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市委那棟大樓開始從地上一截一截地往上躥的同時,舒芳的肚子也一天天顯現出來了,陳默沒事的時候,一下班就往家裏跑,買菜,煮飯,炒菜,小日子過得平淡卻也很溫馨。舒芳懷上孩子後,脾氣開始變了,變得愛纏人,愛撤嬌,還嘴碎愛嘮叨,好像肚子裏的小孩子倒讓她退回去帶成了孩子似的。每天吃了晚飯,小兩口坐在木板凳上看電視的時候,舒芳就要把自己的凳子搬過來緊緊地挨著陳默坐,斜倚在他身上,讓他摸自己的肚子,不停地問他,感覺到他在動了嗎?陳默其實感覺不到,心想孩子估計才剛剛成形呢,怎麽會動呢,這是舒芳的感覺,是一種母性的感覺。可是陳默每次都會很高興地說,感覺到了,他在動呢。舒芳就很高興,說,老公,你猜我們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陳默說,我怎麽知道。舒芳又會問,你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這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開始的時候,陳默老老實實地回答,喜歡男孩,舒芳就不滿意了,說他是重男輕女。陳默學聰明了,就說喜歡女孩,舒芳又說,假,騙人。陳默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每當這個時候,舒芳就特羨慕別人有一個長沙發,說,要是有一個長沙發,她們就可以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了,她就可以躺在陳默身上讓他摸肚子了。陳默最怕舒芳提這個事,感覺好像是她在責怪自己無能似的。陳默就說,芳,你不是說隻喜歡一個理想主義的清貧的陳默嗎?舒芳就笑,說,我隻是說說而已,隻是,我們實在是太窮了。

這天陳默下班後回到家裏,把手機丟在電視上就進了廚房。正忙的時候,手機就響了,舒芳拿著手機送到廚房裏來,說,陳默,你的電話。陳默雙手不空,還在水裏泡著呢,就說,你接一下。舒芳說,我不接,萬一是個女人,比如是你的小情人打來的,我怎麽說?陳默一愣,看見舒芳狡黠地笑,就說,你接吧,要是女人,你就說你才是正統的。這麽開玩笑的時候,其實陳默也有點擔心,生怕是素芬打來的電話。

舒芳就接了,說了幾句,舒芳就講起普通話來,說,請您等一等,我叫他接電話。陳默就在圍裙上把手揩幹了,說,誰的電話?舒芳說,他說他姓黃,說普通話的。

陳默一時也想不起是誰,自己沒有什麽姓黃的朋友。想著,接過電話貼在耳朵上,說,您好。就聽見對方說,陳主任啊,你在家嗎,我是黃彪啊。陳默連忙說,聽出來了聽出來了,黃總您好,有事嗎?

黃彪說,也沒什麽事,我從省城回到楚西來了,閑著無事,又沒什麽朋友,就想找個朋友聊聊。陳默就笑,說,黃總也有寂寞的時候啊,這倒是稀罕。黃彪笑著說,現在我就站在十字路口這裏,都不知道要往哪兒走了,突然想到你,就打你一個電話,在忙什麽呢?

陳默老實回答,說,辦晚飯呢。

黃彪說,正好,多放一把米,我來你家混一頓吧,酒我帶來。

陳默說,歡迎歡迎,隻是,我家裏條件差,黃總不介意吧?黃彪就打起了哈哈,說,我們生意人四海為家,出門在外久了,還真想過過家庭生活,你家要怎麽走呢?

