康總,對不起!”
康曉弦歎了口氣。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簡直如同折磨:
“康總您真的特別聰明!真的!就是這個定理吧,它用反了……”
“那個,康總,您是不是看看輔助線……沒什麽!您輔助線畫得特別漂亮!”
“康總,這裏您可能應該把那個常數代進去……可能是我錯了吧,您繼續!”
算了,這麽下去,她還是學不到什麽真本事。
小凡戰戰兢兢、如坐針氈地過了兩個小時,到最後,反而是康曉弦給小凡上了一課,大意是不要畏畏縮縮雲雲。可康曉弦自己的數學測驗,還沒解決呢!
正在這個時候,“周樂萌”的那個手機跳出來一條微信,是從範晶晶那兒來的,“周樂萌,明天放學要不要一起寫作業?”
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康曉弦求之不得,立刻答應了範晶晶的邀請。
不過她本來的預期是,兩個人放學後找個咖啡廳,一邊吃點小蛋糕一邊就把作業完成了,這也是周樂萌和那些同學出去做作業的基本流程,康曉弦倒還不至於不知道這個。可第二天放學後,範晶晶執意要把她往家裏領,說什麽都不肯去咖啡廳或是別的地方。
好吧,看在範晶晶如此熱心的份上,去她家就去她家吧!
說起來,當了兩次高中生,這還是康曉弦第一次去同學家寫作業……
很快康曉弦就知道了範晶晶一定要回家寫作業的原因。範母四十多歲,眉間有著因憂思過度留下的一個有點深的川字型,見範晶晶帶同學來了,隻是點點頭,“小周你來了,快,先坐下來喝口水吧。晶晶,你今天回來得有些晚,是怎麽回事?”
範晶晶有點緊張地捏了捏康曉弦的手指,“媽,我今天在班裏值日,您知道的。”
範母似乎相信了這個理由:“不是出去瞎逛就好。晶晶,你都高一了,是大孩子了,自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吧?好不容易考上頂英了,爸爸媽媽花錢供你上學心甘情願,你自己也要爭氣,多向同學學習啊。”
總算擺脫了範母的嘮叨,兩個人進了範晶晶的臥室。這邊康曉弦往外掏課本和習題冊,轉頭一看,範晶晶掏出的卻是一本漫畫,不,她還掏出了更多本……康曉弦一看,什麽《月刊少女野崎君》,什麽《野良神》,這都是她沒聽過的名字。
可比起好奇這些漫畫,康曉弦更好奇範晶晶招呼她來的目的了:“晶晶,你不是說咱們今天寫作業嗎?”
“作業當然也要寫的,但不是現在!”範晶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剛才麵對母親的緊張勁兒終於舒緩了下來,“不是,周樂萌,你真的是第一次來同學家寫作業嗎?”
康曉弦點點頭,可這和她是不是第一次到同學家寫作業有什麽關係?
範晶晶輕輕地敲她的頭,話音裏的快樂藏都藏不住:“你笨!一般女生在一個人家裏做作業的話,哪有一上來就對著習題冊寫個不停的!看看漫畫,聊聊男生,這才是正常高中女生的美好生——”
美好生活還沒暢想完呢,隻聽房門一聲響,範母已經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進來了。
康曉弦都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她的同夥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起了漫畫,假裝在認真研究數學書,一看就是應付家長的熟練工了,“媽,您怎麽進來了?”
“來給你送西瓜,這都不行嗎?”範母反問了一句,然後幾乎是和顏悅色地對康曉弦說:“小周,來,吃西瓜。到我們家就像到自己家裏,千萬別客氣。”
大概範母也聽說過周樂萌“成績出眾,多才多藝”——當然了,這兩個詞現在和康曉弦可沒什麽關係。
總算範母捶著腰出門去了。門一關,像變魔術似地,康曉弦看著範晶晶從習題冊下麵重新抽出漫畫,都傻眼了:還能這麽玩?
範晶晶卻滿不在乎地翻了一頁,又問康曉弦:“哎周樂萌,你不覺得咱們班靠窗倒數第二排那男生,有時候看著挺帥的嗎?”
