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病的糊裏糊塗的,哪裏還能顧得了那麽多。憑著他們的家世,李梓柔又有親爹親娘護著,左右是吃不了虧的。

想要攀附上他們太傅這一門檻的人自然是不少,就算不能指給幾位皇子之中的任何一個,許給那些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也是不錯的。

徐安禾卻不同,若是沒有老太君今個兒謀劃,日後她沒了,哪裏還有什麽容身之處。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還不如趁著這把老骨頭沒躺進棺材裏,早早地替她謀個退路。

九爺反倒是一改方才的黑臉,雙手環胸站在一旁,頗有一副看戲的模樣。

“手心手背都是肉,柔兒是妾身嫡親孫女,妾身自然心疼。

可她到底還有嫡親的父母兄弟幫襯,可禾兒也隻有妾身這麽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子,肯費心思幫著謀劃謀劃。”

不管是太傅大度還是老太君自己聰慧,成親數十載以來,還從未像今日這樣紅過臉。

唯有這件事情上,是倆人誰也不願退讓一步的。

“她舅父和外祖父還沒死,隻要李家不倒,日後不管她嫁與何處,李家都將是她的依仗和幫襯。”

“妾身隻求夫君

這一件事,唯這一件。

還望夫君看在妾身命不久矣的份上,全了妾身的這份心思。”

不管太傅說什麽,老太君都不肯改變半分主意。

徐安禾看著她這副固執模樣,思緒不禁又有些飄忽起來,她母親還在時,她也曾在她臉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固執。

“徐小姐以為如何?”

一道帶著些許戲謔得聲音把她從自己思緒裏拉出來。

她一直沉浸在回憶裏,根本就沒聽見方才幾人說了什麽,因此抬起頭看著幾人時,眼裏還滿是疑惑。

“本王覺著畢竟嫁人的是徐小姐,便想著問問徐小姐的意思。”

九爺耐下性子重新解釋了一遍,看著她時,明顯一副逗弄貓狗的模樣。

徐安禾隻瞥了一眼,便低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神色,半晌才開口說道:“臣女不願讓表妹聲名有損,卻也同樣不願見著外祖母生氣傷心。”

這件事既然是老太君提出來的,便就已經沒了她推拒的權利。

“你倒是想著做一個好人,兩頭誰都不得罪。”

九爺嗤笑了一聲,聲音聽不出喜怒,屋子裏頭的人隻能小心翼翼等著他下文。好一會兒,聲音才重新響起來:“既

然徐小姐如此孝心,本王倒也不好推拒。

不若就給個側福晉的名頭,也叫你全了自己的心願。”

既然推拒不了,九爺隻能替自己謀劃最大的利益,他府上雖然有個嫡福晉,可天下人誰不知,那福晉是個病秧子,眼下更是病得厲害,保不齊哪天就沒了。

而憑著太傅與徐安禾自己生父的功績,就算求取他九爺府上嫡福晉位子,隻怕聖上也不好說什麽。

“老身叩謝九爺。”老太君身子有些顫顫巍巍地跪著行了一個大禮。

既然老太君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太傅為著麵子也不好不答允下來,第二天一早上朝時就求了賜婚。

皇上動作也快,在太傅下朝回家的功夫,賜婚聖旨便送了過來。

馬佳氏全程黑著臉跟著一同跪在院子裏接了聖旨,傳旨的太監前腳才走,她就忍不住朝著太傅哭訴起來:“安禾進了九爺府,日後要讓咱們柔兒如何自處?”

原本馬佳氏是想要去求太傅,讓自己女兒進九爺府的,她千想萬想怎麽也沒想到,最終聖上會下一道這樣的聖旨,簡直打的她措手不及。

“安禾也隻是一個側福晉,且柔兒還未滿十四,眾人倒也不

會說什麽。

隻待柔兒滿了十四,聖上保不齊還會賜婚。”太傅說著這番話,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太太……”

馬佳氏見著太傅起身離開,明顯想要追過去,袖子驟然被一旁嬤嬤扯住,隻見她朝著自己搖頭,這才止住腳步,隻是臉上神色怎麽也好看不了。

回了自己房裏,便再也控製不住胡亂摔著屋內的擺設發泄心裏的怒氣。

瞧著人平和了一些,嬤嬤這才上前遞了盞茶開口勸著:“聖上已經下了聖旨,這件事便就無可挽回,好在隻是個側福晉位份,於咱們小姐名聲上倒也沒有多少妨礙。”

“我原以為老太君已經足夠偏心徐安禾,卻沒想到竟是連著聖上的聖旨也能討要過來,直接搶了我柔兒的姻緣。”馬佳氏恨得恨不得咬碎了後槽牙。

一晃便到了徐安禾嫁入九爺府裏的日子,雖說隻是一個側福晉,不如嫡福晉那樣尊貴,可卻也比那些個格格侍妾要強上許多的。

徐安禾端坐在圓凳上,正瞧著老太君派人送過來的喜服,顏色並非正紅,隻是上頭用金色與銀色絲線混合著繡的花團錦簇,瞧著倒也極好看。

“小……小姐…

…”春菡麵上有些難看,在一隻腳才邁進屋子裏,便不自覺的緩下腳步。

“怎麽了?”

“九爺欺人太甚,方才派了小廝過來傳話,說是眼下嫡福晉正在病中,府上不宜大操大辦,隻能委屈小姐著一頂小轎子抬進府裏,擺上兩桌供府上的人熱鬧熱鬧也就罷了。”

“這可是皇上賜婚,他怎麽敢如此折辱作踐小姐。”春芍在一旁聽著這話,也是氣的夠嗆。

“就憑著他是皇子,又有什麽不敢的?”這件事說到底是自己外祖母強求來的,九阿哥身份尊貴,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拿著自己出氣倒也未嚐不可。

對於這件事,徐安禾倒是沒有自己兩個丫環那麽惱怒動氣。

“小姐難不成還要忍下來不成?”

“小姐若是就這麽被抬進去,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小姐不得九爺喜愛。

府裏那些個侍妾格格,還不知道要怎麽可著勁兒的作踐小姐呢!”

春菡蹙著眉,滿臉憂心的看著她。

“與九爺硬著來,未必就有咱們好果子吃。”進九爺府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願,無論是風風光光地抬進府裏,還是隻著一頂小轎子抬進去,於她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