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盤事件”的最後,以時螢的渾身散架和半天病假告終。
周一上班,時螢雙腿酸痛,整個下午一直沒離開過工位。
直到臨下班前的項目組會,才不得不抱著筆記本,強撐著無恙走去了會議室。
激烈組會一直開到了下班。
綱哥通知說,策劃那邊剛剛完成《聖光》新地圖的灰盒測試,接下來開始忙碌的,自然是量產階段的美術組。
會議室出來,時螢正巧碰上等宗琛一起下班的程依。
開會太久,時螢有氣無力地跟人打了個招呼,卻看到程依眼神犀利地盯著她。
“幹嘛這麽看我?”
程依挑了下眉:“寶貝,愛的初體驗怎樣?”
時螢:“……”
她不知道程依哪裏來的火眼金睛,但非要說體驗感,更好的絕對是陸斐也。
……
下班回家,時螢望著餐桌對麵雲淡風輕的陸斐也,複而想到早上那一幕——
醒來時,時螢覺察到背後緊貼著的炙熱身軀,心裏一慌,還想要繼續裝睡。
誰知陸斐也卻沒給他機會,伸手一撈,清瘦結實的手臂將她抱進了懷裏。
睜開眼,就看見陸斐也修長骨感的手指捏著一個白色的U盤,語氣玩味——
“時螢,你這是早有密謀?”
時螢憋紅了臉回:“不是!”
“不是,那你怎麽解釋昨晚的事?”
陸斐也好整以暇地開腔。
時螢頓了頓,決定坦白:
“其實這U盤……是我朋友的。”
陸斐也挑了下眉,不動聲色:“朋友的,所以裏麵的東西,你已經提前看過了?”
時螢咳了聲:“我不知道是……就不小心看了一點。”
“於是你把它放在了抽屜?”
“對。”
“昨天你讓我修了投影儀?”
“對。”
“膠帶和U盤正巧擱在一起?”
“對。”
一連串的問答結束,陸斐也審視的眼神緩緩移來,時螢總算察覺出不對。
陸斐也傳達的意思是:她故意將U盤放在擱著膠帶的抽屜,然後請他修隻能插U盤的投影儀,被他取膠帶時無意看到U盤,隨後順利播放影片,誘導他失身的事實。
……
回憶完那百口莫辯的場景,時螢憤憤夾起一塊排骨,塞進了嘴裏。
陸斐也瞥了她一眼,又給她夾了一塊過來,下一秒,自然而然地開口:“搬過來嗎?”
時螢壓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想點頭,又驀地停住。
就在她大腦宕機的時候,陸斐也慢條斯理地看向她,扯出一抹笑意:“時螢,睡完了,還不想負責?”
他需要她負什麽責!!!
時螢遲疑了兩秒,最後紅著臉,小聲撂下一句:“搬就搬。”
陸斐也家的客房早已經堆了她不少的生活用品,拒絕的話更像是死要麵子。
“不錯,看來你挺會分析利弊的。”
陸斐也輕描淡寫地稱讚她。
時螢問:“什麽利弊?”