康曉弦都沒注意過有這麽個人,隻能嗯嗯啊啊應了幾句,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對範晶晶說:“晶晶,我覺得咱們不能這樣。你想,我身上還有和鄒唱的那個賭呢,下次單元考試,我得贏過她才行。咱們繼續這麽玩下去,我覺得我明年都不一定考得過鄒唱了。”
範晶晶也不是存心拉著康曉弦“自甘墮落”,她隻是喜歡親近這個同桌,想要和她多說說話,談談女孩子的話題罷了。既然康曉弦還有要緊事,範晶晶也確實覺得不該耽誤朋友的事了,有點沮喪地低下頭,“哦,那我們寫作業吧。”
和康曉弦不同,範晶晶說是要寫作業,但注意力並不集中。隻要範母沒借著送食物的機會進來巡查,範晶晶就寫兩道題,看一頁漫畫,再吃一口私藏的辣條,看起來十分愜意,簡直不像是在做作業,而是作業伺候她。
康曉弦都驚了,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法,範晶晶得是做了多少次才這麽熟練啊?看著這個女孩子被漫畫迷住的側臉,康曉弦覺得有點不好受。
她也是母親,不過周樂萌自控能力相當強,每次都是優先寫完作業,甚至預習又複習過一遍之後再去玩,康曉弦幾乎沒體會過作為長輩看著孩子不求上進的心情。
這下她明白了:是真真正正的焦急和無奈。
你要是我的女兒,現在我說不定已經訓到你懷疑人生了!我隔了二十年重回高中,不太熟悉業務也就算了,你範晶晶卻在這裏揮霍青春,難怪成績差!
康曉弦真心誠意為範晶晶急得夠嗆。終於,在範母再一次進來的時候,康曉弦清了清嗓子,“阿姨,晶晶根本沒在認真做作業。她一邊做作業一邊看漫畫,還和我說話,影響我做作業。”
範母一聽康曉弦這話,臉色頓時黑了下去。她一翻卷子和習題冊,果然,下麵還藏著漫畫書和IPad呢。範母當場雷霆大怒,沒摔IPad,把漫畫書刷刷撕成幾瓣:“你太讓我失望了,晶晶!好不容易把你送到了頂英,你卻連做個作業都這麽不認真,以後還怎麽指望你出人頭地,給我和你爸爭口氣啊!”
她一邊說,一邊抄起房間裏的一根雞毛撣子,一手推搡範晶晶,另一手則朝範晶晶身上打去。範晶晶朝康曉弦露出了一個哀求的目光。
可康曉弦不為所動,反而義正辭嚴:“晶晶,做事應該專心致誌,你確實不應該在做作業的時候開小差。就像阿姨說的,你做作業都這麽不認真,考試怎麽可能成績出色呢?阿姨的心情,你應該多去理解的。”
範晶晶連漫畫書被撕的時候,臉上都沒有太多的難過,可康曉弦這麽一說,她的眼圈立刻紅了。康曉弦本來以為她是被感動了,可範晶晶忽然掙脫開母親,反而是朝康曉弦推了一把:“你走!你個叛徒!我不要你這個朋友!”
被趕出範家的康曉弦卻在心裏默默想道:晶晶,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Part4:遊戲廳裏的人,咖啡廳裏的人
康曉弦就這麽折騰了一趟又一趟,晚上回到家,打開習題冊,眼前照例一黑。這一來二去的,習題冊上的題目倒是都認識她了,她還不太認識題目呢。
想想這幾天的事,康曉弦越想越沮喪。可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決定暫且把所有的煩心事都放在一邊,康曉弦扔下筆,放鬆去!
任誰也想不到,大澤文化的總監康曉弦,一個精明強幹的中年女性,選擇的放鬆地點會是一家電子遊戲廳。走進遊戲廳,老板一看到她就笑了,“今天沒帶女兒過來?”
是的,康曉弦不但自己會選擇打街機作為放鬆方式,她有時還會帶著周樂萌來,母女兩人開對戰模式呢。康曉弦有點疲憊地笑了笑,“小丫頭上高中了,學習忙,晚上沒空。”
老板點點頭,什麽都沒說,直接數了100遊戲幣給康曉弦——康曉弦每次獨自一人來打街機,都是一口氣買100遊戲幣,打完為止。
康曉弦打開一台機子,直接開《街頭霸王》。熟悉的界麵跳出來,康曉弦手上動作不停,往昔的一幕幕卻在眼前浮現:她第一次玩這係列遊戲的時候,還在上高中。康曉弦那會兒學習壓力大,又找不到人傾訴,每天都覺得憋悶極了。直到有一天……她鬼使神差地尾隨著她們班的男生進了遊戲廳。
然後順理成章地,康曉弦買了幾個遊戲幣,也學著男生們的樣子,點開了《街頭霸王》。拳拳到肉的音效會嚇到一些女孩子,然而對康曉弦來說,她的精神反而在虛擬世界的格鬥中不知不覺地舒緩了。
再後來,她有了周樂萌。康曉弦向來精明強幹,但一個人一邊工作,一邊帶大女兒,說不辛苦也是假的。終於有一天,她又想起了少女時代的解壓方式,看了看身邊的女兒,“走,萌萌,媽媽帶你玩好玩的去!”
