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柳家正式上門提親,點名願聘秦氏的二姑娘,秦昭麗為他柳家四郎柳彥鈞的正頭娘子。

“現下這清涼軒可是了不得了,那賴媽媽,素日裏看見我,不說多恭敬吧,起碼麵上還是做做樣子的。自打那柳家來提了親之後,那鼻子恨不能長到天上去了。還有那小蹄子緋兒,也是蹬鼻子上臉,在別的園子裏頭吆五喝六的。那兩個正主子就更別提了,滿府裏,還把誰放在眼裏。”

貴媽媽氣哼哼地在一旁收拾著衣衫,臉上的皺紋都氣地打了結。

梧桐雖說是知道緣由的,但心裏頭仍是有些氣不過:“這柳府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人家,她就這樣的張狂!左不過是我們小姐不要的,讓給她罷了,她……”

秦昭清抬眼看向梧桐,眼中有噤聲之意,梧桐忙將後頭的話咽了下去。

好在貴媽媽在忙,沒聽仔細,隻顧著自己繼續絮絮叨叨。

“畢竟是那柳府的正頭大娘子,總還是有些臉麵的。隻要她們別做得太過分,自隨她們去,左不過也沒幾日,便嫁過去了。”

秦昭清倒不甚在意。

秦昭麗從小視她為假想敵,處處想壓她一頭。此次她秦昭清還是個在京都臭名昭著的待嫁女,而她,已經是的臉的正頭大娘子,她自是要神氣一番的。

此事是她一手促成,畢竟是骨肉親情,她還是不希望秦昭麗去了那邊之後,日子太過艱難,是而現下她多要一些,張狂一些,她也都忍了。

“小姐!小姐!前頭賬房的守金,叫順兒來尋你,讓你趕緊去一趟呢!”

平兒從外屋匆匆進來,一副驚惶失色。

“發生何事?且說清楚些。”貴媽媽拎著衣衫,探頭問道。

平兒也是急得一腦子的汗,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順兒隻說是清涼軒的吳小娘去賬房鬧了,守金他們纏不過她,來請小姐做主呢!”

“又去賬房鬧?這個月,她都鬧了三回了!頭一次說是置辦成婚用的首飾衣衫,拿了兩千兩,第二次說是要給那二姑娘調養身體,拿了三千兩,第三次更過分,說要整修清涼軒,開口便是一萬兩!姑娘你都依了,這次又要多少?怕不是要五萬兩十萬兩了!真真是沒天理了!”

貴媽媽被氣得七竅生煙,直接大罵起來。

秦昭清也擰起了眉,她早前已和守金打過招呼,如若數目不大,便依了她們。此刻他急喚了順兒來請自己前去,那必是一筆他做不了主的數目。

這吳小娘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自己可能是縱過了頭。

秦昭清抬手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起身換了件外出的常服,便出了園子。

人還離著有百十丈遠,便聽到吳小娘指桑罵槐,撒潑耍賴的聲音。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賬房,也敢把著我們秦府的金庫了?你是仗著誰的勢?借得誰的威風?你耍心眼子都耍到我頭上來了!你可知道我是誰,我的未來女婿可是那柳府的嫡子,我可是他正兒八經的丈母娘,區區兩萬兩,我也做不了主嗎?”

這吳小娘將那太師椅擺在了賬房的正中央,大剌剌的坐著,一臉的刁鑽蠻橫,此刻正口沫橫飛的大放厥詞。

“他仗的……自然是我的勢。小娘這是又有什麽要添置了,還是哪裏要整修了?”

秦昭清慢慢悠悠地走進賬房,四下瞟了一眼,這幾個賬房先生都被這吳小娘罵得一腦門子官司,苦不堪言。

那吳小娘見是秦昭清來了,倒是還給了她幾分麵子,站起身來打哈哈:“大姑娘啊,你也曉得,你二妹妹這眼看著就要成親了。我這為娘的,不得給她置辦上一些不是。這小到衣衫鞋襪,大到首飾頭麵,這哪樣不得足足的辦了。大姑娘沒嫁過人不曉得,這嫁妝可是新婦的臉麵,如若不置辦妥了,在婆家可是要被妯娌婆婆們笑話的。”

“我們三個女兒的嫁妝,太夫人在世時,早都是備下的,我也一早便讓劉管家送去你們清涼軒了。後頭,你又從公中賬上支應了不少,且還不夠嗎?如若還不夠,小娘你自己……我記得也還是有不少田產鋪麵的……”

秦昭清意有所指地提點著她,讓她適可而止。

吳小娘這麽精明的人,哪裏能聽不出來,秦昭清是在用她置辦的私產威脅她。

可這樁事,之前她可能還忌憚,現下她卻是不怕了。現如今她的親家可是柳家,她秦昭清要動她,也得看看柳家的三分顏麵。而且那些個鋪麵,她早已悄悄處置,現下她再要拿捏她,也已無實證。

吳小娘思及此,繞著秦昭清轉了一圈,彎頭一笑:“我這可是在給大姑娘做臉麵。現如今京都的這麽多雙眼睛可都看著呢,昭麗成婚,是你接手打理秦府後的第一樁大事,這事如果做得不體麵,那你苛待姐妹,薄待庶母的名聲,怕是真要被坐實了。”

吳小娘貼靠在秦昭清的身側,斜睨著眼睛,開合著豔色的紅唇,低語著。

“小娘覺得,我在意嗎?”秦昭清退後了幾步,與她拉開距離,嘲弄的低哼,“我現下在京都的名聲,還在意多這一樁惡名?小娘倒是小瞧了我一些。”

“你!”吳小娘一時語塞。

“嫁去柳府,是二妹妹自己爭的。日後的日子,也是她自己過的。小娘若是真為著她著想,還是少鬧騰些得好。不然傳揚出去,知她有個隻知從公中斂財的小娘,這才是真真丟她的身份與臉麵。”

秦昭清聲調懶懶地規勸著她,言語中倒也帶了幾分真心。

那柳家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此次又是因著柳彥鈞身子壞了才不得不選了秦昭麗,她嫁過去以後的日子……

秦昭清思及此,心頭終是軟了下來。她暗歎了一口氣,道:“守金,給吳小娘撥一萬兩銀子,從我的私帳裏出。小娘,我隻盼著,這是你最後一次!”

吳小娘擰著手中的絲絹,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