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和蘇逸軒的婚禮很快被提上了議事日程,原因是蘇逸軒的母親再一次發病,想親眼看到兒子的婚禮。
曉荷雖然不想那麽快進入下一次婚姻,但麵對這樣的理由也不好拒絕,於是婚禮程序全麵啟動。蘇逸軒帶曉荷以未婚妻的名義見了父母,蘇逸軒的母親十分高興,拉著曉荷的手給她帶上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鐲子,還說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特別有緣。
曉荷想到正是去看望老人的那一天遇到魏海東和林菲,撫摸著玉鐲子感慨萬千,那時的她做夢都想不到幾個月後會是變成老人的兒媳婦,世事真是變幻莫測。
老人這邊順利過關,蘇逸軒在公司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於是公司的人很快知道了曉荷和蘇逸軒的關係,公司上下自然是一片嘩然。
曉荷知道不少人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心裏難免會有一些想法,因為她照顧魏海東的事跡被媒體報道才過去幾個月,而今卻嫁作他人婦,這種戲劇化的轉變連她自己都不能接受。隻是事到臨頭,想那麽多也沒用,她就索性不想,而且也沒時間去想,蘇逸軒在公司最新開發的小區選了一套複式房,準備裝修後做新房,裝修的事情交給她全權處理,她要忙著裝修,還要忙著籌備婚禮的諸多事宜,根本沒有精力顧得上理那些流言蜚語。
再說,曉荷畢竟是銀都公司未來的老板娘,大家即使心裏再不屑,也不敢當麵對曉荷表示什麽。
然而,最讓曉荷頭疼的是她的再婚得不到家人的支持。首先父母,她雖然從大學開始就自己在外麵闖,但一直挺在乎父母的看法的,父母當初不讚成她和魏海東的婚事,還讓她為難了好久,好在後來老人也接受了,她知道父母都是傳統的人,對離婚的事情看得很重,而她離婚是沒有辦法的事,就沒有告訴父母,可再婚就不能不告訴了,於是特地接父母過來和蘇逸軒見個麵,並商量一下結婚的事情。
曉荷父母如約而來,蘇逸軒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陪父母吃飯、遊覽景點,完全一副謙卑的毛腳女婿模樣,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曉荷本來以為,當初父母反對她和魏海東是因為對魏海東的各方麵條件不滿意,現在離開魏海東找個比他的條件好很多的,父母應該滿意才對,可父親一聽到她離婚的事情就大發雷霆,說她把婚姻當兒戲,直到她迫於無奈說出魏海東和林菲的事情氣才消了一些。
母親見到蘇逸軒,雖然對他的表現無可挑剔,但總在曉荷麵前嘮叨婚姻不是兒戲,再婚肯定不如原配,再說還有孩子,天天未必能接受新爸爸,人家的孩子也未必接受她這個新媽媽,一個家有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處好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讓曉荷再好好考慮考慮。
母親的話讓曉荷本來就惶恐的心更加焦慮,對向天天宣布再婚的事情也就更加謹慎,因為離婚的事情已經讓天天性情大變,原來愛說愛鬧的他現在沉默寡言,如果大人不主動和他說話,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這不,小學剛開學,老師已經反應孩子性格太內向,讓家長注意和孩子溝通,曉荷隻好再忙也要抽出半小時時間和天天聊天,但大部分時間是曉荷說、天天聽,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讓曉荷苦不堪言。
對於再婚的事情,曉荷知道天天因為離婚的事情沒有安全感,心裏肯定會抗拒的,可有些事情是必須麵對的,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天天是小孩子,而且以前也和蘇逸軒接觸過,相處的還算融洽,也許能很順利地接受蘇逸軒。