陸斐也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至少搬過來以後,投影儀應該用不到了。時螢,你可以親身觀摩。”
時螢:“……”
她什麽時候,才可以像陸斐也一樣,輕鬆,而又不要臉地,調戲回去。
於是,“U盤事件”再次有了後續,時螢就這麽自然而然,而又十分正式地,開啟了和陸斐也的同居生活。
大抵是一直同一棟樓,突如其來的同居生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
兩人會在下班後一起回家,會一起去超市買食材,會相視著閑聊吃飯,會在飯後牽著手下樓溜貓,也會在周末窩沙發裏看電影。
當然,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偶爾的時候,時螢會靠在陸斐也懷裏,和他說著家裏該添些什麽布置。男人幾乎都是應好,然後在她喋喋不休的時候,突然把她的話打斷在一場纏綿的深吻。
不知何時,陸斐也空****的書桌和床頭櫃擺上了相框,冷冷淡淡的家裏逐漸被每天網購購置的物品填滿。
又是一個平常的周末。
時螢完成一幅商稿,打著哈欠和陸斐也下樓溜貓。
望著他清俊的側臉,忽然有一種,他們會永遠這樣牽手走下去的錯覺。
……
三月的中下旬,時螢分外安逸的生活總算有了點不一樣的波瀾。
由於《聖光》地圖太龐大,項目組在完成新地圖時遭遇了難點。
之前的地圖都是在《聖光》前任團隊的基礎上構建的,當初的項目進行到一半就被迫擱置,後半部分永樂大陸的地圖要從零開始。
永樂大陸在最初的策劃中,就是偏中國風格的地圖。中國風場景倒是不難,難得是綱哥希望傳達出一種傳統與現代結合的場景與遊戲整體風格相融合。
市場上類似的遊戲原畫大多依靠照片資料創作,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獨特視覺風格。
為了幫助大家尋找靈感,綱哥大筆一揮,決定讓全體美術組出差,去實地勘察寫生。
得知要出差半個多月,下班回到家,時螢就坐在客廳裏發呆。
陸斐也在書房裏忙完了工作,端著水杯走出來,就看見她怔怔的樣子。
“幹嘛不說話?”陸斐也問。
時螢略頓,莫名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戀愛後,陸斐也隔三差五也會出差,但時間不超過一周,她卻要去半個多月。這還是談了戀愛後,兩人第一次分開這麽久。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躺在陽台的黑貓倏然跑過來跳上了沙發,綿長地哀叫了一聲,通常是索要罐頭的意思。
“這傻貓,沒人在家能餓死。”陸斐也徐徐邁著步子走過來,隨口說了句:“過兩天我要出差,你陪它吧。”
時螢擼貓的手頓住,抬眼看他:“你也要出差?”
兩人在對視中同時明白了。
原來他們都要出差。
沙發上遭遇無視的黑貓左右環顧了下,似乎是在想,誰會去給它開罐頭。
最後,還是時螢去陽台取了罐頭。
蹲在那看著黑貓吃完,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王思穎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時螢,五一你有空嗎?”
時螢:“應該有空。”
那個時候,她剛好從南謠回來。
“那行,正好一起參加婚禮。”
“婚禮?”
“對啊,鍾蓉的婚禮。上次聚會班長就提過,你沒看班級群嗎?”
於是時螢好奇切出微信,打開了許久沒登的□□,看到不久前,一個藍白卡通頭像發了條消息——
“大家好久不見,我來發請柬啦,婚禮日期定在五月一號,馬老師也會出席。”
這條消息後麵,跟著一連串的祝福。
陸斐也抱著跑到書房搗亂的黑貓走來,直接扔上了貓爬架,然後斜視瞟了眼時螢:“在看什麽?”
時螢抬頭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猝然想起王思穎上次說,鍾蓉喜歡過陸斐也。
剛想問他記不記得鍾蓉,又把話咽了下去,她不應該擅自向陸斐也戳破。
於是話鋒一轉——
“很久沒上□□,看了下附中的班級群,你是不是也很久沒用□□了?”
“出國後就沒怎麽看過。”陸斐也懶散環臂看著她,故意打趣:“怎麽了,難不成你想看我的□□?”
時螢瞥他一眼:“不行嗎?”
陸斐也倒是坦然,哂笑了一下,無所謂地點頭:“可以,想看就看。”
兩分鍾後,男人還真從書房裏取來了筆記本,當著時螢的麵下載了一個□□。
時螢抱了一袋樂事黃瓜味薯片在手裏,眼睜睜看著他熟練輸入賬號和密碼,驚訝道:“你居然還能記得密碼?”
同樣是這麽久沒登□□,可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她可是靠著手機驗證才找回的密碼。
陸斐也視線慢悠悠瞥來,明白時螢壓根沒看見自己輸的密碼是什麽,淡笑著強調:“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剛登陸□□,一條又一條掛著紅色圖標的臨時消息紛紛跳了出來,上方顯示著:對方正通過群聊向你發起臨時對話。
“你們班級群怎麽這麽多人?”
