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翡翠的感激和讚揚敏兒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在她意識到弗蘭大人已經殞身的時候,她的世界也天塌地陷,幾乎站不起身子,可敏兒還是用力地握住了那柄長劍。古人都說,世上古之寶劍曆史最長的,幹將莫邪。可幹將莫邪畢竟是人用的劍,威力再大也不過是削鐵如泥。而這柄“流光”,奇妙之處不在於吹風斷發,而在於它的淨化與反噬之力!

流光會認主,弗蘭大人隻是保管著它,其實並不是它的主人。而流光認定的主人,必是心智澄明豁達,而且有著若鴻鵠比天之誌,天命注定了要成為人中之皇的人。若非流光認定的主人強行持有,且持有者的心智不夠明淨,隻要稍有惡念,流光便會反噬主人。

——其實說到底,流光就是一柄怪劍。它認定的主人可以利用它去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它的主人拿著它,隻要稍有惡念心智就會遭到侵蝕。

但是,無論劍如何古怪,也不會讓這柄劍在中三界生靈中的地位有絲毫動搖。傳說中的“寒銀劍出、世有雄者”,說的就是上一次流光出鞘,那時它的主人給它賜名“寒銀”,然後便創立了中三界最強盛的國家,靖河國。

敏兒知道,隻要東方郡威知道這柄流光劍重現人世,當然不會放過追逐的機會。就算不能占有,至少也能讓別人不敢妄動。那麽問題就來了,這柄劍要放在哪?

“讓她們帶回蓬萊島好了。按你說的地形,蓬萊島四麵環水,在海上飄忽不定。就連你們自己,不騎著識途的九色鹿也回不去,那更不可能會遭賊了。反正劍之前都藏在蓬萊島,一藏還就是三百年,那麽再藏三百年好了。到時候世道也該太平了。”從頭到尾都一直很了解情況的翡翠說,其實她心裏偷偷想著的是,誰知道這把古怪的劍會認誰做父?萬一是賊人,比如東方郡威。他沒有神兵器在手都能將自己一行人打得落花流水了,讓他得到寶貝?不不,自己不傻……

“其實隻要知道流光這次的主人是誰,看看那人是否值得擁有流光,如果那人不會在世間掀起腥風血雨,把流光交給它認定的主人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珊瑚瞪了翡翠一眼,自從翡翠獲得了自由的身子,真的是越發地刻薄起來,出的主意都是些藏起來啊、扔掉啊、把事情扔給別人等等,還真不知道這許多年來翡翠到底都學到了些什麽。

“珊瑚,你真的天真過頭了!”翡翠不屑地撇了珊瑚一眼,這點還真是沒有冤枉珊瑚。劍如果能遠在千裏之外就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它現在就不會乖乖地被敏兒拽在手裏了。估計要寶劍認主就不得不讓那人看到流光。可如果那人看到了流光,還輪得到珊瑚決定給或者不給嗎?人是有手的,是會搶的!退一萬步說,就算能控製流光,再判斷是否把劍給那人。可站在敏兒和蓬萊閣的立場上,她們願意蓬萊閣之外的人獲得流光嗎?神劍啊!就算做不了神劍的主人,就把它擺屋裏都是很有氣勢的。蓬萊閣說是說怕流光落到了賊子手裏,被賊子掀起的腥風血雨攪得不得安寧,鬼才知道她們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都說了,流光是神劍,是有靈性的。就算它選擇了一個嗜血的暴君,從百姓的角度來看,流光確實是選錯了主人。可從別的角度來看,是不是流光選擇了這個殘暴的君主,然後助其滅亡,讓更多的百姓能盡快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呢?當然,會犧牲很多人,但是拯救的人更多!

翡翠在心裏搗鼓了一陣,臉上是流過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無數種顏色,最後她用力一拍桌子,低聲喝道:“先試試吧,看這裏有沒有流光的主人。”

身後蓬萊閣的弟子們臉上都流出了惋惜的神色,就連敏兒也白了翡翠一眼,說:“這裏就隻有你和珊瑚沒碰過這柄劍了。”

翡翠反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恍然大悟。“對啊……流光就是藏在蓬萊閣上的,難道裏麵的人不希望流光的主人是蓬萊閣的人嗎?肯定早就試過了。”翡翠嘴裏嘮叨著,向前兩步走上前去,朝敏兒伸出了手。

“幹嘛?”敏兒口氣有些不善。這個翡翠大刺刺的,一點也沒有女孩子家家的溫柔含蓄。要矜持!就算真的要讓流光認主,她就這樣過來拿,也太掉麵子了吧?

“拔劍啊!”翡翠理所當然的說:“一般寶劍認主不都是看誰能把寶劍拔出鞘嗎?”

看著翡翠那張與珊瑚一模一樣,但是卻囂張得讓人有些無奈的臉,敏兒白眼一翻,左手持劍鞘,右手握劍柄,用力一抽,將近四尺的流光順勢奪鞘而出!原本有些幽暗的林間空地裏仿佛多了一輪明月般光影流動,熒光與外麵冬天太陽幾乎不溫暖的光糾結在一起,叮叮咚咚的悅耳光聲若有似無,說不清泛藍還是泛綠的幽光從閃耀的劍刃上流出,就像萬年寒冰乍然被送到盛夏的陽光下,幽幽地向外散發著霧氣。而那剔透的劍刃更是比並萬年寒冰更加晶瑩剔透,就這樣站著也能透過劍刃看到地上枯敗了的荒草。

“好漂亮!”珊瑚和翡翠同時開口驚訝,珊瑚更是睜大了眼,她是知道靖河國開國國君傳說的!“怪不得這柄劍會被叫做寒銀!也難怪靖河國國君會如此順利成就大業!”珊瑚驚歎到。

“但我與我的眾位同門還是認為它原來的名字更適合它。”敏兒對珊瑚和翡翠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她身後的蓬萊閣子弟們盡管都曾經看過出鞘的流光,但再一次看到那似乎開天辟地之初就存在了的神物,還是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敏兒向前一步,流光也被帶著向前一揮,地上被劍風帶起的荒草一分為二,就連翡翠不小心飄散出來的幾根碎發,也隨著光的舞動被分成幾段。雖然光能讓人覺得溫暖,可那劍一揮,一股寒氣就撲麵而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打了個哆嗦,唯有同是來自神界的九色鹿仍舊無動於衷,閉上長長睫毛的眼,微微凸起的眼球輕輕顫動,那劍帶起來的風動都似乎成了最美妙的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