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初開(下)
後麵掛著的詩也大多是抄自前人的詩句,雖沒什麽新意難得的卻是一手好字,偶有幾首自創的詠菊詩卻與幾幅簡單的彩畫掛到了一起,更有的是詩畫合作……這時,一個丫環拿了幅剛畫好的畫掛上,相比前麵的幾幅工筆描就的菊圖它多了隱約的遠山淡淡的竹籬,意境上帶了點陶淵明的淡泊自樂,算得上佳做,雲珠看了下屬名:納喇.海霍娜。
正好,就用《詠菊》。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運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莊親王福晉見她掃了一遍諸人的詩畫後就揮筆寫下了這首《詠菊》,念了兩遍隻覺得口齒噙香,**氣回腸,不由讚道:“好!人美、花美、情美、詩也美,難得,難得……”果然是金粟初開曉更清,一代更比一代強,難得的才貌雙全。
這話讚的……圍觀的貴女們看向雲珠的目光更不忿了。
“雲珠,原來是你啊,這詩寫得真好,是配合著這幅畫寫的嗎?”赫蘭珠玉般的聲音響起,臉上滿是欣羨和喜歡,“這麽好的詩一首怎麽夠,難得福晉喜歡,不如你再寫一首啊。”
圍觀的眾女裏立時有人附和:“就是啊,寫得這麽好,再寫一首給我們看嘛。”
赫蘭?雲珠一愣,遂又恢複了淡定,前世就見過了不少背叛的戲碼,何況她與赫蘭也不是多深厚堅定的友情,一句話說得好,所謂忠誠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罷了。不過自己也不是個拿吃虧當占便宜的,赫蘭是一個,另一個出聲的——是個圓臉的小姑娘,見雲珠看向她,眼神不由有些閃爍,隻一瞬卻又倔強地頂了回來。
怎麽好像對她意見頗深?雲珠有些疑惑,自己並不認識她。
“做詩又不是做飯,想做就有,還多多益善?”一位跟雲珠年紀相仿的少女輕蹙著眉說道。一般若不是有嫌隙的大家閨秀是不會在這種場合為難人的,天賦和刻苦而就的才華並不是人人都有,找人代做也不鮮見,大家心中有數罷了,誰會挑了出來?顯得自己心胸狹窄,嫉賢妒能而已。
“納喇姑娘說得不錯,都讓雲珠做豈不耽誤了其她姑娘參與的樂趣。”珺雅淺笑道,瞅向赫蘭的目光微冷。
雖然這麽說,很多貴女看向雲珠的目光已從佩服、欣羨轉為疑惑、不屑了。莊親王福晉笑了笑:“雲珠覺得呢?”語氣依舊親昵。
雲珠似是不懂地璨然一笑:“那我再寫一首吧。”懷疑她的詩是找槍手代做?沒錯啊,可惜這個槍手目前還未出生,而且這樣水準的詩雖然不多,但好的也不少,再“寫”一首有什麽難的?她早查過在這之前的曆史文化資料,到目前為止跟前世所記載的一樣,但接下來她就不保證了,就算是正史她也要將它掰成架空。短命皇後?見鬼去吧。
伶俐的丫環早將寫好的詩挪放到一邊重新攤平一張宣紙。雲珠醮了醮墨,行雲流水般又寫了一首《問菊》。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真個把**問得無言可對。海霍娜覺得自己小瞧了這個富察姑娘了,這樣的才華,別說一首了就是三首四首,她也做得出的。
“果然新穎別致。”太有個性了!莊親王福晉看著雲珠的眼光又再一次改變,原以為是個溫靜隨和的,沒想到內裏更有清高孤傲、目下無塵的品格。隻是,這樣的品性適合皇家麽?還是她隻是對事而發?