時螢嚼著薯片,疑惑問了一句。
可是緊接著,她就想起了原因。
上學的時候,不少女生為了陸斐也和方景遒偷偷加了高三一班的群,還有人通過群聊的臨時對話發來表白。
時螢之所以這麽清楚,是因為有些女孩的表白消息,還是她幫方景遒處理的。
方景遒從不回複這些消息,時螢覺得他有些過分,用電腦時看到,就一一回複:
“謝謝你喜歡,但我要好好學習。”
值得一提的事,她善意的舉動為方景遒贏得了良好風評。不然的話,給他表白的女生不一定會比陸斐也多。
時螢隨意掃了眼聊天列表,目光在看到某個藍白卡通頭像時停住,是和剛剛班級群聊裏一模一樣頭像,最後一條是——
“前途似錦。”
王思穎上次說,鍾蓉在上大學後迅速談了戀愛。
這條消息發送的時間,正是他們大一的時候,也是陸斐也剛出國的時候。
“怎麽了?”陸斐也側臉看她。
時螢靠在他的肩膀,搖了搖頭,低聲問:“你不看消息嗎?”
“沒什麽好看的。”
陸斐也清聲說完,瞥見她的眼神,笑著道:“時螢,難不成你也想替我回複一輪表白?如果我看了不去回複,你會覺得狠心?可是如果我回複了,是不是給人希望?”
“所以,我最好還是不看。”
男人捏著她的鼻子得出真理。
時螢被他嚴謹的邏輯搞得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一會兒,驟然想起什麽,試探著問:“出國以後,你還用過□□郵箱嗎?”
陸斐也想了想,不以為然地回:“需要郵箱驗證碼的時候登錄過兩次。”
“那你有沒有翻到過什麽郵件。”
用方景遒郵箱發的那封郵件,時螢也不知道她是希望陸斐也看到,還是希望他看不到。
聞言,陸斐也猜到了什麽,銳利的眼神瞥來:“時螢,你給我發過郵件?”
“就是……聽方景遒說你出國了,想要道個別。”時螢故作輕鬆地解釋。
陸斐也濃黑的眼眸緊緊鎖在她臉上,默頓了片刻,忽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低聲說:“傻瓜,誰會用發郵件的形式道別?”
的確沒人發,別人都直接對話。
可時螢登的是方景遒的□□,還見過兩人的加密聊天方式。
她怕陸斐也發現自己身份,況且有些話,似乎隻有寫在郵件中,才沒那麽突兀。
時螢說不清是不是失落,眼睫微動,掃了眼掛鍾,跟他道了晚安:“時間不早了,我先睡了,晚安。”
陸斐也隔著時差工作,經常有海外谘詢電話,一般都要很晚才睡。
“嗯。”陸斐也沒說什麽。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陸斐也複而低下眼,修長瘦削的指節落在鼠標,時隔多年,點開了□□郵箱。
……
半小時後,他終於在一千多封的廣告郵件中,看到了頂著方景遒昵稱發來的一封——
“祝君一路策馬楊帆,此後人生隔山隔海,隻盼順遂,不盼重逢。”
短短的一句話,懷揣著女孩藏在心底最為美好的祝願。
……
房間裏愈發燥熱,時螢被陸斐也不講道理的吻親醒時,轉過臉,半含抱怨地呢喃:“你工作處理完了?”
陸斐也沒有說話,眼眸深邃地低下來,摩挲著她的臉頰。
時螢閉著眼睛靠在男人胸前,良久沒有聽到他說話,即將再次睡著時,倏然聽到陸斐也低啞且沉的嗓音——
“時螢,那時候,我沒想到是你發的。”
什麽不是她發的?
時螢緩緩皺了下眉,下一秒忽地明白過來,頭腦恢複清明:“你不會真以為那是方景遒發的吧?方景遒才不會發那樣的話。”
別以為我沒看過你倆的□□聊天,他頂多給你發一條……
時螢想到陸斐也那一次回給方景遒的數字,覺得以方景遒那會兒的氣憤,大概隻會發一句帶了暗號的:
74224,9245426。
傻逼,再見。
“你真的沒有懷疑過?”