陳默問了黃彪的所在位置,然後對他說了自己家地方,說,你就不要開車了,打個的過來吧,到樓下打我電話。

聽說有客要來,舒芳就驚慌起來,說,家裏這個樣子,怎麽待客?陳默就笑,說,芳,再怎麽說你還是一個女人。舒芳說,女人怎麽了?陳默說,女人的共同點是好麵子,其實,家裏簡陋沒什麽出醜的,關鍵是要整潔。舒芳說,你這是自我安慰吧。舒芳立即就去拿拖把要拖地,陳默說,不要用拖把,弄得濕濕的,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你這是表麵文章。舒芳才罷了。

兩口子正說著,黃彪就在樓下打來了電話。陳默一樓去接,就見黃彪提著一瓶茅台酒,正東張西望地找呢。陳默說,歡迎歡迎,黃總太客氣了。黃彪笑著說,我是走投無路,才來你這裏混一頓呢。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樓,舒芳已經把門打開了,進門換了鞋子,舒芳才從廚房裏出來,圍著圍裙。陳默暗笑,心想舒芳也學會弄虛作假了,明明是自己剛才在廚房裏,這一下去,倒變成了她的功勞。就介紹說,老婆,這是黃總,我的朋友。又指著舒芳說,舒芳。黃彪說,嫂子好。舒芳連忙問好,說,你們聊吧,我去做飯。

在小板凳上坐下來,黃彪舉目環視整個房間,感歎道,陳主任,剛才你打電話時你說家裏條件太差,我還以為你是客氣話,看來,你確實是自律過嚴了,簡陋如此,實在是小弟沒有想到的。

陳默笑著說,大廈千丈,身眠七尺之軀,好歹有個棲身之處,也就滿足了。實不相瞞,我們農村出身,底子薄弱,工薪階層,工資僅夠糊口,也不去奢望那些榮華。

黃彪笑道,達天知命,安貧樂道,陳兄真是達人了。

陳默不禁澀然,說,黃總過獎,陳默不過是胸無大誌,隨遇而安罷了。

坐了片刻,黃彪便站了起來,說,參觀一下房間。陳默隻得站了起來,隨著他各房間看了一下,在書房裏,黃彪看到一壁書廚,不禁駐足細細看了起來,說,陳兄不理家業,原來把錢都花在買書上了。

陳默說,附庸風雅,慚愧慚愧。

黃彪隨手抽了一部書來,翻了幾頁,說,不瞞陳兄,家父也算是飽讀詩書,從小就教育我們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隻是小弟不才,天生的讀不進書,高中畢業,還是家父托人才進了清華大學,學的是金融管理,成績也是一塌糊塗,好不容易混得畢業證回來。現在想來,常常後悔,當時如果稍下功夫,哪會落得像今天這樣滿腹草莽,一事無成。

陳默聽著,表麵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著實吃了一驚,能動用關係把子弟送入中國一流大學,可見這黃總的背景頗不簡單。於是說,黃總是過謙了,說實話,自從第一次見麵,我就覺得黃總舉止不凡,言談優雅,怎麽說是滿腹草莽?

黃彪笑了起來,說,學問沒學到,這客氣話還是學到了的,家父交遊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老夫子,客氣話說起來一套套的,我在旁邊撿了不少,出來蒙蒙人還是可以的。

兩人大笑起來,陳默覺得,這黃彪其實也坦率得可愛,讓人容易產生一種親近感。

正聊著,舒芳過來叫吃飯了。三個人圍著一張小桌,菜也兩葷兩素一湯,簡陋異常。舒芳因為這種簡陋而紅著臉,陳默倒是不以為然,把黃彪帶來的茅台開了,笑著說,我這一桌粗茶淡飯,隻怕配不了黃總這一杯酒啊。黃總大笑,說,這話不差,我本來也不奔著什麽奢豪的飯菜來的,奔的是你這小家庭的氣息。這一說,舒芳的尷尬才慢慢地淡了。

