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懷袖,誰可與煮酒
青梅懷袖,誰可與煮酒
第三次翻開銅牌,正中一個舞字。
伏青主跟著若顰,施小計過了九霄,以氣度動談弈秋,都不算困難,但舞部之主,是六部中唯一的女子。
一陣幽香飄來,仿佛撩麵而過的紗幔,勾人心弦。
隨後,就真的有一片粉色的紗幔飄了起來,輕拂到了肩上。他不自覺的抓住,掌心似乎就化了。
隨著輕柔的牽引,門輕輕開了,又關了。
伏青主緩緩睜開眼睛,一片黑暗。
冰窖的黑暗冷,且鋒銳,激起人全部的神誌,但這黑暗是柔軟的,朦朧的,散發著曖昧的氣息。腳下觸感綿軟,似乎是動物毛皮,空氣也忽而溫暖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禮道:“在下伏青主,見過越姑娘。”
隻有自己淺淺的呼吸聲。
他遲疑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柔軟輕滑的東西,蒙到了眼睛上,帶著無法形容的香,那是一雙手。
“猜猜我是誰?”
心髒緊縮一下,好一陣子沒說出話,伸手拉去,道:“越掌部……”
手卻躲開了,一聲輕笑。
“伏公子好生薄情……前幾日還甜言蜜語來著,今兒見了,就不搭理彩采了……”
燭火一閃,幽幽亮了一團。
執釺挑在火芯,美麗的指甲纖巧,金粉與豔紅繪上梅花,流出一層層的光。細長的手指屈起弧度,腕部雪白,四五個細金釧兒落下來。
壁上是掛氈,地上是淺黃獸皮,羅漢床前一張小巧紅幾,幾邊有香爐。重重紗簾,遮住了手的主人。伏青主一時眩的眼暈,他所見過的女子,從來沒有這樣絢麗的妝飾。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越姑娘分明是捉弄在下。”
越彩采清脆如珠的笑聲落下,簾子掀開:“我的舞,跳的可好?”
眼角綴桃花瓣,唇漾粉水晶色,長發綰上數圈,釵環簪笄一樣不缺,繁麗的恰到好處。白綢衣緊裹,露出一節柔韌如蛇的纖腰。無數五彩紗帶繡在衣上,旋鋪在羅漢床,更長的垂下地上。
那張臉,早不是舞姬的普通容顏。
“冰塊秋放你過去,該是有實力,那個愛刁難人的你也過了,嗯……我該怎麽考你呢?”
越彩采翹著手指想了一下,道:“這樣吧,無論做什麽,隻要讓我高興了,就放你過去,如何?”
伏青主認出她時,就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此刻又百分之百的肯定了這種感覺……
沉默一會,道:“越姑娘美如天仙,絢麗之極,實在令人動心。”
“你是說這句話的第一千零一個男人。”
“姑娘智計超凡,臥身邊在下尤不知,實在令人佩服。”
“你哪有佩服我,你在偷偷的罵我。”
“姑娘武藝驚人,巾幗不讓須眉,令人仰止。”
“這點你不說,我也知道啦。”
如此再三。
………
伏青主輕咳兩聲,歎道:“越姑娘,你好難伺候……”
越彩采轉了眼珠,吃吃的笑了,忽然纖腰一款,下了羅漢床:“既然如此……我便讓這一回,隻要一親公子芳澤——如何?”
伏青主的表情很複雜。
如果她是說“隻願被公子一親芳澤”大概他已經走在出門的路上了,但越彩采的話,令他感到不是在那啥那啥別人,而是被別人那啥那啥。這一點,足以令他忽然的,就很正人君子起來。
纖腰貼上身子來,靈活一轉,又到了背後。柔軟的手摟上頸項,含著捉弄。
輕歎一聲退開,真信了她的話,不是十九式天魔舞伺候,就是自己小看了自己。
“姑娘覺得姬閣主如何?”
他忽然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伏青主淡淡笑了,道:“沒什麽意思,隻是佩服而已。”
“姬閣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絕世的卻不止是這一點……在下以為,世上難得之事,莫過於通情達理。”
“有時候,自己不懂自己,別人也不懂自己,事情發生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恰巧遇到了,既不對你苛刻,也不對你放縱,隻是順其自然的,按情理走下去,久了,自己便懂了,隨後學會了他的通情達理。”
一個在青樓中出生的女孩子,本已夠不幸。更不幸的是母親擅簫藝,被大戶人家強行買去。沒有娘的日子難過,欺淩毒打不留痕跡。當時的她,還是懵懵懂懂,每天哭著想要溫柔的娘回來,但卻永遠沒預料到後來。
回來的人,是比拋棄更悲慘,老的□□沒有活路,她的母親變的暴烈,比別人更用力的打她,用力的搜刮著能弄到的任何一個銅錢。豈料十二歲那年,那戶當年買去母親的人家,看上了她。苦苦哀求,帶上了母親,入府第二天,便被帶到了**,她這時已經懂事,隻得委曲求全。正在這時,母親衝進房來,要殺了她。
瘋狂的嫉妒。
最後的結果,母親與那個男人雙雙死在床頭,她不願叫他父親。然後她逃跑了,居然跑的很成功。隨後撞上懷天閣舞部,碰巧收成手下。她很刻苦的學,很刻苦的練,手上起的繭全部要用藥水泡掉,那種感覺撕心裂肺的痛。
但最不能解除的,是心中深刻的怨毒,人懂的越少,就越容易怨毒,並且怨的莫名其妙。所幸她呆的青樓,是青樓中的書香門第,她有懂的多的潛力。
再後來,姬任好出現了。這個人對她的影響,可以用一段話來表現。
懷天閣主慵懶靠著,輕啜一口茶,道:“彩采,你還記得過去的事麽?”
