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接你來了
至關重要的那半截遺旨藏在平塘郡的王府!
這是臨死的伊太傅親口告訴她的,遺旨被他分為了兩半,一半藏在文淵閣的房梁上,而另一半,被預感到要出事的他巧妙地藏在一件男式的冰綢衣袍裏。
那衣袍他派人送去了夏侯子曦的王府,卻沒告訴任何人遺旨藏在裏麵,隻說是送給夏侯子曦過生日的一件禮物,而暮傾雲在王府時,就曾聽夏侯子曦說過那件長袍的事。
先皇去逝後,麵對太後的威逼,夏侯一落的殺氣,本是同為先皇心腹的李沐叛變倒戈,而手握遺旨的伊太傅麵對惡勢力,卻沒有交出遺旨,因而被關在禦書房的密室。
與李沐一直侍候先皇的張圓也略知一二,但不是很詳細,而張圓去向她報羞月死訊的時候,她就從張圓的嘴裏得到證實。
那半截遺旨關係著夏侯國的命運,也關係著夏侯子曦一生的命脈,所以,這個秘密一直被她藏在心底,本打算逃出宮後到王府偷出,可沒能逃出去,現在,無論如何,她不能讓柳二蛋得到那半截遺旨。
柳二蛋突然停下腳步,遲疑地轉過身,悠悠地望向一隻手伸出鐵欄柵的她。
她露出生硬的燦笑,還不如不笑,冷臉對他,而那隻伸出的手迫切地招著,好似想馬上挽住他的胳膊。
他隻猶豫幾秒,黑著臉飆射出去。
柳二蛋武功之高,內功之渾厚。據暮傾雲觀來,殘陽決不是對手,應在莫無言之上。
一計不成,她來不及細思,打開了鎖向柳二蛋追去。
牢獄被點了穴,還趴在桌上,可當她剛到牢門,刺眼的亮光下猝然閃現一人。來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她的穴道。
映入眼裏的是淩飛,他的身後站著那兩個守門的侍衛,細看之看,那兩個侍衛分明是宮中的一等侍衛。
她此時真恨自己大意,思想單純,想昨夜出去的事定沒有逃過監控,可能不光柳二蛋跟蹤了她,應還有淩飛,亦或是侍衛。
淩飛沒發一言。迅速給暮傾雲嘴裏喂入一粒黑丸,合在她下頜,看著她咽下。這才向她拱手拱手。“得罪了娘娘!”
“得罪個屁!這樣冒犯我,誰給你的權利?”她又羞又怒,不由得破口大罵。
他未在意,打橫抱起她向牢裏走去。
亂草中,她僵硬地躺著,怒火騰飛地緊緊盯著淩飛。
淩飛並未看她一眼。始終逃避著她的目光,一分鍾後,就給她解了穴。
暮傾雲猛吸一口氣,想一躍而起,卻驀然發現內力怎麽也聚集不起來。全身酸軟,連支著坐起來都費力。一股巨大的悲痛壓得她身子本能地顫抖,漸漸步入崩潰邊緣。
她半支著身子,真想殺了淩飛,本是大吼的聲音,發出來的卻是軟綿無力的話,“你給我吃了什麽?”
淩飛向她拱了拱手,“遵皇上的旨意,給娘娘喂入了十日軟筋散!”
“十日軟筋散?”她蹙著的秀眉下一雙大眼一帶著隱藏不住的驚和怒,“為什麽?”
“這個!卑職也不知道。”淩飛微微一笑,重新換了把鎖,臨走時鄭重地吩咐緊隨於身後的侍衛,“看好了香妃!”
“遵命!”兩個侍衛向他一抱拳,垂首應著。
她咚地一聲倒在地下,雖全身無一絲力氣,可大腦卻十分清醒。
怎麽辦?她一時陷入了懊悔中,後悔輕易說出遺旨的去向,也預感到即將要有什麽重大事情發生。
一夜就在她焦頭爛額中悄然過去。
張經還沒有送來早飯,就傳來細碎而零亂的腳步聲。
“參見娘娘!”
一股香風蔓延開來,率先走到牢門口的梅芳一身華麗的宮裝,一改往日清雅的打扮,妖嬈而嫵媚。
她愕然地盯著梅芳,逃宮失敗,梅芳有不可逃脫的嫌疑,卻沒冷臉,唇角一咧,笑得極度開心,“妹妹怎麽來了?”
李甲一臉的哈笑,向她揖了禮後,忙上前打開牢門,“恭喜娘娘!小人就知道娘娘一定能出去。”
暮傾雲向李甲報以一笑,以表這段時間以來的寬容。
“姐姐!賤妾還不知道姐姐在牢裏……”梅芳定定地望著她,一雙眼睛裏全是驚詫之色。
怎麽能不驚詫,三個月了,她不光沒死,而且依舊貌美如花,哪怕是那身破爛的黑衣服也沒能遮住她一點美麗的光華。
她如黑泥塘裏破土而出的一株清蓮,若仙的容顏與氣質永遠無人能比。
梅芳輕輕地抽泣兩聲,很傷心的樣,接著用手帕試了試眼角,輕移蓮步,走進鐵欄柵內。
“不礙事!想沒有人能知道!”暮傾雲仍是保持著如見故人的開心笑容。
濃香覆麵,梅芳伸手扶起了她,輕柔地給她脫著黑衣,爾後從後麵緊跟著的宮人手裏接過一件代表著權威的明黃色鳳袍朝服。
鳳袍可隻有皇後徐可婉才能穿,更別說是隻有在威儀的場所才穿的朝服了,而且她從不穿宮裝,隻喜著雪色輕紗衣裙,最多外麵罩一件淺淺的黃色外披。
暮傾雲艱難地拂開,十分真誠地望著梅芳,“若要換,就給換我以前的衣服吧!”
