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陸上

上官談笑站在船尾看戰況,看也看的呆了,忽然發現自己成了四方關注的中心,嚇的一屁股坐下去,道:“瑄分塵!你快給我劃啊!”

瑄分塵滿頭大汗,道:“能劃我還不劃嗎?這不劃不動嗎!”

他們還處在許多礁石中,劃船水平又不行,難免退的慢。梅袖手冷眼看那兩人手忙腳亂,通通通三顆炮彈齊發,在天空劃出一道弧線,直奔小船!

姬任好神色慘變,他們怎麽還沒跑,反而劃過來了!炮彈中,兩人固無生理,炮彈不中,必然擊碎礁石,碎石紛飛,洪浪湧動,如何能支撐?

上官忽然丟了槳,右手一托一轉,當中那顆炮彈越落越慢。他雙手捧前,左拂右收,圓轉如意,帶著炮彈連轉十幾個圈。圓彈勁道已緩,最後安穩躺在他雙手中。後兩顆炮彈又到,他連忙把手上一丟,腳尖劃圓,接著一顆,左手弧捧,接住另一顆,讓它滴溜溜打轉。自己右腳再收,連轉數十圈,將兩顆炮彈全收入懷中,人向後就倒。

瑄分塵嚇的接住他,道:“上官,上官?”

上官談笑有氣無力道:“我轉暈了……”

不但梅袖手,姬任好也吃驚不小。上官此舉太過冒險,萬一炮彈爆炸,就是必死之局。最令人吃驚的,是他居然成功了!

梅袖手似醒悟什麽,右手一揮,厲喝道:“放炮!一定要殺了那小子!”

姬任好喃喃道:“上官這一手,是梅袖手的克星。”

能接住炮彈,可見氣之綿柔。梅袖手倚仗者,一是身法快,二是出招烈,純粹的火屬性。在場六人裏,上官功力雖然最低,如果施展開這套手法,梅袖手會被纏住。

姬任好慢慢道:“好個瑄分塵,瞞我瞞的好慘。”

瑄分塵帶上官來,說法是順便。但目前來看,恐怕是有意的,讓上官觀察梅袖手之招式,以後好對付。

蕭史把槳一撐,道:“他竟然這般對你。”

姬任好捂著胸口,道:“無所謂,楚崢嶸之事我也瞞了他。”

蕭史望天道:“你們累不累啊?”

姬任好笑了,有些慘色,道:“已經習慣了,一天不鬥,一天心裏撓的慌。”

那隻小船已脫離礁石範圍,飛也似的跑了,梅袖手在後麵放炮,前麵兩人劃的歡。一直到脫離飛彈範圍,才停下來轉頭。梅袖手惱的發毛,想去追,又惦記姬任好的命,想想還是這邊劃算,清叱一聲,從**飛下,也不打招呼,直踩上船沿,向姬任好飄飛而去!

兩船相隔之遠,梅袖手也不可能飛越,眼看他要墜入水中。暗流湧動,忽然一頭巨鯊躥出,直咬他雙足。梅袖手正等一這一刻,右腳點上鯊魚鼻尖,旋身撲至小船!

水中啪的一聲,那巨鯊頭部炸裂,鮮血滾滾而出,引來更多凶猛生物。

蕭史見勢不妙,抽鞭在手,雪白的“沙”勢如奔雷,抽向飛臨的梅袖手。姬任好亦強忍頭暈,拔出天闕。麵對兩大高手的攔截,梅袖手忽然減速,身子一縮,頭向下翻了個跟鬥,手攀上船沿,右腳飛踢,先把畢雲生踢下船去。

姬任好聽畢雲生在耳邊急說了一句:“不要掉下水!”就撲通一聲,砸出一潑大浪。他與蕭史兩個若沒有畢雲生,飄也飄死在海上了。兩人大驚,姬任好搶到船邊,伸手去撈他,梅袖手左腳飛起,正當他麵龐。姬任好隻得飛退,差點跌下去。

蕭史在後,一鞭纏上梅袖手腰間,暗中心喜,右手抖鞭,要將他丟下船去。梅袖手忽旋身體,如投懷送抱般一直旋到他身前,一條兩丈多長的鞭全卷上他腰。蕭史驚駭間猛然鬆手,腕間鮮血飛濺。

梅袖手手中多了根尺長的銀劍,說是劍,其實更像針,不過沒有針細,比針長。蕭史剛才鬆手棄鞭,如果有一絲猶豫,手筋已被挑斷了。

按道理,他們功力雖不及梅袖手,也不至於一開頭被打的這麽慘。但這是在水上,蕭史水性很爛,姬任好暈船。

梅袖手回身就向姬任好撲去,腳踝忽然一緊。

烏黑的“海市蜃樓”如疽附骨。

妖氣一閃,天闕又刺到麵前!

