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風雲突幻
周平雖看見了,卻沒敢動,隻是就那樣看著麵前驚心動魄的一幕。
會武功的他早看出來了,當今皇上武功亦是練到巔峰造極,稍一動作,就會引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人影忽閃,有次序的腳步聲漸漸由遠而近,火把的光亮很快閃亮了這方天空。
淩飛轉眼帶著眾多的侍衛把這包圍了。
夏侯一落的目光長久地定格在暮傾雲的小臉上,忽嗤笑一聲,有幾分嬉色,**不羈的聲音刺耳響起,“玩玩?”
暮傾雲好似看到了生的希望,反正他見慣了她的胡鬧,這一次,真的不妨再來個胡鬧的借口。
她雙手試著拉向他微微飄動的寬大袖袍,豈不料,他狠狠地拂開,袖中的大手在她驚悸的眸光下輕挽,力貫掌心,五指猝然向李月素頭頂閃去。
“喂!一切都是我做的……”暮傾雲大驚失色,想不到夏侯一落會驀然向李月素下死手,便自然反應地一掌向他當胸擊去,妄想這掌能讓他收回襲向李月素的大手。
夏侯一落身姿未改,另一隻手出擊,輕易地就化解了她的招式。
暮傾雲隻覺得揮來的大手如鋼鐵一般硬,力量浩瀚而強大,手腕一麻,禁不住蹬蹬地向後退了幾步。
無形的氣流中,李月素痛苦地被迫抬起頭,眸光弱弱地閃向暮傾雲,如一隻待宰的無助羔羊。
暮傾雲再感無力救李月素,眼眶乍紅。有種窒息的痛在身體內蔓延。
她向夏侯一落祈求地道:“不關她的事,真的是我!”
夏侯一落仍舊一臉冰霜,唇角的譏意更濃鬱,“你與她早相識吧?”
事已至此,無需再隱瞞,他本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死當然得她先死,所以。她心一橫,故意揚起小臉,挑釁地頂撞,“認識又怎麽樣?你若殺了她,我當場自斷經脈!”
夏侯一落沒有感到驚訝,雖然李月素爽朗地答應隨他進宮,但她卻分明不是愛財的女子,在獲寵的這幾天內,從沒有向他討過賞賜。就連哥哥大婚,都沒開口要賞,種種跡象表明。李月素如暮傾雲一樣。視錢財如糞土,那目的就不簡單了。
“哼!你死了最好!”夏侯一落瞟了眼彌漫著一身決然之氣的暮傾雲,話雖這樣說,卻斷然收回大手。
李月素軟軟地向地下倒去,精氣髓如在這瞬間被抽走,五指微微動了動。本就感到拖累了暮傾雲,而,更讓她無臉再見徐武,心緒潮起潮落,隻喘了兩口氣。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爬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猝然撞向旁邊的一株大槐樹。
那株根深蒂固。在這猛烈的撞擊下隻是輕輕地晃了晃,可頭傾刻間流血的女子卻如花瓶破碎,手腳軟綿倒向地下。
暮傾雲離得遠,要救已經來不及,脫口而出,“妹妹!”
眼前的一幕好諷刺,本是預計好今晚逃出升天,卻不料,竟然把為救自己的結義妹妹送進了地府。
她眼前發黑,身子簌簌地顫抖,差點沒摔向地下。
近在咫尺的夏侯一落冰冷地勾了勾唇角,沒有一點留戀,連啟步都帶著一股冷風。
他大步向林中小道走去,留下一句寒得刺骨的話,“把才人拖出去掛在城牆示眾三天。香妃打入死牢!”
李月素一死,暮傾雲亦是感到神魂皆飛,神智恍惚,也無意識再戰,卻還記得扔出一粒報信的莞香彈。
她聽得那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轟鳴響起,淒涼地苦笑兩聲,任由侍衛們架著向死牢方向走去。
莞香彈是與肖義約好的暗號,莞香彈一響,就證明她逃宮失敗,而那躲在鬆柏林中接應的肖義會馬上撤走,帶著幾個侍女去找劉莞。
“馬上搜查皇宮附近!”淩飛眼珠一轉,向一隊侍衛緊急吩咐。
牢裏比往日陰森,也比往日更是黑暗。
暮傾雲一直呆呆地坐在亂草中,思緒遙飛,還停滯在李月素倒在地下時的那驚心一幕中。
橘紅色的火把下,淺藍色的撒花裙如朵清雅的牡丹花綻放在草地上,還有些濕,因此看起來顏色更深,也更透出一股子幽秘的死亡味道,而水流一般的鮮血急速湧出,印染了她的眼眸,濕了那方黑土地。
不顧自身安全進宮的女人是暮傾雲曾經認定的唯一親人,可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張經總算還有些良心,端著碗飯苦口婆心地相勸,“娘娘!四天了,你好呆也吃點,別學婉儀與德儀,活生生的餓死。”
她輕輕地瞟了眼他,哀寂的眼神又垂落到亂草中。
“唉!人生真是變幻無常,昨日還是高高在上,今日就淪為了階下囚。”張經見勸說無效,把手中那碗散發出餿味的牢飯放在鐵欄柵前,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到了這如今,她隻想求一死。
“吃了它!”鐵欄柵外,一個圓圓的陰影晃動,一句命令似的低沉聲音緊隨著傳來。
暮傾雲懶懶地抬頭,四天水米未進,讓她不光乏力,而且也感遊離在死亡邊緣,死神離她越來越近。
火把的光亮有些刺眼,她費神凝視,這才看清來人是柳二蛋,他的手裏捏著一隻鹵成暗黃色的雞腿。
她便微微眯起大眼,冷若冰霜地審視著野性十足的他,很是驚訝他未離開死牢的暗室,可一切對於她來說,亦是不重要,灰暗的眼眸又垂落,“我死了,你應該高興,也正好替你姐報了仇!”