周樂萌當時十歲出頭,已經有了小大人的樣子,聽康曉弦這麽說隻是挑了挑眉:“好玩的?”
進了遊戲廳之後,周樂萌看起來對街機並不太感興趣。但當周樂萌實際操作起來,康曉弦發現,她打街機卻很有天賦。母女兩人樂此不疲地對戰,等到她們把遊戲幣花光了,再一看時間,居然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這回輪到康曉弦得意地反問周樂萌:“怎麽樣,媽媽沒說錯吧?”
周樂萌還有點不願意承認,隻是矜持地點了點頭。可周樂萌眼裏的愉快出賣了她,康曉弦知道,周樂萌也喜歡上了這種解壓方式。
那之後,康曉弦偶爾會帶著周樂萌來遊戲廳放鬆。一來二去,周樂萌的水準越來越高,居然與本來自視甚高的康曉弦互有勝負了。
當然,格鬥遊戲嘛!能夠棋逢對手,兩人自然都玩得更開心。
想起女兒,再看看現在,自己人機對戰了這麽久,居然都沒有對手前來應戰,康曉弦覺得有點意興闌珊。但她也沒辦法。這畢竟是工作日的晚上,學生們都在家寫作業,而社畜們也在公司拚死拚活了一天,哪裏會專門跑來遊戲廳呢?
遊戲廳裏現在冷冷清清的,隻有角落裏似乎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不知道是在玩些什麽。
沒人聯機格鬥,這遊戲玩著也沒什麽意思,不然還是什麽時候再帶著周樂萌來一次吧——正這麽想,康曉弦忽然看見屏幕上方顯示,有人和她成功聯機了。
康曉弦求之不得,連忙應戰。對方顯然是個生手,好像連怎麽出拳出腿也還是剛剛學會的,康曉弦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將那人KO在地。
結果對方爬起來,居然沒離開聯機模式,又發出了對戰邀請。
好,這可是你自找的!康曉弦一點沒手軟,連連出拳,連三分鍾都沒用上,對方又輸了個底兒掉。
可對方似乎也較上了勁,真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康曉弦一邊虐他,一邊吐出胸中一大口濁氣,難得有個菜鳥送上門來一直找虐,爽啊!
康曉弦連勝了不知道多少局,都開始覺得對對麵那個菜鳥有點慚愧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捶打機子的聲音。對戰的小人當然不會因為這一記狠狠的敲打而爆發小宇宙,反而做了個古怪的前進動作,剛巧撞上康曉弦的掃堂腿,絲毫也沒有懸念地又被KO了。
對方又發來了對戰邀請,可康曉弦沒動。她掃視了遊戲廳一周,終於找到了那一聲捶打的來源。隻是這埋頭搗鼓機器的樣子,怎麽看怎麽眼熟……
“……高老師?”那人正疑惑為什麽這一局他“送菜”都沒人收了,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糟了,被學生發現了!
高興起了一身白毛汗,回頭一看,是那個經常闖禍、但有時候會流露出奇怪成熟表情的周樂萌。不知道為什麽,高興微微鬆了口氣,和康曉弦打招呼:“是周樂萌同學啊,你好。”
康曉弦看了看這個滿頭大汗的年輕人,想想他最近的遭遇,似乎有點明白他為什麽躲在一個遊戲廳角落裏屢敗屢戰了。他也就和自己公司裏那些剛畢業的研究生一樣大,康曉弦想。一個職場新人,心態崩盤也算情有可原吧。
高興反倒來安慰康曉弦:“周樂萌,你是不是最近壓力比較大?和鄒唱的那個賭約,我也聽說了。不要擔心,勝敗隻是一時之事,你……”
康曉弦實在不想再喝一大鍋高興牌雞湯了,何況這雞湯還不太管用,“高老師,有什麽實話我現在就講了,您聽著別不高興,這也是咱們班同學的心裏話。”
高興一愣,本能地跟著點頭,“你說。”
“我們不傻,也都知道你肯定是今年剛剛從師範大學畢業,來頂英做班主任的,”康曉弦道,“你壓力大,我們都知道。但是,你真的沒必要試圖和我們交朋友。”
高興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步調走:“可學生們不是更喜歡和老師親近點嗎?”