於是,這天曉荷親自到學校接天天放學,並且在學校門口給他買了一個他很喜歡的玩具,娘倆沿著學校門口的林蔭道慢慢走的時候,曉荷終於說出了醞釀很久的話,可一向優柔寡斷的天天一聽到她要嫁給蘇逸軒,頭立刻搖得像撥浪鼓。
“天天,你不是一直很喜歡蘇伯伯嗎?以前蘇伯伯帶你出去玩,你都特別高興的,要是媽媽和他結婚了,就可以經常帶你出去玩。”放學路上,曉荷一邊走一邊循循善誘地對著天天說。
“不,我喜歡蘇伯伯,但不喜歡他當我的爸爸,我隻要和自己的爸爸在一起。”天天的口氣異常堅定。
“天天,媽媽和爸爸已經離婚了,媽媽即使不和蘇伯伯結婚,也會和別人結婚的,你要接受這個現實。”
天天停住腳步看著曉荷,楞了一會才說:“我不管,你要是和別人結婚,我就搬去和爸爸一起住。”
曉荷看著天天堅定的樣子,狠了狠心說:“天天,媽媽說過,你要接受現實,爸爸和媽媽已經離婚了,但是我們還年輕,媽媽會和別人結婚,你爸爸也會和別人結婚的。”
現實是殘酷的,不管怎麽婉轉也無法改變事實,曉荷狠著心說完,擔心地看著天天。
果然,天天聽完曉荷的話,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來,他就那麽流著淚看著曉荷說:“媽媽,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如果你們早知道要離婚,為什麽要生下我呢?我不要新爸爸,不要新媽媽,我求求你不要和別人結婚。”
天天無助的眼神像刀子,深深劃過曉荷的心,她蹲下來,手足無措地摟過天天,說:“天天,你現在還小,大人的事你不懂,但爸爸媽媽不管和誰結婚都還是你的爸爸媽媽,都是和從前一樣愛你的。”
這樣的安慰顯然是蒼白的,天天根本不聽,他隻是被動地趴在曉荷的肩膀上,獨自嗚嗚地哭著,鼻涕眼淚打濕了曉荷的衣服,那哭聲讓曉荷肝腸寸斷,卻沒有任何辦法。
正當曉荷手足無措的時候,身後突然想起熟悉的聲音:“天天怎麽了?”
曉荷回過頭,看到魏海東正站在他們身後,他還是以前的樣子,身上穿著她以前親手給他買的衣服,背著電腦包,就像以前無數個下班後回家的樣子,那種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讓曉荷一時有點恍惚。
其實自從離婚以後,他們就很少見麵了,魏海東接孩子,都是給她發個短信,直接到學校去接,上課的時候又直接送到學校,所以很少有機會碰麵,現在突然見到魏海東,讓曉荷很意外,不知為什麽,她竟然有點緊張,心怦怦地跳,手腳也不知該怎麽放才好,隻好看著他不自然地說:“你怎麽來了?”
魏海東見到曉荷也很意外,自從離婚以後,父母整天催著他回去看曉荷,但他總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想見到她又怕見到她,所以他很多次徘徊在曾經的樓下,卻始終沒有勇氣去敲一下熟悉的門。
也正是離婚以後,魏海東才慢慢體會到曉荷以前的感覺。愛一個人,就希望他全心全意地對自己,希望他是純潔無暇的,這種感覺一旦打破,就很難再找到平衡,感情維護起來也更加艱難。
魏海東知道自己給曉荷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也知道她對自己的失望,所以他答應離婚,隻能遠遠地看著她。有好幾次,他在曉荷的樓下看到她和蘇逸軒在一起,她的手裏總是拎著知名品牌的袋子,這可能是他窮其一生都無法給她的生活,所以他更加自卑,隻能躲在陰影裏遠遠地看著她。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她幸福,他希望曉荷幸福,雖然心裏是滿滿的痛。
魏海東想到這裏,內心翻騰,表麵平靜地說:“我今天到客戶那裏去,正好路過這裏,就想過來看看天天,沒想到今天是你來接天天。”說完又看著天天說:“天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爸爸不是告訴你男子漢不要哭鼻子嗎?”