時螢覺得男人在騙她。
以陸斐也的聰明,不可能察覺不到。
“的確奇怪過,不過我沒有讓自己多想。”陸斐也拍了拍她的頭,提醒道:“畢竟在我看來,那時候的你已經半途而廢。”
聽他又提起“誤會追求”的事,時螢覺得陸斐也就像是在向她控訴白得了一個男朋友。
她頓感心虛,往床邊邊挪了挪。
陸斐也又把人拽了回去:“時螢,既然知道自己理虧,是不是該好好補償補償我?”
停了好一會兒,女孩軟糯的嗓音慢悠悠傳來——
“其實,等出差回來,我想送你一份禮物。”
陸斐也笑了,低聲應:“好。”
四月來臨的時候,時螢悄然開啟了和陸斐也的“異地戀”。
出差前,她把挑食的黑貓寄養到了程依家裏,同時帶去了半個月的罐頭。
陸斐也先一步和梁榆陳儒去了香港,三天後,時螢也坐上去往南謠的飛機。
南謠是一個蘊雲藏霧的城市,除了遠山青湖,還有十分獨特的少數民族建築。
綱哥讓她們勘察寫生的目的是放鬆尋找靈感,因此,時螢的工作相對比較清閑。
不過陸斐也出差後一直很忙,每晚通電話時,都能從男人低啞的嗓音中聽出疲倦。
可即便他再忙,鈴聲依然能在時螢睡前如期而至。
某一次,時螢一覺睡醒,才發現微信語音沒有掛斷,她嚐試著喊了聲陸斐也,很快聽到男人懶洋洋的聲線:“起床了?”
“你怎麽不掛語音?”
另一邊,陸斐也許久沒有回答。
就在時螢以為他已經離開時,男人忽而語調倦懶而又認真地說了句——
“時螢,我在想你。”
時螢,我在想你。
真巧,我也是。
南謠沒有嘉寧白雪皚皚的粗曠,景色卻一樣讓人豁然開朗。
置身於峭立山峰中,滿目青綠映入湖濤。
像是《早春野望》裏的那句:江曠春潮白,山長曉岫青。
收到梁榆微信時,時螢正對著畫板,握筆坐在山邊寫生。
她穿著淺藍牛仔外套和米白闊腿褲,整個人姿態放鬆,眼睛卻全神貫注,沉浸在那副雲霧籠罩山水的畫稿中。
直到牛仔外套的口袋傳來短暫震動,時螢分神掏出手機,點開梁榆那一條語氣激動的語音——
“陸par真TM是我的偶像!”
時螢疑惑:“?怎麽了榆姐。”
梁榆:“什麽怎麽了,你在逗我嗎?”
梁榆:“我是說他這次的仲裁庭審!螢寶貝,你也太遲鈍了吧,對象都衝上熱搜了。”
時螢怔了下,出於律師的保密義務,她沒刻意問過陸斐也的案子。
況且陸斐也投身的領域案件知識太過細化,都說法海無涯,就算對法學生畢業的她來說,那些專業詞匯都有些陌生。
不然梁榆也不會拿他當目標。
至於陸斐也這次的仲裁庭審,她隻以為是常見的跨國投資的股權糾紛,並沒特別在意。
直到兩分鍾後,梁榆發來了一條微博鏈接:華石能源訴威力士電力糾紛案,中國海上風電道路還有多遠?
時螢順手點進去,快速瀏覽了下。
“自2022年9月雙碳政策提出,國內一直在探討能支撐能源轉型,實現碳中和目標的支柱產業,海上風電反複被列為發展重點。
中國海上風電水平仍與國際頂尖水平有較大差距,如何提升海上發電機組技術依舊是困擾我國風電發展的症結所在。
近期,華石能源訴威力士電力股權糾紛案在香港國際仲裁中心進行裁決……”
梁榆:“剛剛在仲裁庭上,陸par關鍵問題的交叉質詢特別精彩,邏輯滴水不漏!那個英國佬無賴不要臉,以為自己很厲害還想保有股權,結果被陸par秒殺!”