“娘娘!今日不同於往日,是皇上吩咐的,一定要娘娘穿上這件朝服。”梅芳溫婉一笑,接著給她穿起朝服來。
她無力反抗,早在預料之中,隻是蹙著眉輕聲問:“什麽事要穿得這樣隆重?”
“賤妾也不知道,好像是要與皇上上朝吧!”梅芳思忖會兒,好似胡猜地道。
“上朝?”她冷冷一笑。香娘的身份再顯赫,也輪不到隨皇上親臨朝堂,定是弄錯了,“妹妹肯定聽錯了,隨皇上上朝的應該是皇後才對。”
“皇後娘娘這段時間身體不適,一直在寢宮裏養病。”
“什麽病?”徐可婉生病,令暮傾雲很快聯想到夏侯一落的痛打,而徐可婉定又是做了什麽令他反感的事。
“也不是病。應該是害喜了!”梅芳迎著她質疑的眸光,這才道出實情。
她臉色一舒,剛繃得緊緊的神經鬆馳下來,總算沒聽到駭人的新聞。
換完衣服,兩個掌燈的宮人走了上來。
梅芳便從一個宮人捧著的托盤裏取了打濕的毛巾,柔柔地給她擦洗著的臉與手,一塊又一塊,準備得十分充足。
一切洗漱完畢,又小心翼翼地給她上了妝。
她從不化妝。可這次在無力之下,隻得任由梅芳弄了,憑著感覺。梅芳應是給她化了個濃妝。
一切弄好。她再不是那個衣衫破爛的死囚,亦是高貴的香妃。
以前憶洛宮的兩個宮人走出來攙扶著她,慢慢地向牢道上走去。
長長的裙裙發生輕微的拖地聲,如一條巨大的黃色斑斕蟒蛇蜿蜒前行。
牢門口,天剛蒙蒙亮,東方才露出一點晨曦。而一襲龍袍微微飄動的夏侯一落正負手等著她。
他仍是那麽威武,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以身俱來的皇風貴氣,而嘲譏的是,當初誓死要跟隨她的周平也隨淩飛站在他身後。
觀那身侍衛服,周平應該升職了。是宮中的一等侍衛,成了淩飛的心腹。
暮傾雲的心頭飄起一朵疑雲。難道說告密的不是梅芳,而是周平?可梅芳那身打扮,也挺讓人懷疑。
周平垂下眸光,不敢與她疑惑的眼神對接,顯得很心虛。
夏侯一落咽了咽喉部的唾液,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沐浴著春風雨露的微笑走上前,凝視她幾秒,如舊日的男磁音仍舊充滿著一種霸氣,“你瘦了!可一如既往的美麗!”
把才人拖出去掛在城牆示眾三天。香妃打入死牢!
可如不是親耳聽到他說了那般絕情惡毒的話,暮傾雲想她不會那麽憎恨夏侯一落。
皇室之爭曆來就不可避免,誰都為自己的利益而打算,而天下百姓跟她也沒有切膚之痛,她沒有那樣偉大,至於他背叛約定也好,騙她也罷,那更是不重要,因為她根本就不愛他。
他隻是她傷痛之時糊塗而依附的對象,傷好了,當然不會介意。
她久久地望著他,想從他微微眯起的鳳眸裏看到逃宮時那夜的殘忍。
“你還恨朕,是嗎?”夏侯一落的雙手掌住她的雙肩,話帶著濃濃的鼻音。
她移開目光,冷漠地道:“皇上把我打扮成這樣,不會是特意來問我這句話的吧?”
“愛妃還是一點沒變!”他攬住她,強製帶著她向停留在後麵的奢華鑾駕走去。
“才人的屍體幹癟了嗎?”前行中,她的話更冷。
他瞟了眼她,臉也迅速冷了下來,“不知道!”
連死人都不放過,他隻懂得殺人,連枕邊人都不會有一點憐憫。
她赫然一笑,有幾分譏意,“皇上一生愛過人嗎?”
夏侯一落猝然停下腳步,呆滯地站著,沉默幾秒,隨後機械地啟步,“生在帝王家,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因此,朕沒有感情,也從未愛過一人!”
“我想也是如此!”這話倒是很坦誠,博得她開心一笑。
“朕想你該改自稱了!”
改個屁!還真以為姑奶奶是你的女人嗎?
她沒有答話,卻毫不掩飾地瞥了他一眼,唇角也掛著一抹濃鬱的譏味。
他邁上鑾駕,態度極好地從宮人們的手中接過她。
她便與他就這樣威風地坐著鑾駕朝通往前朝的威武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