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車不開敞篷,真是又逼仄又憋悶,尤其停在地下車庫裏,更叫人難受。

蔡峰坐在副駕上,不自在地挪了挪。他微微低頭:“對不起。”

駕駛座上,女孩誇張地哼笑,精致的妝容看起來有點不協調的尖刻。“蔡峰,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你以為是你甩了我段子琪?笑話。”她的話和眉峰一樣,同樣尖刻。

蔡峰肩膀一鬆,好像整個人都輕鬆了:“這樣最好。”他推門就要下車。

段子琪偏過頭,輕飄飄地笑:“喂,考慮下我的提議。我們現在同坐一條船。”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蔡峰嘭地甩上了門。

“嗬嗬……”車窗搖了下來,段子琪傾向副駕,嘟嘴嬌笑:“你不是等著一百萬救命嗎?等價交換,我幫你。”

蔡峰聞聲驀地停住。

夜深,寫字樓空****的。蔡峰呆呆地坐在電腦桌前,默然環顧四下。

他在艱難抉擇。

他的人生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抉擇。初到溫哥華,他就不得不在段氏千金的公然青睞和堅守愛情專一之間抉擇。他毫不費力就選了,隻因他僥幸不會被遠隔萬裏的女友撞破。

那個聖誕,被莫笑撞破那刻,他不得不在前程和感情之間抉擇。他毫不猶豫就選了,他套上衣服,都來不及看沙發上的女人一眼,就衝出門追了出去。不是他有多愛情至上,隻因他來不及思考。沒哪個男人,看見心愛的女人哭得痛不欲生,還能保持頭腦清醒。

那個街角,他又不得不抉擇,五十米外瑟瑟哭泣的女孩?一張足以承載平生之誌的支票?他回想過去的二十年,從老家泥濘小路走到都市徹夜繁華的二十年。盡管心如刀割,他還是選了,決然地收下支票,頭也不回地回了公寓。

現在,他又不得不抉擇。他苦笑。兩年前段氏通過獵頭拋來橄欖枝,一路高升借調溫哥華,原來都不過是一場精心布局。原以為是段子琪任性,豪擲百萬拆散他和女友,鏗——他點燃香煙,深吸一口。仰著頭,他吐著煙圈,癲了一樣笑出了聲。“蔡峰,你他媽真自作多情。”他嗤笑自己。他是個傻瓜,一丁點誘餌就叫他貪婪地陷入棋局,幫著那個男人,獵取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他狂笑,眼淚星子都滲了出來。他明知自己成了傻瓜,卻還是不得不抉擇,要不要他媽的更無恥地再賣她一次?心突突地疼,他更覺恥辱,卻無可奈何。他需要搭上段子琪的船。他不能讓這間公司胎死腹中。“雷鳴霄,”他忿恨,合作夥伴突然撤資,談好的廣告突然變卦,八成都是他搞的鬼。“莫笑,”他心煩,更揪心,他不知道淪為獵物的她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可是,他顧不了了。他狠吸香煙。他已經選了。不是嗎?

台燈泛著溫馨柔光,莫笑蜷腿盤坐**,癡癡地盯著掛衣架上月瀉白柔一樣的婚紗。簡潔流暢的線條,熠熠生輝的鑲鑽,俏皮不失性感的V領裁剪,處處都彰顯著全球最知名設計師的與眾不同。

去年重慶的婚禮,她也穿過婚紗,可情境和現在迥然不同。她其實不在乎婚紗是租是買,是名貴還是普通。她在乎的不過是新郎的眼神。她嘟著嘴癡笑,今天,從試衣間走出那霎,那個男人的表情最好地詮釋了什麽叫驚豔,什麽叫愛戀。她原本還心底惴惴,那刻,心陡然就安落了。她越來越篤定,那個男人愛著她,而且越來越愛。

她歪倒在**,莫名地笑出了聲。他都開口提過三次了,事務所的工作辛苦,叫她辭職。她一直猶豫,她可不想做什麽全職太太,與社會徹底脫節。可是……

她翻身抓起手機,對著微信撒嬌,“嗯,好吧,我明天就交辭職信。不過,我不想做全職太太,等八月CPA考試結束,我再換份輕鬆點的工作。嗯,這三個月,我就當放長假。”摁下小喇叭,她咽回了下半句,她的廚藝馬虎,家務差強人意,她想趁這段時間好好學習做個好太太。父母離異的痛楚,叫她早早下定決心,這輩子她要竭盡所能維係一段幸福的婚姻。

外灘夜景迷人,端一杯紅酒,醉倚飄窗,浪漫又愜意。

“哼……”雷鳴霄嗤笑,眉梢鄙夷,很不耐煩地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她以為她是什麽東西?還撒嬌?他差點就沒忍住,想對著手機那頭罵,“少他媽惡心人”。

一雙玉藕般的白皙胳膊妖嬈地環住那身浴袍,柔媚的錐子臉描得無可挑剔,嬌滴滴地貼上了男人健碩的背脊:“女朋友查崗?不用報備嗎?聽說鑽石王老五要變居家好男人了?”

嘴角勾笑,雷鳴霄順勢摟著女人入懷:“怎麽?吃醋?”

女人嬌嗔:“是啊,換哪個女人都會吃醋。”

“我雖然不是什麽癡情好男人,可原則還是有的。”雷鳴霄低笑,“一段時間,一個女人。我沒同時穿梭在幾個女人之間的陋習。”

“嗬嗬,這個習慣好。”女人笑得更加花枝亂顫,“不過,可信嗎?你和未婚妻就沒有……嗯?”她捧著男人的臉,踮起腳,眼神挑逗,直等著答案。

雷鳴霄瞬時就斂了笑,更有些不耐煩地推開她。她以為她是什麽東西?那個女人,他再不待見都好,也不是外頭的鶯鶯燕燕隨便比來比去的。他冷冰冰地說:“我們到此為止。”

女人還沒回過神來,穿著浴袍的男人已經撿起亂散一地的衣服,大咧咧地就地換了起來。

“雷鳴?”女人不死心,“其實,我並不介意你是單身還是已婚,開心就好。我們還可以……”

雷鳴霄扣著襯衣紐扣:“我和你不同。既然結婚了……”他的眼睛瞬時褪得幽冷:“即便這婚姻也不知持續多久。”他聳肩:“原則不能丟。”他拎起外套,走過去,吻了吻女人的額頭:“Goodbye 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