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海東心急火燎往家裏趕的時候,曉荷正在蘇逸軒的車上。

曉荷從餐館出來的時候,蘇逸軒正站在離菜館不遠的拐角處,那個地方可以看到菜館的門口而別人看不到他,目的是在適當的時機出現在曉荷麵前。

現在,曉荷終於從菜館裏走了出來,蘇逸軒看到她像大病了一場似的目光呆滯、臉色蒼白,他急忙從拐角處走出來,一邊往曉荷身邊走一邊說:“曉荷,不好意思,那邊的停車場的車很多,我等了一會兒,讓你久等了。對了,你怎麽出來了?是不是等急了?”

曉荷沒有回答蘇逸軒的問題,而是定定地看著蘇逸軒說:“蘇總,不要再問我任何問題,我現在不想說話,請你先帶我離開這裏好嗎?”

蘇逸軒關切地看著曉荷,目光裏充滿了問號,但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說:“好,聽你的,我什麽也不問,咱們馬上離開這裏。”

蘇逸軒說著,轉身往停車場走,曉荷一聲不響地跟在後麵。

到了停車場,兩個人沉默地上車。車輛啟動、倒車,然後駛出停車場,在整個過程中,蘇逸軒看到曉荷隻是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他隻有默默地開車。

曉荷坐在車裏,眼睛看著窗外。正是盛夏,窗外一片繁華,可是看在她的眼裏,滿眼都是不盡的落寞。

人在痛苦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回憶,曉荷想起她和魏海東生活的一點一滴,想起她們剛結婚的時候,夏天租住在低矮的小平房裏,每天晚上都像睡在蒸籠裏一樣,他們隻好徹夜開風扇,有一天停電了,風扇用不成,她和魏海東輪流為對方打扇子,最後她先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她看到魏海東靠在牆上,閉著眼睛為她扇扇子。

那一刻,她覺得她和魏海東的愛情是永恒的,所以她甘心情願地為他付出。

可是現在,曉荷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永恒的。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即使它曾經美輪美奐。也許現代人崇尚的“隻求曾經擁有”是對的,如果她的婚姻從第一次背叛就結束,她就不會再受第二次傷害。

看來,真的是結束的時候了。

曉荷一路想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就像身邊沒有蘇逸軒這個人。

車在路上疾駛著,從西城到東城。蘇逸軒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在路邊停下車,焦灼地皺著眉頭看著曉荷說:“曉荷,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曉荷轉過頭看著蘇逸軒,他焦灼的眼睛讓她感到溫暖,想起來也真是有意思,自從認識他,她每次受傷,他都會守在她身邊,給她幫助和溫暖,難道這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嗎?

曉荷想到這裏,淒然一笑對蘇逸軒說:“我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就別管了。不過我現在有一個願望,你能幫我實現嗎?”

“什麽願望?”

“我想喝酒,找個可以大口喝酒、大聲唱歌的地方,徹底放鬆一下。”

“這個願望可太簡單了。這樣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裏麵有滿屋子的酒,你想喝什麽喝什麽,而且喝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打烊,怎麽樣?”

“好,快帶我去吧,我今天要一醉方休。”

“放鬆可以,但醉酒傷身體就不好了。曉荷,身體是自己的,別不把自己當回事。”

曉荷聽到這話,眯起眼睛看著蘇逸軒,直看得蘇逸軒坐立不安,她才幽幽地說:“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呢?”

蘇逸軒鬆了一口氣,坐直身子看著曉荷說:“曉荷,我對你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我隻希望你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麽苦、那麽累。”

曉荷看著蘇逸軒的眼睛,想起魏海東抓著她的手腕的情景,心裏一陣疼痛,垂下眼簾說:“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還是去喝酒吧。”

“好,我現在就帶你過去。”蘇逸軒說著重新發動汽車。

車剛重新上路,曉荷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到是魏海東的號碼,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曉荷,你在哪裏?”手機裏傳來魏海東焦急的聲音。

“我在外麵,想一個人靜一靜。”

“曉荷,你聽我解釋•••”