康曉弦眯著眼睛看他,“所以說,你是個笨老師啊!”不過還算是關愛學生,加十分,“你是我們的班主任,掌握好整個班級的大方向別跑偏,就是你的本分了。別的,什麽給我們打雞血啦,什麽春風化雨啦,都不是最根本的,你拋棄那些東西,也沒人說你不是個好班主任。”
高興有點委屈地垂下頭。他試圖和學生搞好關係,試圖做一個正能量的老師,有這麽難嗎?
康曉弦看他這樣,就放軟了聲音:“對了,那天童主任訓我,你也在——沒事,我不在意童主任說我幾句。我想說的是,你別這麽對童主任唯唯諾諾,惟命是從的,這樣不好。聽話的下屬固然是好,但是能幹而且能有理有據說服上司的,更是上司喜歡的好員工。你現在這麽聽話,說不定童主任還不把你當回事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高興都有點蒙了。對麵這個周樂萌真的是個學生而已嗎?為什麽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康曉弦覺得差不多該收手了,她本來也不是來給高興打雞血的。見高興若有所悟,卻又一臉糾結的樣子,康曉弦忍不住笑了,“沒事,高老師,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今天你沒來遊戲廳,我沒看見過你——你也沒看見我來遊戲廳。記住了嗎?”
說完她就走了,留下高興一個人風中淩亂。
可在職場上,康曉弦固然能指導指導新人菜鳥老師高興,到了數學領域,就得高興虐她了。眼看著單元測驗就要來了,這可怎麽辦?
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伸出了援手。
“你學習這麽出色,真的不會覺得教我是很煩的事?”康曉弦還有點疑慮。
馮瀟搖了搖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幫一幫這個眼裏仿佛燃燒著火焰的女同學,“你就當我是強迫症,看不得咱們班有一個不及格出現吧。”
這個男孩子,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但康曉弦也明白,對方這是真真正正地伸出援手,而且還是一隻靠譜的援手。
不管如何,康曉弦必須抓住這根稻草。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康曉弦準時到了咖啡館,卻見馮瀟已經坐在角落裏,正專心致誌地做著一份試卷了。
康曉弦多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雖說自己也沒遲到吧,但讓一個比自己小了二十歲的男孩兒等著,她也還是覺得微妙地傷到了老阿姨的自尊。
但這會兒馮瀟已經抬起頭了,見是她,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坐。”
馮瀟果然有點像她的女兒周樂萌,康曉弦心想。一樣的穩重靠譜,當然,周樂萌可沒馮瀟這樣時不時毒舌兩句的奇怪腦回路。他講題的聲音不大,但是講得非常清晰細致。
雖然康曉弦把初中的基礎知識也忘了不少,但這麽一路講下來,她也自覺懂了不少。
心情一好,她大手一揮,“來吧!今天就在這兒吃飯,我請你了。”
馮瀟一扶眼鏡,“你這是給我的封口費,好讓我不在全班同學麵前說你笨嗎?”
“別逗了,”康曉弦一樂,隻要掌握馮瀟的說話方式,那這孩子簡直不要太好懂,“你這麽仗義,幫我這麽一個大忙!我周樂萌有恩必報,從來不會欠人人情的。”
“那你和鄒唱的那個賭,也是你的‘人情’?”馮瀟問道。
他果然知道了。康曉弦一笑,更加確定馮瀟其實是特意來幫她忙的,心裏很是感激,“也算是一種吧。總之,你對我有點信心!我才不會向鄒唱認輸呢。等我贏了,我就再請你吃別的,怎麽樣,夠意思嗎!”
馮瀟的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嘴裏說的卻是:“等你真的賭贏了再說吧。”
康曉弦算是使盡渾身十八般武藝了,但奇跡哪裏那麽容易喚起?數學單元測驗的成績沒過一天就出來了,康曉弦固然沒再考個倒數第一出來,但那成績也不算好看。
高興看她的眼神倒是挺高興的,估計是覺得這學生還不算無可救藥,有戲!康曉弦搖搖頭,想道。
鄒唱很得意,卻又不知怎麽的,有點悵然若失。她來到康曉弦的課桌前,問康曉弦:“怎麽樣,你不可能超過我,對吧?這個賭你什麽時候想作廢,我也不是不能高抬貴手哦。”
康曉弦沒起來,仰頭看她,反而露出了更加好勝的微笑:“不,賭約繼續!”
才不是為了什麽小女孩的幼稚攀比。為了找到關山越的線索,她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