敏銳地察覺周圍不少女子不自在的表情,莊親王福晉疑惑著,畢竟出身名門,才貌上佳,帶點傲氣是正常的,麵對不甘和嫉妒能做到這般笑語嫣然地用詩反刺回去已經太過難得……可惜皇嫂沒在,不然也會喜歡這個姑娘的。
能接到花柬來此聚會的都不是蠢人,當下在莊親王福晉的招呼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品評,先是畫作,接著又是**做的美食、湯飲……至於詩,到聚會結束也沒人再提起,麵對不能超越的佳作在前,誰還有興致去做?
“看你精神還好,今天怎麽樣?”瓜爾佳氏拉著雲珠的手細細問著。
雲珠將事情描述了一遍,說道:“除了寫詩那會兒,其他的時候還蠻好的,交了幾個有意思的朋友。”總不能說自己一點也不介意別人的為難吧,現在的自己再怎麽寬和也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
“那就好,有空跟她們多走動走動。”瓜爾佳氏拍了拍她的手,皺眉道:“至於那個赫蘭,以後遠著就是……”
雍正三年,回京述職的李榮保因身體原因請辭察哈爾總管一職,皇帝接到折子後卻將他調回京城升了從二品散秩大臣一職,原來的察哈爾副總管巴林訥穆.布坦一下子從正五品越級提為從四品接替了察哈爾總管一職(原來的察哈爾總管一職為從三品),轉副為正。李榮保調回京後,巴林訥穆家與富察家的聯係也淡了下來,這也很正常,畢竟從上下屬關係變成領著閑職的京官與掌理軍政事務的實權地方官差別確實很大……可是赫蘭今天在莊親王府弄的這一出也太過了吧,都說權勢改變人,難不成這就是巴林訥穆家的家教?!
聽女兒的話,她跟三福棟鄂氏及弘暲的福晉郭絡羅氏走得近……瓜爾佳氏決定晚上就將這事兒透露給丈夫知道。
“額娘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再當她是朋友。”這種心術不正的人再跟她交往指不定什麽時間會被咬一口。“阿瑪呢?”
“你明白就好,這種人犯不著跟她計較,不過也要小心。你阿瑪在書房……對了,你堂姐說過兩天接你過府住幾天。”瓜爾佳氏微笑道,“過些日子就到你堂姐壽辰,你正好陪陪她。”
“我知道。”雲珠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晚點再過來陪您和阿瑪用膳。”
“去吧,好好泡個澡。”瓜爾佳氏似笑非笑,也不知女兒的這個怪癖哪裏來的,北方人幾日洗一次澡都算勤的,她倒好,一天不洗就睡不著覺,更別說是活動了大半天後。
雲珠俏皮地吐了下舌,帶著素問回了辛夷塢——她住的院子。
瓜爾佳搖了笑了下,半晌才斂了神色仔細地問起郭嬤嬤莊親王府上的事。
到了辛夷塢,熟知她喜好的靈樞已叫人在次間備好了洗浴用的木桶溫水,雲珠喜道:“果然還是靈樞好啊。唔,我一會兒還要到正院的。”
“侍候了姑娘這麽多年,還能不知道姑娘的習性。”靈樞笑道,將手上的衣服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套放到衣架上。
“敢情奴婢這一路的陪伴還比不上這桶熱水呢。”素問故做哀怨地說著,手上卻一刻不停地給雲珠解開辮子,將卸下的釵環裝好。
“你的功勞姑娘我記著呢……”雲珠褪了衣裳整個人浸在水裏懶洋洋地說著,“你們出去吧,我泡一會兒。”
素問和靈樞早知如此,默默地回到外廳。靈柩道:“這裏我守著,你去歇會腳吧,今天辛苦了。”
素問不好意思,“確實有些累,不過也開了眼界……我先下去休息,有空再跟你細說。要不要我叫易芽她們過來?”
“這會兒不用這麽多人,再說錦繡忙著做姑娘吩咐暖手兒呢,易芽去小廚房看上午燉下的湯了……”
那可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