這起仲裁案表麵看是普通股權糾紛,關鍵卻在威力士以技術出資獲得共同持股公司30%股權後,卻拒絕共享海上風電發電機組技術。可以說,本次仲裁的結果,關係著身為國內最大風電企業的華石能源,將來能否在海上風電技術上取得突破。
毫不起眼的碎石,往往足以撬動一切。
時螢想起陸斐也曾說過:法庭和市井都有無賴,沒有誰比誰高貴。
不過微博熱搜上,網友們關注的其實不是晦澀難懂的仲裁案,而是一張陸斐也在仲裁庭審前踏進香港國際仲裁中心的側影照。
“艸,陸律師怎麽能這麽帥啊?嗚嗚嗚我的新晉老公!”
“怪不得我同學說陸par憑借一己之力拉高德盛顏值門檻,也太帥了吧!”
“陸par證明顏值和專業能力可以並存,誰懂去年看完陸par訪談,驚為天人在德盛官博撿垃圾的苦澀T T”
“姐妹,請問陸par還單身嗎?”
“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有沒有人敢當麵去問一問啊?”
律師袍在陸斐也的身上瀟灑而肅穆,襯出毫不掩飾的鋒芒畢露,狹長的漆黑眼眸透出信服的堅定。
十年過去,他孑然的背影依舊孤傲。
此時此刻的陸斐也,仍然像是那個天邊遙不可及的行星。眉眼恣意灑脫,是狂風驟雨消散後,破戟乘風,獨屬於他的光芒萬丈。
……
時螢兀自失神,手機屏幕上倏地跳出一條豆瓣消息。
她長舒了一口氣,點進去發現,依舊是之前那條高讚答案的回複。
“患有親密關係恐懼症的人,心動的表現是怎樣的?”
時螢上次答案的末尾寫著:
沒錯,那個時候我的想法是:自己大概不適合擁有愛情。
往下滑動,她收到了很多回複——
“簡直另世我,姐妹,能不能問一下,你和那個男生後來還見過嗎?”
“我也想知道,雖然明知錯過是常態,但依然想聽到不一樣的故事。”
“這麽久沒有回複,看來故事是到此為止了吧。”
除了催促後續的評論,偶爾也會冒出一兩條關心她狀態的善意評論。
翱翔的飛鳥越過山間,時螢心裏兀然升起一陣釋懷,望著無盡的山野,終於補全了那個被催更很久的答案。
謝謝姐妹們的關心,我很好。
至於大家想要知道的後續。
很榮幸地告訴大家——
沒錯,我談戀愛了。
去年九月,我們意料之外的重逢,發生了很多的故事。
最恐慌的考驗到來時,因為實在舍不得,怕真有一天會後悔那時的膽怯,我終於鼓起勇氣,進入了戀愛關係。
曾經的我,想象著戀愛以後會麵臨無助的恐慌。可當親身體驗後,我卻在慢慢改變。
如今去想,我曾經對親密關係的恐懼,究竟是懼怕什麽呢?
是認為一旦我最堅固的防線坍塌,就等於親手把傷害自己的利刃交到對方手中。
親密是脆弱性的交換,能傷害你的,隻有你愛的人。而他最銳利的武器,往往是將滾燙深沉的愛意逐漸冷卻。
以前我覺得,那是很難接受的局麵,現在卻釋然了。
至於釋然的原因……大概是他的存在,讓我有了勇氣去尋覓更多熱愛。
此刻的我在外寫生,每天抱著畫板行走於山間。
拋卻一切束縛後,我發覺自己愛旭日朝陽,也愛萬壑群山,愛海川湧動,也愛曠野星垂。不過佚?,更愛的是他。
隻是今時今刻,我能接受他愛我,也能接受他不愛我。
畢竟他讓我無比深刻地明白了,我最愛的,始終應當是那個鼓起勇氣去擁抱無限熱愛的,靈魂深處的自己。
……
回到民宿的晚上,時螢刷到了一條陸斐也在機場休息室被人偶遇的視頻。
路人拿著手機上前,支支吾吾地寒暄,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男人眼神散漫,禮貌婉拒,等他準備離開之際,對方才忍不住提高音量,問出了那句話——
“陸par,請問你現在還單身嗎?”