酒到三巡,黃彪突兀道,我已經和李縣長見麵了。陳默笑笑,等著他往下說。黃彪停了一下,見他沒有追問的意思,隻好接著說,和陶總也見了麵。

陳默說,祝賀你。

黃彪舉杯說,這都得感謝你啊,小弟初來乍到,人地兩疏,沒有你的關照,隻怕一事無成。

陳默笑笑,心想這就是不折不扣的恭維話了,以黃彪的背景,還有張嘯市長的關照,沒有陳默,這事照樣成。陳默就謙虛地說,還是您的實力雄厚,我可不敢貪天之功。

舒芳在一旁,雖然聽得雲時霧裏,其實聽到了李一光和老七的名字,也就在心裏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是什麽事了,看了陳默一眼,意思是你可千萬別插足進去啊。陳默一笑,舉杯說,來,黃總,我們再喝一杯,祝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黃彪笑道,借你吉言。兩人一碰,幹了。

吃了飯後,趁著舒芳去廚房洗碗,黃彪就從公文袋裏掏出一個用白紙包著的薄薄的東西來,放在桌上,說,陳兄,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甘於清貧的處世理念,但卻不敢苟同你這苦行僧似的生活,人生一世,精神雖然可貴,物質生活也不可缺少,中央不是也說了嘛,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雙豐收。你能過這樣的清貧日子,卻不應該委屈嫂子也和你過這樣的日子。這是一張信用卡,裏麵是一點小意思,名字是老兄的,密碼寫在紙上,你以後再改密碼。

陳默雖然有心理準備,也不免吃上一驚。早就聽說送禮的已經由原來的送現金到送信用卡了,不想會在自己家裏出現。陳默把信用卡推過去,說,黃總不可這樣,我其實也沒有幫到什麽忙,你的心意我感謝,東西決不能收。

黃彪笑著說,如此說來,陳兄是不相信我了?

陳默說,哪裏哪裏,我是無功不敢受祿。

黃彪就笑,說,想來陳兄在官場上見的太多,以致凡事過於敏感,豈不聞水太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朋的古訓?我也無意遮遮掩掩什麽,得力於兄的幫助,我在酉縣的投資已經定局,以後事業上的發展,還需要您多多支持。說實話,我在省城,也對官場中事頗多耳聞目睹,兄如果過於拘泥,隻怕也有悖於風氣,將值其他的領導和同事於何地?

陳默不禁沉吟起來,憑心而論,黃彪說的確實是實情,如今官場況味,風氣變化很大,說起來是有為才有位,其實有為者,未必有位,清廉的官員,反而四處碰壁,為人嫉恨。以拜年為例吧,如今每年過年,市直機關幾乎沒有不給主要領導拜年的,每個單位年底都要留一筆錢專門用來給領導拜年,所有常委、副市長都要拜到。少的五千六千,多的數萬。也曾有個別領導堅持原則拒不收取的,於是一個人不收,其他的人都不敢收了,你就成了眾矢之的,不僅把送禮的人得罪了,而且還把同級的領導都得罪個遍,從此門庭冷落,鬼都不上門來了。這樣的人想仕途順意,門都沒有。陳默心裏也知道,他對黃彪的幫忙,其實不過是傳個話,黃彪進入礦山,他起不到多大作用。而且,他也知道,黃彪感謝的,肯定不止是他一個人,李一光,張嘯市長。他不收這張信用卡,會引起什麽樣的連鎖效應呢?

見陳默沉吟不語,黃彪繼續說,陳主任,不是有一句話,叫實事求是嘛,什麽是實事求是?就是順應客觀規律。如今這個社會,過於注重所謂廉潔,日子過得太清貧了,反而就要成另類了。

正說著,舒芳洗完了碗,走了出來,說,談什麽呢?

黃彪冷靜地把煙灰缸拉過來壓住了信用卡,回答說,和陳主任探討哲學呢,嫂子。

舒芳笑說,他懂什麽哲學。

黃彪說,哲學在生活中無處不在,比如儒家的中庸吧,持兩端而用中,順世而化之,而不是逆世,不也包括了很多哲學道理嗎?