天天看到魏海東,像見到救星一樣撲到魏海東麵前,抽噎著說:“爸爸,媽媽要和別人結婚了,媽媽還說,你也會和別人結婚的,我不讓你們結婚,你們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曉荷要結婚了?這個想法一在魏海東的腦海中閃現,就讓他的心感覺像被捅了一刀,雖然這樣的結果早就想到了,為什麽還接受不了呢?
魏海東眼神裏掠過一陣痛楚,但還是佯裝平靜地看著曉荷說:“你要結婚了?”
和已經離婚的前夫說結婚的事情,讓曉荷怎麽想怎麽感到別扭,但是孩子是兩個人的,麵對天天的抗拒,她還是要取得他的幫助,於是曉荷理一下額頭的亂發尷尬地說:“本來是這樣的,可是這才剛和天天一說,他就這個樣子,看來很麻煩呢。”
魏海東看看曉荷,又看看天天委屈的眼淚,在心裏歎了一下氣,說:“小孩子的思想比較單純,咱們兩個的事情讓他完全沒有安全感,現在又聽到你結婚的消息,一時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這樣吧,他現在對你有抵觸心理,讓我來和他好好談談。”
一時確實想不起來什麽好辦法,曉荷隻好點點頭。
魏海東見狀,心情複雜地蹲下來,一邊給天天擦眼淚一邊說:“天天,爸爸不是和你說好了嗎?男子漢不能動不動就哭,愛哭的孩子就不是男子漢了。”
天天聽到這話,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眼淚,但是很委屈地看著魏海東說:“爸爸,可是我真的很難過,你和媽媽離婚了,家就不是以前的家了,家裏冷冷清清的,現在媽媽要結婚了,我不願意讓蘇伯伯當我的爸爸,要不你再和媽媽結婚吧,我就是想讓你一個人當我的爸爸,好不好?”
魏海東一下被天天問住了,他看著兒子滿是淚痕的小臉和期待的眼神,真想把他摟在懷裏,告訴他自己願意再和他的媽媽結婚,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曉荷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隻好耐心地和天天說:“天天,不要這個樣子,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但是爸爸媽媽不管怎麽樣都是愛你的,而且蘇伯伯如果和媽媽結婚了,也會愛你的,你要聽話,知道嗎?”
曉荷看著魏海東耐心地和天天說話,發現他現在真是成熟了很多,以前遇到天天不聽話的時候,他總是很不耐煩地推給她,現在居然也會這麽溫柔耐心地對待孩子了,生活真是讓他們改變很多。
天天見自己的意見得不到爸爸的支持,於是又抽抽搭搭哭了起來。魏海東見狀,站起來無奈地看著曉荷說:“天天現在這個樣子,說什麽他也聽不進去,還是要通過日常生活的照顧讓他慢慢產生安全感,你最近那麽忙,就讓他跟著我生活一段時間吧,我會讓他慢慢和他談的。”
魏海東說的都是實情,曉荷最近也的確太忙了,她想了想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有點擔心地說:“你又要上班又要接孩子,能行嗎?”
“沒事的,你就放心吧,我現在的廚藝大有長進呢。”魏海東說著,拉起天天的手說:“天天,跟爸爸回家吧,爸爸今天給你做油燜大蝦。”
小孩子就是好哄,天天聽到可以去和爸爸一起住,而且有油燜大蝦吃,擦擦眼淚衝曉荷揮揮手,就跟著魏海東走了。
曉荷站在原地,看著魏海東拉著天天的手往遠處走去,父子兩個是帶有缺憾的風景,她很想走上前去,拉起天天的另一隻手,可是麵對現實,她隻能留在原地,目送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晚上,魏海東給天天做了油燜大蝦,然後看著他吃完,又喋喋不休地和他說了很久的話,大意就是爸爸媽媽離婚是鐵定的事實,無法改變,但爸爸媽媽對他的感情永遠不會變的,甚至會對他更好。
但是,整整一個晚上,大多數時候都是魏海東一個人在說,天天默默地聽,也不說話。魏海東看著他的樣子,心裏忍不住發愁,他和曉荷離婚的生活這才剛剛開始,天天就接受不了,要是以後他也要再婚的話,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