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歐氏與汪氏間的戰役引起了商界裏不小的的轟動，雖然林氏並沒有牽扯到這場風波中來，但作為一個企業的領導人林岩還是一日不落的看著每日的追蹤報道，而同樣坐在他身邊的林若晞亦是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看著新聞焦點，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熒屏，而她所在乎的隻有不時出現在畫麵裏那個她想了一遍又一遍，念了一遍又一遍，愛了一遍又一遍卻又始終不敢靠近的身影——上了淡妝的歐陽雪坦然自若的坐在各界媒體麵前，以著歐氏總裁的名義對外宣布未來三年對旗下新收購公司汪氏的年度計劃。
即便是隔著一層屏幕，但林若晞仍就看得出來，此刻身處在數百人之中的歐陽雪是開心的，不似她在一個月之前看到的眉角低垂，此刻那明亮而美麗的眸中重新綻放了色彩，裏麵藏著隱約的笑意，眼角微微上翹的弧度，一切一切不過些微細小的改變，林若晞不漏分毫的全部看進眼裏，刻在心上。
所以，她心目中無數遍告誡自己該要放下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和那個不屬於自己位置的她相守了吧。林若晞想要替歐陽雪高興的，她告訴自己此時此刻她應該笑著為自己最好的朋友送上最誠摯的祝福的，祝福她如願以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可是為什麽，明明是笑彎著的眼卻流出了鹹鹹的淚，為什麽明明是勾起的嘴角卻被牙齒咬破了唇，喉嚨間漫開腥甜，嗚咽橫亙在嗓子中，死死的抑製著，直到再也忍不住的發澀發疼。
一身柔白睡裙的林若晞抱著雙膝，雪白偌大的床隻有一個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頭的一隅，頭埋在腿間，長長的發絲從兩側散落，掩住了透著蒼白的臉頰，卻遮不住纖瘦的身體下不住的顫抖。緊握雙拳的指甲嵌進了掌心，劃出道道印痕，猶如心口上的傷，深深的，生生的被割出一道浸著鮮紅的血印。
林父林母晚上走進女兒房間時抱著雙眼通紅幾乎是暈倒在**的女兒一路直奔去了醫院，他們不知道好好的女兒怎麽就會變成了這樣，每當林岩開口詢問，林若晞總是默默搖頭不肯說出心裏所藏秘密的隻言半語。
醫生例行公事的囑咐要讓病人多休息，不要讓病人情緒受到太大的波動。林父林母按著醫生所說一一記下，兩位年近半百的老人看著病**麵容憔悴的女兒心中盡是說不出擔憂。
林若晞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身體感覺怎樣而是讓所有的聽到人大吃一驚，林若晞看著林岩說：“爸，我要訂婚。”
林父林母千想萬想怎麽也想不到剛從昏迷中清醒的女兒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不約而同的驚訝的望著唇間依舊沒有血色的女兒，露出無數的疑惑。
韓氏和林氏如紀氏和汪氏一樣是世交，林岩曾經和女兒不經意的提過一句韓家的那個孩子不錯，挺正直的一個人，你要是有想法的話可以考慮看看，但其他的卻也沒多說什麽，決定權還是最終交在了女兒的手裏。當時林若晞隻是笑笑沒接話，而林岩也以為是女兒不中意。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林岩卻沒料到女兒會在這個時候把事情再次提起。
“若晞，結婚是大事，不可兒戲。”林岩鄭重的坐到女兒麵前，麵色嚴肅的說道。
林若晞看著麵色凝重的父母，知道他們對自己突然做的決定不解，但還是點點頭說，很是認真的說道：“我知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林父林母本想再勸勸固執己見的女兒，不是他們不希望和韓氏結緣，隻是女兒這次做出的決定太過讓他們不可思議，從小到大他們的女兒是一個不管對什麽都認真一絲不苟的人，絕不會輕易做出任何倉促的決定，可為什麽這次偏偏在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上卻如此的草率。
林父林母不同意女兒做法，說這件事等過段時間再說，但林若晞像是鐵了心的似乎非要和韓氏訂婚，無論說什麽都不肯退讓。林岩耐不過林若晞的軟硬兼施，無奈之下還是去找了世交韓氏，商量兩家聯姻的問題。
韓氏是律師世家，雖不及林家有錢但也是有名有望，而對於林家的那個賢淑有禮的女兒也自是喜歡得緊，所以沒有任何推脫便爽快的答應下來，雙方家長選定吉日，籌備訂婚喜宴。
兩家訂婚的消息一出，原本將鏡頭對準歐氏和汪氏的媒體雜誌們紛紛移焦換點，瞬間把目標鎖定在了儒雅公子和富家千金的娛樂頭條。
八卦永遠比條條框框的商業要點更受大眾的追捧，不過一夜之間，無數個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童話故事騰空而出，而在訂婚宴的當天除了林家與韓家各自邀請到場的朋友之外，來自八方的媒體更是傾巢而出，抗著攝像機拿著電腦興致勃勃的來記錄這段羨煞無數人的因緣。