絢麗無比的舞部掌主捧著茶,歪著頭想了想,平和的微笑道:“記得,那實在是太瘋狂了。”
一圈燭光之下,環佩琳琅的少女負了手,淡淡道:“哦,那又怎樣?”
伏青主淡笑道:“不怎樣,隻是……”
竹蕭滑出袖中,啪的握斷,兩截滾在地上,敲出斷絕的聲音。“無為守貧賤,轗軻常苦辛。過去的都已過去,隻是替姑娘高興,已經習得閣主氣度了。”
房中一時無聲,越彩采抬目,唇角兒忽然勾了。
“你演這一場戲,不毀自己的扇子,拿九霄的簫給折了,你看吧,他若一知道,立刻來尋你晦氣的。”
“……這個,還勞煩姑娘大人有大量……”
越彩采五彩綢帶一揮,側門悄然而開:“出去罷,我是大人,卻不一定有大量……”
身後銀鈴般的笑聲漸漸消失,陽光驀然射來,他幾乎張不開眼睛。過了片刻,才漸見若顰立在一邊,探視他一眼,道:“恭喜公子,請隨我來。”
暖風輕吹,舒適盎然。
“咦……誰勝誰負?”
“平局。”
放下一顆白棋,薄繭的手指收回了。
對座的美人含笑:“平局也好,不傷感情啊,好友可覺得?”
瑄分塵抬手:“這嘛——你該問他才是。”
長廊上,黃衫少女姍姍而來,青衣人隨到麵前,極正式的行了一禮。
“伏青主見過姬閣主,瑄隱者。”
“啊!”
言笑晏晏的韶破雪麵色驟變,猛的躲到了瑄分塵背後。姬任好微笑,手輕攤:“公子請坐。”
“姬閣主之手段,在下服了。”
他好似沒看見韶破雪,也不坐,而是長歎了一聲。
“嗯,怎麽如此說,莫非是我待客不夠周到麽?”
清風般的容顏抽了抽,道:“已經夠周到,周到的在下不想領教第二遍了……”
他頭發亂了,衣袖也破了,力氣也耗的差不多了,比起悠哉悠哉喝茶下棋的兩人,實在很狼狽。
姬任好大笑,道:“公子身為一派之主,實在太謙虛……”
“身為青竹一派之主,實在太謙虛啊。”
伏青主聽到前一句,還沒有多大反應,聽到後一句,卻愣然了,道:“青竹?”
“在下雖然頂父輩名頭,繼承了西風派,但……青竹是什麽?”
姬任好睫毛一動。
他神色怔然,卻不像說謊,唯一能證明他與青竹有聯係的,是有個師妹叫韶破雪,而稱韶破雪為小姐的人之中,有一個少年,擁有青竹的銅牌。
不過……那少年並未露臉,他也隻聽到兩個字。其中有什麽曲折,也未可知。
“大概我記混了,公子請坐,還未用茶呢。”
握壺傾茶,便有淡香一縷。修長的手指握起杯來,遞到麵前,微笑道:“不給姬某麵子麽?”
大約是被眩到了。
伏青主如是想。
他以為越彩采已經很絢麗,但麵前這個男人,言笑間帶著威儀,而眉梢眼角,卻又有那麽無法言說的風情。與他比起來,前麵的美人,好似都不算什麽了。
下意識接過,指與指相碰,忽然一燙,才驚覺茶水傾出來。手忙腳亂一撈,挽回一半,另一半都喂了衣袖。
瑄分塵抬了抬眼,又垂了下去。
伏青主無以名狀的窘,也忘了懷天閣主在茶中下藥那極大的可能性,直接半杯一口幹了。隨即對韶破雪道:“過來。”
眼圈兒一紅:“不要。”
伏青主淡淡道:“你又不聽話了?”
她呐呐一會,忽然摟住隱者的臂,道:“瑄哥哥去,我就也去!”
他瞳孔一縮,落到瑄分塵身上,竟隱隱有一絲憎恨。少女忽然鬆了手,半晌緩緩的道:“你總是不讓我出來玩……”
伏青主扇遮了半麵,眸子在陰影下:“你都瘋玩成啥樣兒了?先回去罷,過段時間,再讓你出來。”
韶破雪乖乖來到他身邊,隨即手被握住了。
望著兩人消失的背影,白衣隱者悠悠的開口。
“抬眸一笑百媚生,六部粉黛無顏色……”
姬任好麵不改色:“分塵果真如此覺得?”