陳默微笑,心想這黃彪來送這張信用卡,確實是誠心誠意的了,每句話都是在暗示他要從俗。於是說,與黃兄一席言,實是解了我不少困惑啊,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哲學,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黃彪就要走了。陳默趁著舒芳不注意,把信用卡拿起來。舒芳說,黃總,以後經常來玩啊。黃彪說,一定一定,我也是個戀家的人,以後想家的時候,就來你們這裏找點家的感覺。

出了門,陳默就把信用卡塞給黃彪,說,黃總,這個我不能收,實在抱歉。

黃彪一笑,收了信用卡,說,既然陳兄執意不收,我也不勉強了。這樣吧,我看陳兄家裏實在太寒酸了一些,就讓我給你們買一套沙發,這個要求不高吧?陳默說,既然這樣,我就謝謝黃總了。

第二天就有人敲陳默家的門,卻是搬家公司的,把沙發,茶幾,電視櫃什麽的搬了進來。舒芳一時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扭過頭來看陳默,陳默笑笑,說,你安排一下吧,怎麽擺放。舒芳就指揮工人把沙發擺好了,沙發是中檔的,茶幾很漂亮,大小和客廳正合適。還有一套餐桌,往餐廳一擺,這個家就有模有樣了。隻是電視櫃大了一些,放上陳默他們那台29英寸的彩電,顯得不協調。

搬家公司的人走了,看著煥然一新的家,舒芳不覺手舞足蹈起來,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問陳默,你哪兒來那麽多錢啊?

陳默說,這是昨天來的那位黃總送的。

舒芳不笑了,神情變得擔憂起來,說,老公,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他幹嗎要送我們這麽多東西?

陳默說,我給他幫了一點小忙。放心吧,芳,這些東西並不代表什麽,我一個小秘書,無職無權,其實也沒有腐敗的機會。你不是想要有一個沙發嗎?

那就好。舒芳說,又沉浸在激動之中去了。陳默靜靜地坐著,看著興高采烈的舒芳,心裏一時百味雜陳。過了一會兒,才避開舒芳,到衛生間裏給黃彪打了個電話,說,黃總,你的禮太重了,我是受之有愧啊。

黃彪在那頭笑著說,不成敬意,陳主任,那點東西,隻是盡一盡小弟的心意,略表感激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沒幾天,方舟之派孌匡謹送來了市文聯給蔡鵬副書記的邀請函,還帶了兩條精品煙來。陳默說,孌老師,你也弄這些俗套做什麽,文聯一個清水衙門,這些錢還是不花的好。孌匡謹大呼冤枉,說,陳主任,你這是冤枉我了,我可沒有花公家一分錢,這是我帶的一個學生送我的,我想著這麽好的煙,我抽就浪費了,就給你拿來,你打交道的都是些領導,抽煙差了拿不出手嘛。陳默聽了,心想其實剛才自己不那麽問,這孌匡謹也會表示這煙是他自己的。想著,笑道,這樣,我就更不能夠拿了,提回去自己抽吧。孌匡謹就把一張臉皺著,說,陳主任,你不會是看不起我吧,我既然拿來了,叫我怎麽好拿回去?

陳默也就不再說了。孌匡謹見他也沒什麽事,就坐下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陳默心裏明鏡似的,心想這孌匡謹一定是關心他的職位上的事了,卻又不好直說。於是幹脆道,孌老師,你這個市文聯秘書長是什麽級別?孌匡謹見問,就長歎了一聲,說,還不就是一個副科級,都五六年了,文聯塘口小,魚養不大啊。陳默說,這得看機遇,你們文聯主席的位置不是空了幾年嗎,如果方老師上去了,你也可以順延而上啊。孌匡謹被點了癢穴,心裏癢癢地,說,這事也拖了好幾年了,問題還主要還是出在宣傳部,其實宣傳部對方老師當主席的事也是有個口風的,但不知為什麽,這文聯換屆的會總是開不起來,找宣傳部匯報嘛,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就這麽推了兩三年,沒有宣傳部的批複,這會就不能開。

