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曉荷坐在蘇逸軒的車裏往家常菜館駛去的時候,心情是愉悅的。她和魏海東的關係趨於穩定,和公公婆婆的相處也慢慢融洽,而天天上學的事情辦妥了,欠蘇逸軒的人情也總算有了一定的表示,雖然她偶爾想起魏海東和林菲的事情會如鯁在喉,但生活在一步步向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作為一個女人,能夠得到公婆的認可、丈夫的尊重,能夠給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和好的學習環境,曉荷覺得自己得到的已經夠多了,應該知足了。
曉荷和蘇逸軒很快到了家常菜館,因為家常菜館門口沒有停車位,蘇逸軒要去附近的停車場停車,曉荷看著已經快到上班時間,提議先到餐館點菜,這樣等蘇逸軒停好車就可以吃上飯。
蘇逸軒對曉荷的提議欣然同意,於是停下車,讓曉荷在餐館門口下車,開車往停車場駛去,曉荷轉身走進菜館。
在推開餐館的門的那一刻,曉荷的臉色是紅潤的,腳步是輕盈的,她甚至想著要盡快把她的好心情告訴魏海東,然後兩個人借著這個理由出去浪漫一下,說不定可以再次找回久違的感覺。
想到這裏,曉荷的臉禁不住一紅,因為自從她和魏海東恢複關係以後,夫妻生活成了他們表達感情最親密的方式,雖然她對他的身體既排斥又渴望,但那種矛盾感覺居然有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力量,所以曉荷想起魏海東,就有一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因為外麵很熱,曉荷顧不上打量菜館的門麵就迫不及待地推開菜館的門。
可是,等她走進菜館,眼睛適應了從強烈的陽光下轉移到陰暗的室內的光線之後,她一眼就看到魏海東擎著酒杯坐在那裏。他的對麵,坐著的居然是她最深惡痛絕的林菲。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殘酷的事情呢?曉荷記得以前在書上看過古代的一種酷刑,就是把犯人打得遍體鱗傷,然後等傷口愈合的時候再把傷口撕開,那些簡單的文字讓人不寒而栗。如今,曉荷感覺她心裏剛剛愈合的傷口被狠狠地撕開了,同時伴隨的還有深深的挫敗感,這一打擊非同小可。
一直以來,她以為魏海東隻是一時迷失,其實內心裏是和她一樣珍惜這個家庭的,所以她吞下所有的委屈,用實際行動去包容他、用所有的真情去喚醒他,她所做的一切,連自己都被感動,如今卻發現那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裏
對白總是自言自語
對手都是回憶
看不出什麽結局
自始至終全是你
讓我投入太徹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劇
何苦給我美麗
演出相聚和別離
曉荷想起許茹芸的這首《獨角戲》,她覺得自己太可笑了,一直把自己蒙在鼓裏,自編自導一出苦情戲,全然沒有發覺自己早已成為別人的笑柄。
這種被欺騙的憤怒讓曉荷手腳冰冷,她身體僵直地走到魏海東和林菲麵前,臉色鐵青地看著魏海東說:“魏海東,請你和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魏海東在看到曉荷的那一刻就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現在看到曉荷臉色鐵青的樣子,想起他們當初的約法三章,語無倫次地說:“曉•••曉荷,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為什麽到這裏來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我如果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這樣一直把我蒙在鼓裏?你怎麽可以這樣?你如果真的不想和我過下去、不想要這個家了,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我不會死纏爛打抓著你不放的,你為什麽要騙我?”曉荷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聲音也忍不住大了起來,惹得周圍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紛紛往這邊張望。
魏海東看著曉荷,忽然意識到曉荷是跟蹤他來到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遠遠超出了他們往常的生活半徑,如果不是跟蹤,他們是絕不會在這裏偶遇的。
這個發現讓魏海東很反感,雖然曉荷在他危難的時候為他付出了很多,但他不是她的私人物品,她居然在侵犯別人的隱私的時候還這樣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魏海東的心裏雖然很反感,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麵對曉荷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小聲說:“曉荷,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具體等我回家再向你解釋好嗎?”