叮叮兩聲,長針格開天闕,梅袖手被長鞭一拉,翻了個跟鬥,手在船沿上一撐,複又躍上,迎風而立。姬任好神色冷凝,天闕倒旋,紫色的妖光一閃一閃。

“梅袖手,接我一招!”

梅袖手不敢大意,雙方正要起手,腳下忽然一動!小船似受了極大的推力,由慢到快,飛一般向遠處馳去。

蕭史低頭,見船邊竟然圍滿了鯊魚。這些鯊魚頭朝一個方向,飛速遊動,推動小船愈來愈快。雖然沒弄清怎麽回事,他知道機不可失,蹂身上前搶攻!

梅袖手亦發現不對,離自己的大船越來越遠,一旦被孤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他低嘯一聲,閃開兩人攻勢,轉身飛點船沿,要回到大船。小船一顫,忽然前進了一步。這一步妙到巔毫,梅袖手前力已盡,新力未生,借力之處又失去,眼看要掉入水中。但梅袖手畢竟是梅袖手,左腳一旋一踢,點上一頭鯊魚。

鯊魚與鯊魚之間的縫隙忽然擴大,一道精光衝出。梅袖手足還未穩,又遭奇襲,倉皇變換身形,左腿仍差一線,貼肉劃過,鮮血飛濺!他心中大怒,無法再戀戰,雙足連踩,飛回大船之上。血引來不少鯊魚,全做了跳板。

嘩啦一聲,畢雲生竄上船來,撈起纜繩一丟,正套在一頭鯊魚頸上。他又丟一根,轉眼套了三四頭,牽著船風馳電掣般去了。

畢雲生熟知海路,右牽左拐,奔到一隻小島上,早有三桅船等候。幾人換了三桅船,開足馬力奔返陸上。一路顛簸,想而可知。不過如此拚命,才能搶在頭前!

陸上大戰已起。

江湖上傳言,由於伏青主來投,將懷天閣情報盡告,梅袖手密發三路人馬偷襲。書畫兩部主在南方巡查,梅袖手無能力一口吞下五人,派點小兵又打草驚蛇,故特意瞞住兩人,專攻閣內。琴棋舞三部主在閣內,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所幸三人都足當一方之主,隻九霄受了傷。而閣內駐兵不多,三人守不住,退避逃跑,一麵發調令集齊弟子,一麵與書畫會合。而鬼部隻有姬任好能調,不知隱蔽何處,毫不出現。

船抵東南海口,終達碼頭。

姬任好與蕭史急急下船,碼頭役人來回搬運,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簾下角繡著兩個小篆。一隻手伸出來,將簾子一掀,若顰急下車,道:“閣主來了!”

她盈盈下拜,道:“如閣主所料,有人來襲。”

姬任好聽她述完現狀,道:“伏青主果然按計將他們引來,不過,不過……嘿嘿。”

他道:“九霄他們退而不戰,很好。你現在傳令,調書畫兩部急奔萌暇山東北黑水潭處,務必要搶在梅袖手回來之前,搗毀他的老巢。琴棋舞三部繼續和前來偷襲之人周旋,重點是拖住他們!”

若顰接了地圖,姬任好又道:“算算梅袖手得力部下,不過四大護法,雙姬雙煞,四大護法已去其一,梅袖手追擊我帶了兩個,雙姬又死,所以與琴棋舞相持的,必然是一護法與雙煞,他老巢已空,重要物事都在內,不趁此時更趁何時,但梅袖手必然料到,也會最快回防,所以務必要快!”

若顰應了,道:“是否書畫還要埋伏?”

姬任好大笑,輕撫她發,道:“顰兒如此聰慧,我如何舍得嫁你!”

若顰巧笑,姬任好道:“梅袖手心急老巢,必定一人先回,兩大護法拋在後麵。你傳令書畫搗毀生死門後,躲過梅袖手,休和他硬拚,而偷襲隨後而來兩位護法,這兩人匆促奔行,多半不加防備,能殺死最好,若不能,絕不要戀戰,立即回撤。”

蕭史笑了,道:“也不需要撤多遠,埋伏在旁邊就好?”

姬任好看向他,道:“你的人呢?”

蕭史攤手道:“我盡力調來,隻是路途太遠。我親自在這,你還放心不下麽?”

姬任好點頭,對若顰道:“埋伏在旁邊,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我們這便去救三部,梅袖手一定會趕來,這時派書畫拖住他!”