久久的靜謐,讓她苦苦地勾了勾唇,自嘲一笑,豈料想,頭發突然被大力一扯,緊接著,那隻雞腿徑直塞到了嘴裏。
她怒瞪著他,小嘴雖被猝不及防地塞滿了,可仍是倔強地沒咬一口。
柳二蛋急得臉紅脖子粗,若再不吃東西,就隻得死在牢裏。
他氣極之下,一字一頓地說:“聽著,我姐沒死!她隻是受了重傷,正在閉關療傷。”
暮傾雲猝然覺得十分可笑,從心裏感到柳二蛋這個謊言太荒誕無稽。
柳一亭再是魔鬼,也不可能還活著,絕不可能!
柳二蛋迎著她質疑地眸光,從未有的一本正經,“我從不騙人!要不我怎麽留在這裏沒走?”
是啊!柳二蛋為何沒走?暮傾雲一時凝住。
四天了,夏侯一落從沒來過,也沒有人審問過她。
她茫茫然地伸手推開柳二蛋的手,幾秒後,突然埋頭嚎啕大哭。
聲音如江水崩堤雹,撕肝裂肺,可她從來不哭,哪怕在最傷心時穿越到王府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前景越是風波險惡,就越是從容鎮定,逆風而行,她仿佛就是專為克服困難而來。
可這一刻,憋了四天不言不語的她失控了!足足哭了十多分鍾,才逐漸平靜下來,哭聲小去。
柳二蛋舒了口氣,又道:“別哭了,你若想報仇,還是不能死!”
她伸手抹了把淚水,“活著又能怎麽樣?還不是靜等著你姐傷好,一掌斃了。”
“我姐的傷……最遲也要一兩年才能好,而且,還不保武功能全恢複。這段期間,你若加緊練功,定能是我姐的對手。”柳二蛋又道。
“可我身體好有什麽用?這牢籠困著我!”其實,她想說的是擺脫不了對李月素的愧疚。
柳二蛋終是不懂她,把雞腿再次送到她嘴裏,“若你想離開皇宮,我帶你出去!”
“我不會與你離開!”她搖了搖頭,堅定地再次拒絕了他。
柳二蛋身份特殊,自是能救她出皇宮,可她隻怕也要以身相許才能報答他,若是那樣,寧願死在牢裏。
柳二蛋難堪地挖了挖鼻孔,她的回答沒出乎預料,可再次傷了他,卻不再說什麽,隻是把雞腿又強製性地向她嘴邊塞去。
說實話,鹵的雞腿雖不及那風光時的膳食飄香純正,可也透出一股子原本的肉香味,隻是她一直冷漠地拒絕這香氣。
她迎著那硬塞來的雞腿,知道再不接,又會逼他動手,便伸手自已拿住,小小地咬了口輕輕咀嚼,卻仍是食之無味。
柳二蛋滿意地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她吃完一個雞腿,又把腰間掛著的牛皮水袋遞到她手中,開心的眼神示意喝了。
虛弱的胃部剛進了食,正難受地抽搐著,缺水。
她仰頭飲了幾口,遞給了柳二蛋。
柳二蛋接過牛皮水袋,漾起一抹笑意,“他們若是為難你,你就喚我!”
她再次抬眸望了望矮胖的老頭,心裏升起一股暖流,點了一下頭。
柳二蛋走後,她便盤腿坐好,調息運氣。
一日複一日,她在柳二蛋的照顧下,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卻身體漸漸恢複,內功也與日俱增。
張經與李甲初時很是奇怪,後來,也就不覺了,知道是怪人柳二蛋在暗中照顧她。
對於柳二蛋,他們束手無策,雖住在死牢的暗室,可卻如位貴賓一樣,好吃好喝待著,還可以出去遛達。
這日,張經如往日一般端著碗飯菜走來,看著小臉紅潤的暮傾雲道:“娘娘!今日這飯菜是小人們鍋裏的,雖不及輝煌時的美味,卻也可口,不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