拱橋，紅毯，花籃，香檳，白鴿，鮮花，這是一個即將見證美好的日子，一身禮服白紗的林若晞支走了身邊的人，獨自坐在化妝台前，陌生的看著鏡中那個漂亮的即將戴上“未婚妻”稱號的人，仿佛她在看的不是自己一般。
訂婚宴的請帖發出去了無數，卻獨獨沒有林岩以為女兒最應該先告訴的歐陽雪。林岩不解的問女兒為什麽，他總覺得女兒自從從歐陽家回來以後就變得怪怪的，就比如林岩在得知歐陽雪回國以後想讓女兒請歐陽雪到家裏來坐坐，讓女擔心了這麽長時間的朋友和女兒多些聊天的機會，但誰知卻被林若晞一口否決，說歐陽最近很忙沒時間。林岩最初以為自己的女兒和歐陽雪是鬧了矛盾，但後來從各方麵的感覺觀察卻又不像。對於口風太緊的女兒，林岩隻能是又急又無奈。
嘉賓就坐，司儀就緒，新郎一身白色的西裝站在台上，等待著他美麗新娘的到來。可是，就當林岩來到後台的化妝室，準備牽起女兒的手把她鄭重的交給另一個男人的手時，故事中的女主角卻如電視劇所演的一般消失不見了。好好的訂婚宴變成了一場鬧劇，雙方父母馬不停蹄應付變成看熱鬧的記者，而林父林母則是一邊應對記者一邊不住的向韓父韓母道歉，還好韓氏的父母因為是世交的關係也沒太計較，隻是拍了怕林岩的肩膀說當務之急先把女兒找到要緊。
如此的一天對林父林母來說絕對是漫長的，當她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在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卻依然未找到女兒時，出乎意料的，當他們打開大廳燈的瞬間便看見一身雪白紗紡的林若晞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坐在客廳。
“若晞，你上哪去了？”林母急切的上前前後左右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生怕她出了什麽意外。
“爸，媽，對不起。”林若晞知道自己的任性給父母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她能做的也隻有這微不足道的歉意。
林岩看著滿是歉疚的女兒沒有發話，做到林若晞的對麵，聲音深沉道：“說說吧，今天怎麽回事？”林岩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自己的女兒若是沒有極特殊的原因是不會有今天的舉動，但是他現在必須知道這個原因。
“爸，媽。”林若晞抬起頭，眼神無悔堅定的看著麵前的兩位長輩，一語驚住了兩位半百老人，“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若晞，你在說什麽啊？”林母詫異的看著自己的身邊的女兒。
而林岩則是陰沉著臉道：“你說什麽！”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林若晞歉疚的看著父母臉上滿是失望驚訝的神情，但卻沒有半點為自己今晚所做的決定後悔。
聽到女兒的話林岩騰的從座位上站起，聲音是林若晞從未聽過的憤怒：“所以呢，你今天就是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對不對！告訴我，她是誰！是那個歐陽雪是不是！”
“不是！她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件事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好，那你告訴我她是誰！是誰！”林岩聲音的因為憤怒而顫抖，而林母的聲音也因為傷心而透著哭腔。
“若晞，你告訴媽這不是真的好不好，你是女孩子呀，你怎麽會去喜歡和你一樣的女人呢？”
“爸，媽，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們。”林若晞說完不待身邊的父母反映同樣是紅著眼眶起身跑進了房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扣上鎖，手捂著嘴，背靠著門緩緩下滑，直到最後蹲在地上，透滿傷悲的嗚咽聲再也止不住的從緊咬的唇間溢出。
相愛的人出櫃為的是將來在一起的長相廝守，而林若晞今晚的出櫃卻為的是心中一段銘記而永遠無法得到回應的感情。沒有與愛人間的相互扶持，沒有害怕畏懼時耳邊鼓勵安慰的話語。林若晞說不清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想做便做了。她在用她的方式為這一段十年的情絲畫上最後一筆的終結；她在用這種決絕的方式來告訴自己，向自己證明她在為這段無果的情做著最後的淚與殤的祭奠。
林若晞累了，於是，她就這樣抱著自己倚在門邊靜靜睡去，夢中的她愁緒不曾消散，眼邊的淚依舊在流，濕熱的臉頰未曾幹過，隻有一遍又一遍數不清，疊在一起的，越聚越多的淚。
破曉前的夜最是寒冷，黑暗，從夢中醒來的林若晞換下了一身嫁紗，留下了一封信，告別了這個熟悉溫暖的家，獨自走進了那無邊的黑暗，默默承受。