若顰領命,自去分派傳令。姬任好蕭史一同上馬,日夜兼程,雙馬連換,直奔三部之處!

氣溫漸冷,漸近西北。

冬日也快降臨,快馬奔馳過處,幾可見皚皚白雪,褐色的山頭都變成白色。姬任好想,倒離那老道的家近了。

瑄分塵與上官走的最慢,不知到哪裏了,但打探到消息後,會來會合的。

右方山坳裏,隱約傳來奏樂聲,似琴似笛,琴笛交雜,飄渺如仙。姬任好忽然色變,撥轉馬頭,道:“這邊!”

雙馬拐了個大彎,沿著起伏的脈絡奔進坳中,到穀邊姬任好勒停馬,跳下地,點足飛上石壁,借著卓越超凡的輕功騰挪轉折,飄到一塊大石之後。琴笛聲已近在耳邊,隱隱金戈殺氣!

九霄端坐大石上,纖纖十指不停撥弦,鮮血從指甲縫滲出。他性子高傲,咬著牙想,我怎麽能輸,怎麽能輸給他?

背後琴部十近衛圍成半圓,麵對山壁上的勁敵。

青衫白袖悠長,男子靠壁而坐,持青玉笛。額發垂下來,將一半臉頰擋住,更顯的下頷漂亮。他隻率了七個人,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成北鬥狀。

笛聲悠揚,琴聲激越,幾次想將笛聲勾入自己範圍,又被溜開。九霄腰側傷口隱隱作痛,胸中氣血激**,心道這樣下去,必然氣力耗盡而成甕中之鱉!他心一橫,右手五指抬起,要一拍毀琴!

一隻手伸過來,將他千鈞之力輕輕接住。

接住,上撫,下壓,滑弦,琴聲驟然再響,一脈昂揚悠遠。

九霄呆呆的倚在來人懷裏,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眼眶一紅,道:“閣主!”

姬任好輕碰他額頭,指下真力灌注,錚,錚,錚,錚,錚五聲,宮,商,角,徵,羽,乃土金木火水,宮聲博大,一聲震的笛調咽啞。羽結尾而有殺伐,對麵七人身子一震,嘴角一齊溢血。

青白衫人望對麵,來人衣裾繁麗,貴姿天然,容貌妍麗而不可方物。他慢慢從唇邊拿下笛子,道:“姬閣主如神降世,姿態若仙。”

姬任好按弦息音,替九霄拭去鮮血,包紮手指,淡淡道:“柳公子能傷我愛將,本領不凡。”

柳折眼神隱藏的很深,慢慢站起來,聲音很低,隻讓旁邊七人聽見:“快跑,與青煞白煞會合,先躲起來!”

姬任好又道:“不過,柳公子為何認賊作父?”

柳折沒說話,一橫手中笛子,忽然微光一閃。

山壁旁輕響,衣袂一翻,蕭史的聲音道:“好不客氣。”

本該持鞭的手裏,挾著一根銀針。

姬任好立起身來,道:“長江柳吹笛,天山梅袖手,令尊當年的名諱,還排在梅袖手前頭呢。”

柳折不發片語,玉笛倒打,一排銀光射出,直奔姬任好麵門!姬任好大袖翻卷,瑤琴旋起,叮叮叮數聲,中在木身。姬任好再一甩,瑤琴發出嘯嘶,直向柳折旋去。自己拔地而起,瞬息已在對方身前,蕭史的長鞭也到左側。

柳折竟不閃不避,笛子一伸,挑住琴直旋回去,卻差了一寸,從姬任好頰邊擦過,直飛對麵山壁!同時左手一揮,扯下外衫,啪的卷上蕭史長鞭,卻再無計防姬任好這一掌。

鮮血飛濺,同青衫一起,劃出一道弧線!柳折倒飛而出,眨眼竄出十幾丈,在一塊凸石上一點,旋身沒入另一道山坳裏。而周圍的七人也飛的飛,跑的跑,全部竄個精光。姬任好輕喝道:“以為我追不上他?”

身後忽然隆隆作響,九霄撲到他身邊,驚道:“閣主!”

那一瑤琴擊中山壁上積雪,將原本鬆散的雪底一齊震碎,半個山壁的雪全部卷來,雖然不算大雪崩,威力也可觀了!姬任好撲了一臉雪末,嗆氣冰涼,急令撤遠,眾人騰挪閃躍,散開到了高處,滾滾白雪瞬間填塞穀底,變成一片平地。

這時柳折等八人,已逃的一個不剩。

姬任好拍去身上碎白,心道自己少來北方,以後征戰時,務必要注意。忽然笑起來,道:“他想逃,想和我拖時間?我讓他知道什麽叫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