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雕花回廊,繞過門口開的極好的兩盆牡丹花,進了正屋。屋裏老太君的陪嫁嬤嬤和元娘正哄著老太君喝藥,見徐安禾過來連忙行了一禮。

“外祖母都多大的人了,眼下竟還使著小孩子性子。”徐安禾笑著接過元娘手裏的藥碗,連帶著打趣了老太君一番。

“若不是表小姐能夠時時過來親自服侍老太君服藥,隻怕這藥是半滴都不會入了老太君的嘴。”李嬤嬤與老太君一同長大,在她出閣時李嬤嬤又作為陪嫁丫頭跟著一同過來,其中情分自然是深厚無疑。

“婉君,你都已經是嫁了人的人,怎麽還整日裏往母家跑,難免會有些流言蜚語的傳出來。”

這幾日,老太君雖然瞧著人是精神了一些,可這總是認不得人的毛病卻越來越頻繁了。

一早起來,李嬤嬤瞧著她神情清醒,隻以為她這病症是大好了,卻不想才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光景,又開始認不得人,說起胡話來了。

婉君是徐安禾生母閨名,老太君如此說,顯然是又把她當做自己母親了。

徐安禾鼻頭發酸,心髒似是被什麽東西緊緊揪在一起一般,強忍下淚意後開口說著:“外

祖母我是安禾呀,你又記錯了。”

“瞧瞧我這糊塗,又把我們小安禾記錯了。”老太君笑嗬嗬的模樣看著她,布滿滄桑的手輕撫著她臉頰,還不等她高興幾分,便又聽著頭頂聲音傳過來:“我們婉君出落得越發漂亮了,日後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夫婿才能配得上我們婉君。”

“外祖母……”

徐安禾顫抖著嘴巴,聲音低低地叫了一聲,這次眼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滴滴滑落下來。

“表小姐莫要太過傷心,還要多為著自己的身子著想才是。”元娘年紀比徐安禾大不了多少,平日裏老太君身邊除了李嬤嬤之外,就屬她最得力。

自然知曉老太君有多看重這個唯一的嫡親外孫女。

自從徐安禾進了府裏後,晨昏定省從未不曾有一次落下過,知道老太君喜愛揚州菜就自己去酒樓尋著大廚學習,回來親自做了給老太君送過來。

元娘和李嬤嬤瞧著她這幾年的孝心,早就已經把她當做府裏的嫡親小姐一樣敬重和心疼。

作為太傅府唯一嫡出的小姐可謂是捧在手心上的明珠,隻可惜為了嫁與一個毫無背景家世之人,不惜地與父母決裂。

而在出

嫁之後就再不曾與自己母家有所往來,直至幾年前那人死在戰場上,她母親又不過幾月工夫跟著抑鬱而終,老太君心疼自己這個唯一女兒生下來的孩子,這才把人接到府裏來。

入府的幾年,徐安禾也是對老太君極盡孝道,晨昏定省更是一日都不曾落下過,連著府裏正經嫡出的小姐都不曾做到這般。

想到這裏,李嬤嬤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柔和下來。

徐安禾視線略過一旁幾乎沒有被人動過的水晶棗泥糕,眼神暗了暗。

水晶棗泥糕是老太君最喜歡的一樣點心,每日裏都是要吃上些許的,今個兒瞧著倒是不曾動過。

“禾兒你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趁著我這個老婆子身子骨還能撐幾日的工夫,也該張羅張羅你的事了。”

聽著這話,徐安禾立馬抓住老太君的手,因著惱怒一雙眼睛都瞪的圓溜溜的,逗得屋子裏丫環婆子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也算是一掃幾日的陰霾。

“外祖母再不準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太醫也說了,不過是尋常的風寒之症,隻需吃下幾服藥便可痊愈。

況且,禾兒甘願一輩子不嫁,也要陪在外祖母身邊盡孝。”

“你又

在說渾話了,我這老婆子怕是沒幾日光景好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你。

若能給你尋個好親事,我就是死了也可瞑目。”

“外祖母……”

“太傅。”李嬤嬤原本想要開口勸幾句老太君,在聽著門口的動靜後,連忙朝著進來的人行禮。

“老身拜見九爺,九爺吉祥。”老太君掙紮著起身跪在地上行禮。

太傅並非自己過來的,此時身邊正站著一個樣貌極俊俏的男子,瞧著年紀雖然不大,但周身氣度卻不凡。

徐安禾隻粗粗瞥了一眼,便連忙跪地行禮。

“老太君快些起身,這次本皇子過來,也是因著額娘憂心您的身子,想著讓本皇子親自過來走一遭瞧瞧,在明個兒去請安時,倒也好回稟一聲安了她的心。”

九皇子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去扶老太君,滿屋子的丫環婆子,哪裏敢勞動他當真去扶人。

在回過神後,都忙不迭地上前去把人扶起來,重新讓她靠在軟塌上。

“老身謝過德妃娘娘的關懷。”

“今個兒九爺過來,正巧老婆子有一事相求,還望九爺恩準。”老太君又把手重新搭在李嬤嬤手上,借著力氣重新跪在地上。

“老太君這是做什麽,有什麽事先起來再說。”

這次,老太君沒有搭理他的攙扶,緩了緩氣說道:“老婆子我唯有徐安禾一個嫡親外孫女,隻求九爺能夠娶她入府。”

“你胡說什麽。”太傅有些著急,臉上黑的如同鍋底,剛嗬斥了老太君一句,便連忙跪在地上說著好話,生怕九皇子有半點的惱怒。

“這……”

皇子娶福晉向來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都是由著皇上指婚。

“憑著軍功,向聖上討個賜婚的聖旨倒也還能,老身隻是想求九爺日後善待安禾,隻盼著九爺能夠看在當初老身拚命救下德妃娘娘的份上。”

老太君說著這番話,頭又重重磕在地上,說出來的話既然已經大逆不道,態度上自然是要放低一些,如此才能叫人心裏頭舒坦些許。

外孫女再親,畢竟不是本家,九皇子就算有意與他們結親,想娶的卻也絕非是蘇安禾而是嫡親大小姐李梓柔。

隻是老太君偏偏拿著當初救下德妃的事情說事,這反倒是讓他有些不好開口推拒。

“你可曾想過柔兒日後要如何議親?”太傅黑著臉幾乎要咬碎了後槽牙,才擠出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