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彌天大謊
安洛宮,古樹參天,盤曲多姿,鬆濤滾滾,高大挺拔。
神色疲倦的太後在流金溢彩的橙色紗帳掩映下半躺地軟榻上,雖已年過半百,但精美的五官仍能看出她年輕時就是一個傾天下的美人。
她正靜等著徐可婉派人來報喜訊,可殿門的小太監卻說是皇上來了,她便心一驚,一臉疑惑,扭頭向殿門看去。
侍女小魚領先進來,把層巒疊嶂的紗帳向兩邊掛好。
太後這才看見她心愛的兒子和顏牽著一個低垂著頭的女子站在殿中央。
女子容顏絕色,清麗脫俗,一雙大眼似水清澈,一襲白衣若雪,猶似身在煙中霧裏,從外表一眼就能看出,應是那種不諳世事,性格純真的人,可那如玉石一般的小臉上卻有幾道明顯的紅痕,像是被人所撓。
太後不由得在心頭大讚兒子眼光,可這女子再好,分明就是個煙花女,而且意欲謀害皇孫,本想大發一通怒火,卻礙於兒子的麵上,隻是不快地眉頭一擰,並不吱聲,冷漠地看著不請自來的他倆。
夏侯一落放開暮傾雲的小手,斂了那份與生俱來的狂傲,規矩地撂了袍裾向地下跪去,見身邊的她未跪下,責備的眼神便向她看去。
暮傾雲雖封為香妃,但那也是在昏迷中所封,所以,並未與太後照過麵,而從羞月嘴裏得知太後雖不管宮內事,但曆來嚴肅、肅穆,再加上今晚的種種事情,她的內心更是忐忑不安,又見夏侯一落那冰涼的眼神閃來,心突地一下子高懸,雙膝一軟,“咚”地一聲直挺挺地跪下,把身子全撲在地,嘴裏慌慌張張直道:“雲兒參見太後!太後安好!”
問安的鶯聲好大,那跪地發出的聲音更是刺耳!夏侯一落無奈地向下撇了撇嘴角,但說實話,他就喜歡她這種沒經過宮規出來的樸實動作,純真得可愛!
他也向太後叩首,孰不知就在此刻卻聽得太後突然發出兩聲忍俊不住的輕笑,心兒一鬆,原來母親也被暮傾雲慌亂的舉止逗樂了。
哈哈……暮傾雲的心一喜,偷撩了一眼太後,原來,太後也不是那麽可怕,很和藹可親嘛!她的心落了下來,繃緊的神經也放鬆,暗暗打量起這殿內來。
“起來起來!”太後的冷不經意間被暮傾雲的舉止驅散了,雖心中還不悅,但已經徹底打消不想與他倆說話的念頭。
夏侯一落本想著定先挨一頓痛罵,可沒想到就這樣被喚起了,這意味著今晚的事能輕易過關。
他便趁火打鐵給太後解釋了個清楚,說東毅宮的火是宮內的宮人不小心引起的火災,而且火也沒皇後所說的那麽大,惺子也隻是被煙所嗆,並沒有事,已經清醒,一切都是皇後誤會了,與在病中的暮傾雲無關。
太後幹咳兩聲,這事太大,她得仔細地想想,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她便讓他倆坐下,又讓小魚奉茶,她則在侍女小鶯的攙扶下緩慢地下了榻。
小鶯給她披了件織錦披風,她便顫顫巍巍地向錦繡座榻坐去,猛然一抬頭,又瞅見了的正四下張望的暮傾雲。
這女子一臉的頑一張如花小臉若花貓一樣,倒與無花公主有幾分相似,正因好奇而眼珠子亂轉,絲毫未覺危險逼來,確實不像那種有心機而心腸歹毒的人。
也許是久居深宮,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而暮傾雲那幅沒察覺事態嚴重的模樣便無端地給了她幾分好感。
一向冷臉對人的她咽了咽喉部的唾液,徹底相信了兒子的話,但卻問暮傾雲,她的臉被何人所撓?
暮傾雲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斂了神飛的思緒,落落大方地站了起來,向太後福了福身子,“回稟太後!是雲兒的臉癢癢,自己不小心撓的!”
夏侯一落一凜,驚訝地張大了嘴,實沒想到暮傾雲非但沒告狀,還巧言掩蓋事實真相。
太後恰在此時用手絹掩住嘴又幹咳兩聲。
不輕不重的咳聲如晴天驚雷,讓夏侯一落頓時膽戰心驚,不知道太後這問話是不是有意而問,若她知道事情真相,不管暮傾雲是出於好意還是惡意,都是欺騙之罪。
他眼神一慌,又拉著暮傾雲又向地下跪去,惶恐不安地道:“母後!雲兒腹中也有了兒臣的骨肉!”
“呃!”暮傾雲正撅著小嘴覺得委屈,怎麽無端地又要跪,猛聞夏侯一落驚言,她微微張大嘴,愣愣地看著他,忘了一切。
“母後!雲兒早與兒臣情深義重,就是因為有了兒臣的骨肉,所以,兒臣才給了她封號,接她進宮!”夏侯一落又繼續道,這事,在暮傾雲未醒時,他就知道了,隻是不想過早地說出來,而給暮傾雲看過病的李太醫也剛稟報過他。
太後好久都沒有說話,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對於她來說,應該是一個喜訊,但封為香妃的女子終究出身不正,難登大雅之堂。
她一時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起來!”思慮再三,太後的手虛空扶了扶,接著就為難地道:“可她的出身?”
這個問題,夏侯一落早在來時的路上想好,正道是,一個彌天大謊出來,接著便是更多的謊言彌蓋,無休無止。
他墨眸如夜,透著那麽一股子看不透的幽深,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雲兒說起來也是名門之女!是先皇在時退隱的陸尚書小女兒,隻因家鄉遭了天災,家人在之間全死了,她一人孤苦伶仃,便流落到了雲彩江……而她也是忠貞之女,賣藝不賣身,從認識兒臣後,更是脫離了那行!兩個月以前就搬到一處小院居住!”
太後的眸子帶著點點星星,滿臉的驚詫之色,先皇那時候她好似不記得有位陸尚書,倒是記得不久前被滿門抄斬的罪臣也姓陸,但此話從兒子嘴裏侃侃說出,她便認為自己年歲大了,也許不記得了而已。
暮傾雲的整張臉越來越變得極為有趣,靜靜地聽著,不知道這邪是夏侯一落編的,還是真實的,總之,與聽到說她懷孕了一樣驚愕,忘了說話。
想著暮傾雲終不是煙花之女,又是名門之後,太後終於露出一抹微笑,“如此說來,那就得令史官給香妃改寫出身!”
夏侯一落心中大喜,忙道:“這件事,兒臣早讓史官如此寫了,隻是雲兒剛醒來,也一直未來給母後請安,而兒臣又公務繁忙,便沒來得及稟報母後!”
太後臉上的笑意加深,這兒子行事越來越像她,膽大心細,逆行事而不拘教條,可她還是不放心,試深著問:“皇兒啊!此事甚大,你可別欺瞞母後!”
夏侯一落當然叩首稱不敢,而他那幽深而冰涼的眸光在這瞬間卻無意地掠過暮傾雲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