下一秒,推著行李箱的陸斐也居然頓住了腳步,漆黑的眼眸緩緩睨來。
他嘴角漾起散淡的笑意,似乎是在透過鏡頭看向什麽人。
很快,時螢聽到陸斐也倦沉含笑的嗓音——
“抱歉,愛人還在家裏等我。”
……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視頻結束的同時,屏幕上方出現了熟悉的綠色彈窗。
陸斐也:“幾號回餘綿?”
那一刻,時螢突然握著手機笑了。
如果說白天的陸斐也,讓時螢看到了破戟乘風而又遙不可及的星。那麽現在的陸斐也又讓她明白——
他既是天邊的人,更是眼前的人。
原來,愛不是執拗仰望,而是將萬丈光芒拽下凡塵後,一以貫之的歡喜。
回到餘綿的當天,時螢足足在家睡了一整個下午。
意識朦朧之際,身側的床陷了下去,緊接著,一隻骨骼分明的冷白手掌摸到了腰間,陸斐也將她拽進了懷中。
“醒了?”
男人的聲音磨在耳畔。
時螢稍微扭了個頭,費勁眯著眼,嘟嘟囔囔地說了聲:“你回來啦?”
看樣子就又要睡過去。
“時螢,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倦意尚未消散,聽到男人的話,時螢頭腦混沌地發懵。
陸斐也見狀,懲罰式地咬上她綿軟的耳垂,“說好的禮物呢?”
時螢還沒開口,男人的手就探近了輕薄的睡衣,陸斐也清瘦的手掌打著圈摩挲在鎖骨薄薄的皮膚上,漸漸往下。尚未出口的話被他瘦削的唇堵住,時螢渾身沒勁,很快喪失抵抗。
不知過了多久,時螢卸掉了全身的力氣,終於緩緩回籠了神智,再次想起什麽。
“陸斐也,你要不要去趟書房。”
禮物什麽的,她才沒忘。
抱著渾身無力的時螢洗完澡,陸斐也擦著碎落微濕的發茬,一個人走進了書房。
黑色簡約的書桌上,放著一台被設置亮著屏幕的粉色雷蛇筆記本。
陸斐也走到屏幕前,發現筆記本停留在視頻的播放頁麵,準確的說,這並不是視頻,而是一段製作精美的遊戲動畫——
少年背身立在獨行的行舟,前方是一望無際的無垠遼闊的深海,潔白飛鳥盤旋在被皓月洗淨的夜幕。
緊接著,畫麵一轉,波濤席卷而來,驟然升起了驚險激烈的風馳電摯,艱難掌舵的少年被雨淋濕,在風聲的嘶吼中挺直了背脊。
無盡的海岸線緩緩升起天光,似火朝陽震撼快進在眼前,風平浪靜的海麵中,烙印黑色箭羽的旗幟昂首飄揚在上方。
少年淩厲的眉眼透出熟悉,陸斐也很快意識到。
她畫的是他。
時螢穿著寬鬆的睡衣,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從背後輕輕抱住他。
“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是遊戲上線還要等好久。”
她不是個太會浪漫的人,之所以想到這份禮物,恐怕還要歸功於他。
腦海浮現出那個曠闊的峽穀,雪山陡峭的山巔匯在蒼穹中,格亞夫強壯的肩膀上,少年爽朗地大笑。
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他引導著她,重新找到了那個快被遺忘的自己。
所以她在自己創造的遊戲世界中,存進了隻屬於他的告白。
“你看沒看見……”
“嗯。”
陸斐也低下狹長的眼眸,漆黑的目光灼熱如炬,緩緩將時螢拉進懷中。
屏幕上,驚濤駭浪後的船帆迎上浩瀚海際,畫麵一幀一幀地拉進,舳艫飛揚的旗幟上,藏著那行不易發現的娟秀字跡:
你是迷霧後的行舟。
和我永恒的怦然。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