最近忙得不可開交身在國外歐陽公司總部的歐陽雪是在回國前的當晚才從蘇晴的口中得知林韓世家的訂婚風波。歐陽雪驚訝她竟對好友的訂婚的毫不知情，但同時也更擔心於報道中所標寫的“林氏千金炫神秘，無故消失訂婚宴”的娛樂頭條。
淩晨三點，歐陽雪在剛下飛機的一刻便接到了來自林岩語句中透著急切的電話。原來被女兒的事情煩擾得睡的不深的林父林母在恍惚中聽到了一聲關門聲，最初本以為是錯覺，但過了不知多久林父林岩像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趕緊拉著林母到了女兒的臥室，推開門一看，果然屋裏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隻有雪白的床麵上平躺著一封簡短的信，娟秀的字體，字裏行間中訴說著提筆人的歉意，落寞與傷懷。
“爸媽：
原諒女兒的不孝，女兒讓你們失望了，除了對不起此刻再也不知道該對你們說什麽。女兒愛了一個人，很久很久，久到念她想她似乎已經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如人需要氧氣，魚兒需要水，女兒掙紮過，想過放棄，想過深埋，但本該屬於女兒心卻不受女兒的控製，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跑到那個人的身上，惦念起那個人，回憶著她的一顰一笑，回憶著我們擁有過的點點滴滴。那個人很美，很溫柔，很善良也很堅強，她比你們的女兒要優秀很多很多，女兒曾經幻想過在若幹年後的某一天帶著那個人以愛人的身份回家，我們四個人圍坐在桌子前，像一家人一樣，你們就像疼我一樣的疼愛她，把她當做你們的另外一個女兒。但這一切都隻是女兒自己勾勒的一個夢，很美好，卻也虛幻。很久以前，女兒就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是卻還是情不自禁一如既往的愛著她。
爸媽，女兒的任性讓你們傷心了，操心了，真的很對不起，但是女兒還是要說一句：愛上她女兒不後悔，即便不能和她海角天涯但女兒可以守著擁有她的記憶相伴一生。爸媽，你們保重。女兒隻是出去散散心，望一切安好。”
此刻林岩已經顧不上歐陽雪究竟是不是那個女兒口中所謂不是“她”的她，他現在隻想盡快的找到女兒。
不知內情的歐陽雪被林岩的電話問得一愣，很坦白的說道：“不知道”。然而當歐陽雪撂下電話，臨出機場前的不經意一掃卻在不遠處的安檢口處看到了一個極似好友身影的背影。
“若晞？”歐陽雪試探著的叫出聲，在淩晨本就清寮的機場裏顯得格外清晰。
“若晞？是你麽？”歐陽雪加快腳步試著走近些，但那個被叫住的人卻也在和歐陽雪同步速的更加朝機場的裏麵走去，直到了安檢口，歐陽雪不得不停下來，望著前麵那個始終是背對她的人。
“若晞？”歐陽雪又叫了一遍，掏出手機撥著好友的號碼，眼睛卻盯著前麵的人，然而幾秒過後傳來的卻是對方手機關機的聲音提示。
走在前麵的人始終沒有停下，隻是在最後一個拐彎處稍稍放慢了腳步，然後在拐過身的死角處偷偷向後看了那個她已經決定將其封在心底的人最後一眼。
如果注定要擦肩而過，那麽她寧願選擇不要這最後一刻殘忍的溫柔。
歐陽，原諒我的懦弱，也許十年之後，當我再次站在你的麵前時能夠瀟灑的笑看青春往事。
林若晞向林岩坦了白，林岩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女兒的這次臨陣逃婚是為了那個他不知道的女人。隻是，尚未完全冷靜下來的林岩忘了去考慮一點，如果林若晞明知道最後她不會去這個訂婚儀式，那麽她之前為什麽又要那麽堅持的去主動要求這場所謂的婚姻？
林岩的答案從某種程度上隻能算是猜對了一半，林若晞確實會為了心裏的那個人而不會像平常女子一般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她要的這場閃電式的訂婚卻也是確確實實的為了她心裏那個深愛著的人，隻因林若晞曾經記得心裏她愛的那個人說過，她說她不喜歡成為眾人的焦點，不喜歡活在被別人品頭論足的鏡頭下過上分秒。所以，林若晞用此辦法讓自己代替了她，用她自己製造出來的新聞代替了媒體集中熱點對歐氏總裁褒貶不一的評論。
歐陽，這真的真的是她所能為她做的，最後，最後一件事，真的，是最後一次。
帶著恍惚，帶著傷痛，帶著遺憾邁進了機艙，
廣播裏開始播放著起飛前的安全須知，林若晞坐在窗邊，望著窗外，心在這一刻成了空白，仿佛忘記了自己是誰，為什麽而來，又因什麽而去？
飛機飛離了地麵，衝入了雲霄，劃破了雲層，駛向黎明之際慢慢擠出的幾縷金色橘紅的霞光，帶走了林若晞對歐陽雪全部的愛與思念。
淚，如果要流，那麽請最後一次灑在這片熟悉土地的天空之上，
飄零，散落，
輕舞飛揚。
作者有話要說：看看這章的字數，璐璐是多麽的認真~
若晞。。。嗯，大家暢所欲言吧，馬上完結，再不露個麵可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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