“不用了,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們離婚的問題吧。我很好,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曉荷說完,快速地掛了電話,然後關機。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蘇逸軒停下車,關切地看著曉荷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曉荷堅決地搖頭:“不,我不回去。”

蘇逸軒隻好重新發動汽車,兩個人繼續上路。

一路上,曉荷慵懶地靠在副駕駛座上,強迫自己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管。她看到蘇逸軒路過超市的時候,下車買了很多成袋的熟食,然後車一直往南開,她知道這是去南部山區的路。

近幾年,隨著城市居民開始流行回歸自然的休閑方式,南部山區很多自然景點都被開發成了旅遊區,每到周末,很多在城市忙碌了一周的人紛紛到那裏休閑度假,看蘇逸軒對這條路熟悉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對南部山區非常熟悉。

車沿著山路一路滑行,終於在一棟小別墅前麵停下來。

曉荷下車,看到這是一棟兩層的小別墅,外麵的裝飾不是特別別致,但是因為別墅建在半山腰,山上是鬱鬱蔥蔥的果園,山下是潺潺流水的小溪,依山傍水,視野開闊,站在院裏就可以看到山下的小村莊,讓人有一種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

蘇逸軒下車,忙著把路上買來的東西拿進屋,等他忙完,看到曉荷還站在那裏看著遠方,於是走過來站在曉荷身邊,指著山坡說:“這片山坡,以前都是我家的果園,我小的時候,每個暑假都會在這裏看果園,白天捉蛐蛐、捉知了,晚上數星星,度過了難忘的童年時光,所以我在這裏建了這座房子,等以後退休了,即使沒法捉蛐蛐、捉知了,還是可以看看果園、數數星星。”

曉荷聽著蘇逸軒的話,想起魏海東,同樣的話他也曾說過,他說等他們老了,就回到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兩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生命的盡頭。

話猶在耳,他卻為了別的女人對她不客氣。

曉荷想起這些,心口就有一種尖銳的疼痛,於是強迫自己不再想,她轉過頭看著蘇逸軒說:“退休以後的事情,還是等退休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隻想喝酒,你的酒在哪裏?”

“在屋裏,咱們進去吧。”蘇逸軒說著,轉身往屋裏走去。

曉荷跟著他進屋,屋裏的裝修是一貫的簡約風格,原木地板、原木家具,連通往樓上的樓梯都是原木做的,整個屋子裏隻有牆上的畫和田園風格的碎花窗簾顯示出一絲柔情。

蘇逸軒走在前麵,熟悉地拿出拖鞋遞給曉荷,看到曉荷打量房間的目光說:“我平常不大到這邊來,隻是讓村裏的親戚隔一段時間過來打掃一下衛生。我剛才看過了,屋裏還算幹淨,好像剛打掃過,看來咱們的運氣不錯。”

曉荷在門口換了鞋,跟在蘇逸軒後麵,心不在焉地聽他介紹各個房間的設施,他們最後來到一個房間,曉荷一開始以為是書房,因為房間裏四壁都是高高的櫃子,但等蘇逸軒打開櫃門,才發現櫃子裏是各種各樣的酒。

蘇逸軒指著滿櫃子的酒對曉荷說:“這個房間是我的酒房,裏麵有上千瓶酒,都是我平時收集的,有貴的也有便宜的,你來選吧,選中哪瓶咱們開哪瓶。”

曉荷看著櫃子裏那些形狀各異的瓶子裏裝著紅色的、金色的、透明的**,隨手拿出一瓶交給蘇逸軒。蘇逸軒看了一下,皺著眉頭說:“你還是換一瓶吧,這瓶酒是我去英國的時候帶回來的威士忌,很烈,容易醉,不太適合你喝,咱們還是換瓶紅酒吧。”

“不換了,咱們今天就喝這個,我倒要看看這酒有多烈。”曉荷說著,拿著酒就往外走。蘇逸軒見狀,隻好搖搖頭跟著走出來。

他們來到客廳,蘇逸軒忙著把音響打開、把熟食擺好,曉荷則拿了兩個杯子,慢慢把酒倒進杯子裏,金色的**緩緩流動,她的眼前卻晃動著魏海東舉著杯子對著林菲的情景,直到杯子滿了都沒有發覺。