曉荷看著魏海東,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這就是她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丈夫,她為他磨盡了青春、粗糙了容顏,她在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為他端屎端尿、為他擔驚受怕,如今他身體好了,卻完全無視她的感覺和林菲來往,她已經再也無法相信他了。
巨大的憤怒讓曉荷看著魏海東冷冷地說:“誤會?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有什麽可誤會的?再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為什麽要回家再向我解釋呢?我告訴你,我不會再讓你把我當傻瓜一樣地愚弄了,你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就不許離開這裏。”
魏海東看著曉荷,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就無法脫身,可是他和林菲重逢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而且依照他對曉荷的了解,他即使照實說了,曉荷也不會相信的。
“曉荷,雖然我沒有遵守你的約法三章,但我對你發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請你不要再鬧了好嗎?”魏海東竭力忍著內心的不快說:
“笑話,你是說我在無理取鬧嗎?魏海東,你拍拍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這些年,我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付出的一切。你奄奄一息的時候,是誰陪在你的身邊?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這個女人嗎?”曉荷的目光轉向林菲,眼裏是憤怒的火焰。
林菲看到曉荷的目光轉向她,立刻低下了頭。
自從曉荷走進菜館的那一刻起,林菲的內心就是矛盾的。按理說,今天的事情因她而起,魏海東是因為幫助她才惹來的麻煩,她本應該站出來向曉荷解釋一下的,可是她看到曉荷,內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嫉妒而又羨慕她,世界上隻有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質問魏海東,而且讓她感到不平的是魏海東這麽優秀的男人,在她麵前已經低聲下氣了,她卻還是不依不饒,看來人都是貪得無厭的,而且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她覺得曉荷應該受到一點教訓。
林菲一直沉默著,靜待事情的發展,也希望曉荷暴露得更徹底一些,這也許就是人的劣根性吧。如今,林菲看到曉荷把矛頭轉向了她,看來她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於是低頭想了一下,勇敢地抬起頭看著曉荷說:“我想,你可能是誤會海東了,他是因為我找他幫忙才和我聯係的。不過我覺得,人都要適可而止,你雖然是他的妻子,但也不能這樣幹涉他的自由•••”
曉荷正滿肚子的火沒地方發泄,聽到林菲的話真是火上澆油,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林菲和魏海東纏綿的情景,想起自己在這場婚姻變故中所受的委屈,這一切都是拜這個女人所賜,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看著林菲一張一合的嘴,大腦一片空白,抬起手對著林菲的臉就是一巴掌。
“啊。”林菲沒想到曉荷會這個樣子,尖叫了一聲捂著臉躲到魏海東後麵。
這讓魏海東很生氣,曉荷越來越不可思議了,不但跟蹤他,還在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動手打人,所以當他看到林菲已經躲到他的身後了,曉荷還不依不饒地想去抓她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曉荷的手腕,厲聲說:“曉荷,你鬧夠了沒有?你再這樣胡攪蠻纏,別怪我不客氣了。”
魏海東用力很大,曉荷感到自己的手腕快要斷了一般,她抬起頭,看著一臉怒容的魏海東,一時愣在那裏。
曉荷實在沒有想到魏海東會這樣對她,因為自從他們認識以來,雖然吵過、鬧過,但魏海東從來沒有對她動過手,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每次看到網絡上、報紙上有人哭訴遭遇家庭暴力,自己覺得很慶幸,在她的心裏,總覺得一個男人如果去動手打他的女人,那足以說明他不再愛這個女人了。
如今,魏海東居然為了別的女人這樣沒有任何疼惜地對她,說明什麽呢?
曉荷感覺渾身沸騰的熱血慢慢冷卻下來,當她發現自己的手腕還被魏海東緊緊抓在手裏,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厭惡,她眼神淩厲地看著魏海東,聲音卻很輕地說:“好了,請你放開我吧,我不鬧了。”
魏海東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鬆開手,當他看到曉荷的手腕變得發紅,才知道自己因為緊張用力過大了,他一時有點心疼,反過手拉住曉荷,正想道歉的時候,曉荷卻厭惡地甩開他,厲聲說:“別碰我,惡心。”
曉荷強烈的反應讓魏海東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
曉荷趁機撿起掉在地上的皮包,迅速站到離魏海東一米遠的地方,她回過頭,看著魏海東和站在他身後的林菲,看著菜館裏看熱鬧的人們,她忽然發現自己今天扮演的角色是那麽可笑、可悲,一種悲傷和疼痛在心裏慢慢蔓延開來,她咬了一下嘴唇,聲音空洞的對魏海東說:“魏海東,我真是瞎了眼,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我們的婚姻到此為止,你就等著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吧。”
曉荷說完,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魏海東愣在那裏,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他想追出去,雙腳卻像釘在那裏一般不能動彈,林菲看到他的樣子,走到他的麵前說:“海東,實在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們又產生誤會了,你快去追她吧,和她好好解釋一下。”
魏海東回過神來,踉踉蹌蹌地往門口跑去,林菲見狀,也跟著他往外跑。他們的身後,服務員怕兩個人不結賬就跑掉,也跟著他們往外跑。服務員一走,旁邊看熱鬧的人也有點意猶未盡,於是也跟著一起出門。
一大幫人來到菜館門口,伸著脖子往外看,可是門外車流匆匆,根本沒有曉荷的影子,魏海東的心中一陣焦灼,曉荷哪裏去了?她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樣跑出去,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魏海東焦灼地想著,轉過身對林菲說:“林菲,實在不好意思,我怕曉荷發生意外,要馬上回家看看她是不是回去了,不能去車站送你了,你自己打個車去車站吧,東西太多,可以讓司機幫忙拿一下•••”
林菲見狀,擺擺手說:“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你趕緊走吧。”
“好,那我先走了。”魏海東說著,匆匆忙忙衝到路邊打車,幸好這個時候出租車空車比較多,他很快攔到一輛,坐上去,心急火燎地往家裏趕去。
此時,在魏海東的身後,林菲看著遠去的出租車背影,忍不住輕輕歎氣。
本來,經過了父母的婚變之後,她知道了婚姻的神聖,是決定要遠離魏海東的,可是,在這段孤立無援的日子,她又發現魏海東對她來說就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重要,當她看到陳曉荷和魏海東對立的時候,她內心又升起了希望。
不過,現在的林菲已經知道,人生很多事情的發展是不受自己控製的,人定勝天隻是人們一個美好的願望。對於魏海東,她隻能被動地等待事情的發展,而不能再次主動地介入他的生活,對於將來的結果,還是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