“若不覺得,又怎麽出口呢?”
“哦……”
懷天閣主意味深長的拖了長長一聲,還沒說下文,若顰從長廊上回轉,道:“閣主,伏公子已出去了。”
“他怎麽出去的?”
若顰抿嘴,道:“跳牆。”
“任好你……”
“我可沒有什麽飛花玉露的——隻是一點小東西,催他快找某個地方而已。”
瑄分塵忍住笑意,忽然若蕊匆匆而來:“閣主!”
“武林盟主中毒,昏迷不醒!”
就在正午,老人倒下,所幸其毒分量極小,勉強維住性命。姬任好首當其衝成為第一嫌疑犯,懷疑他要篡位的謠言流傳了沒有五年也有四年,中毒的時間,又正好是他搬出桃柳山莊第二天。毒,是牽雨飛花。
他目一抬:“立即將左承之找來!”
若顰早已出去,這時回來,臉色也變了。
“左承之死在自己房裏,死因是——”
“牽雨飛花。”
坐在大廳裏,望著一圈坐定的各幫派首腦,姬任好明白,一個極大的麻煩上門了,一片名曰黑鍋的烏雲罩頂了。
“此事絕非姬某所為。”
一錦衣老人抱了抱拳:“老朽也思慮,姬閣主光明磊落,不是暗下殺手之人,隻是……”
“那隻九龍杯,閣主幾天前親手所送,盟主以杯飲酒,便毒發倒地,這可有解釋?”
還有這一層,罪名坐實了。
姬任好淡淡道:“毒可在杯上?”
另一黃衣男子道:“姬閣主果然明察。”
語氣中譏諷暗然。
“此杯送出,已有六七日,焉知不是他人動手腳?”
黃衣男子冷冷道:“盟主之房,誰可輕進?閣主若不信,倒有個小書童可以作證。”說著,招手喚人進來。
一個怯怯的藍衫少年挪進了門,誰也不敢看,結結巴巴把話又說了一遍。
“盟主得到九龍杯後,十分喜愛……鎖在內室的櫃子裏,不,不許我們亂動,今天興致極好,就拿了出來,在院子裏擺菜擺酒,想要一酌,隻是才喝一口,就……”
少年眼眶紅了,又道:“近來很少有人拜訪,隻姬閣主與盟主徹談……我隻知道這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左邊是人證,右邊捧著碎杯——是物證。姬任好眉間忽有冷意,道:“你們認定我是凶手了?”
錦衣老人輕咳兩聲:“不敢,其中或有誤會……牽雨飛花是左承之的東西,我們驗出毒,也第一個去找他,可惜就在一柱香前,他死在屋子裏。”
這是一個陰謀。
這個陰謀從武林大會,從雪參青竹開始,便悄無聲息的接近。
“不是他。”
隨著淡然話語,白衣人影走進廳來。
“這次從懷天閣起,我便一直與他在一起,若有端倪,相信瑄某不會毫無所覺。”
黃衣男子哂然,道:“隱者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同行共處一個月,莫非也同床共枕一個月?”
瑄分塵一怔,臉上微熱,難得有了惱意:“咦,原來閣下攜友出遊,都是同床共枕,真是好親密的友,不過這等私話,就不要讓群雄知道了罷。”
黃衣人大怒,正要回嘴,一名紅衣夫人輕敲桌麵:“瑄隱者為人處世,眾人皆知,我是信的過的,隻是公理私情,往往難以兼顧,隱者與閣主乃莫逆之交,隻好插幾句話兒,還望諒解……”
瑄分塵還禮,平和道:“夫人所慮,我自明白。”
他抬眼,看了那人,道:“我相信姬任好,不作此宵小之事。”
指尖微動,懷天閣主忽然微笑,又回複了波瀾不驚:“既然如此,不論各位如何想法,我會給出一個解釋。”
“三個月時間,查出真正的凶手,還我一個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某草親?是春草麽?看的出懂圍棋呢
不起床大~這個,應該是說伏青主勾起了越彩采身世的感慨,令她感到對方說的很有道理~那個霹靂,不是文章,是台灣的布袋戲,已經一千多集了還正在連載中……親確定想看麽?
這都是霹靂的MV,土豆上搜的
蓮子親~呃,木有關係,都是一家麽,(HD笑狀)~來抱一個~
落羽穀主親~他以後會誘受的~互攻麽~XDDDD
七月九日大~摸摸親`-
風風大……劍是小塵的,挖卡卡卡!
不起床大~陰招出來了~因為我第二天木有課……而且住校……
kurori……我突然發現,我很偉大
belial1805大……咳,總不能忽然就進展了,還木明白怎麽回事……
依瀾·大……會的……我保證……
落羽穀主大~TAT莫非偶這篇寫的很爛!……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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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舞舜華大……我隻能說……摸摸悲慘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