蘇逸軒看著曉荷,心裏有種酸酸的感覺,她為了別的男人失魂落魄,而他卻為了她費盡心思,人生為什麽總是陰差陽錯呢?但是,他轉而一想,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經曆過風雨才能見彩虹,在攀登和追逐中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蘇逸軒這樣想著,快步走到曉荷身邊,接過她手中的酒瓶,拿紙巾把桌上的酒擦幹淨,然後給自己的杯子也滿上。

曉荷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舉起杯子對蘇逸軒說:“蘇總,你曾經說過,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的很感謝你給我那麽多幫助。來,我先幹為敬。”

曉荷說完,一抬頭,把杯子裏的酒全都倒進嘴裏。那酒辛辣苦澀,像一把火滾過她的嘴巴、喉嚨,讓她忍不住嗆咳起來。

蘇逸軒見狀,急忙奪下她手中的酒杯說:“曉荷,你這是幹什麽?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這酒別喝了。”

曉荷止住咳嗽,對蘇逸軒伸出手說:“我沒事的,這酒挺好的,你就讓我喝一點吧。酒可以消毒、可以療傷,我不會有事的。”

“那好,你先吃點東西墊墊,一次少喝一點,不然會傷胃的。”蘇逸軒一邊說一邊給曉荷倒了小半杯酒。

曉荷點點頭,接過酒和蘇逸軒碰一下,兩個人一飲而盡。這酒後勁很大,曉荷喝了幾杯,就感覺頭重腳輕,臉上火辣辣的、身體輕飄飄的,但是這種暈乎乎、輕飄飄的感覺很好,整個人很放鬆,這讓她更有喝下去的欲望。

在曉荷的帶動下,蘇逸軒也喝了不少,兩個人完全放鬆下來,一邊喝酒一邊隨著音樂打著拍子。

幾隻曲子過後,音響裏傳出熟悉的音樂,是《獨角戲》,曉荷搖搖晃晃地拿起話筒,隨著音樂低聲吟唱:

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裏

對白總是自言自語

對手都是回憶

看不出什麽結局

自始至終全是你

讓我投入太徹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劇

何苦給我美麗

演出相聚和別離

沒有星星的夜裏

我用淚光吸引你

既然愛你不能言語

隻能微笑哭泣

讓我從此忘了你

沒有星星的夜裏

我把往事留給你

如果一切隻是演戲

要你好好看戲

心碎隻是我自己•••

慢慢地,聲音開始顫抖,淚水順著麵頰慢慢滑落下來。

原來,心痛是酒精所麻痹不了的,隻是她這樣心痛又有什麽用呢?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她不想再演獨角戲了,她累了。

與此同時,曉荷的身後,蘇逸軒聽著如泣如訴的歌聲,心裏感慨萬千,他站起來走到曉荷身邊,拿過曉荷手裏的話筒,關掉,然後遞給她一塊手絹,用不容置疑地聲音對曉荷說:“曉荷,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看到他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他其實一直都在騙我,是我太傻了。”曉荷說著,端起桌上的酒杯,又要一飲而盡。

蘇逸軒一把奪下酒杯,嚴肅地看著曉荷說:“你這是何苦呢?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都是不劃算的。你要知道,你的人生不隻有一個魏海東,還有很多愛著你的人,比如我,你為什麽不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呢?”

房間裏璀璨的吊燈下,蘇逸軒的眼睛炯炯有神,讓曉荷不敢與他長久地對視,她隻好低下頭。

可能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曉荷一低頭,眼前的景物立刻旋轉起來,她的身體也失去平衡,就在差點要摔倒的時候,蘇逸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不知怎麽就整個人躺在了蘇逸軒的懷裏。

溫香軟玉抱滿懷,而且醉酒後的曉荷臉色緋紅、嘴唇嬌嫩欲滴,讓蘇逸軒忍不住深深吻下去。

曉荷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腦海裏浮現出魏海東和林菲在一起的情景,那情景不斷放大,越來越清晰,她忍不住痛苦地閉上眼睛,讓自己在蘇逸軒的親吻裏沉淪。

蘇逸軒見曉荷沒有拒絕,猛地把她抱起來,大步往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