陳默笑笑,說,領導也許有自己的考慮吧。

孌匡謹說,陳主任,有句話,雖然不好說我也要說出來,有的人說我們文人要淡泊名利,這當然是對的,可是文人也是人啊,古時候的聖賢們,不也一心奔個前途圖個蔭妻封子的嗎?要是有機會,還請陳主任您在蔡書記麵前多多美言幾句。

陳默說,一定一定。

孌匡謹走後,陳默拿起請貼,看了一下會議日期,見比較急,就打龍雲的電話,問他蔡鵬副書記在哪裏。陳默主管市委宿舍大樓工程後,龍雲暫時接替他跟蔡鵬副書記。電話響了兩聲,龍雲就接了。陳默說,小朋友,你在哪裏,和蔡書記在一起不?龍雲說,我在外麵有點事,沒和書記在一起,蔡書記今天有個政法工作會要參加,估計現在在會場上。蔡鵬以前就當過分管政法的副書記,如今成了分管組織人事和意識形態的副書記後,分管政法的縣委副書記姚子厚還是非常尊重他,一般政法那邊的會議都要請他去參加並作講話。蔡鵬也似乎舍不得丟手政法那頭的工作,每次都要去參加。陳默說,我有點事要向蔡書記匯報,等他回辦公室了你打我電話吧。龍雲說,你不在辦公室?陳默笑,說,我就在辦公室,你看我這腦子,好吧,你不要麻煩了,我等下去他辦公室看一下。

蔡鵬書記卻一直到了下午才回到辦公室,陳默怕他有什麽事會立即出去,於是抓住機會,跟了過去。說,蔡書記回來了?蔡鵬臉紅紅的,顯然中午和政法戰線那些人喝了酒,有點醉了。蔡鵬說,是陳默啊,有事?陳默說,我上午的時候打了龍雲的電話,知道你在開政法會,就沒有打擾你。蔡鵬笑著說,開年以來,什麽會都開了,就是這個政法工作會議一直拖著,直到今天才開。又說,最近,酉縣的礦山整合進入了實際操作階段,利益紛爭嚴重,矛盾集中,治安問題也就更加突出了,我對子厚書記說了,這個會再不開,隻怕要出事,這才急急忙忙地開了。

陳默說,蔡書記這個脈把得準。

蔡鵬說,不準不行啊,當領導,就要有一種前瞻意識,不要事到臨頭了,才臨時應付。去年開始布置礦山整合的時候,我就判斷,一旦整合進入實質階段,治安情況就會抬頭,看來,我當時的預見是準確的。

陳默說,還是領導高瞻遠矚,像我們,隻曉得見子打子,像拔算盤珠子。老實說,在您身邊工作,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蔡鵬很受用,說,陳默,你是個善於學習的人,這點是你的長處,辦公室人員,學習是第一位的,向書本學,更要向領導和老同誌學。尤其是實踐經驗,統籌協調能力,這些都不是光向書本就能學到的,現在,高文憑低能力的,不是少見。最近,市裏為了提高縣級領導的執政能力尤其是駕馭經濟工作的能力,決定近期開辦一期縣委書記培訓班,還要把大家帶到國外去看一看,開闊一下眼界。

陳默一邊和蔡鵬副書記說著,心裏卻在想,看來每一個都有人性的盲點,而比較共同的盲點,恐怕就是喜歡聽好聽的了。蔡鵬這個人看起來很敏銳,也不能避免。嘴上卻說,蔡書記,讓政法戰線的灌了不少吧,您在政法戰線威望很高,那些人都是挺能喝的。

蔡鵬謙虛地說,也談不上什麽威信,主要是我管政法多年了,大家對我也還是有感情的,也還是服氣的。子厚書記分管政法,我們是多年的老搭檔,就不用說了,就是政法委吳書記當年當公安局長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分管政法的副市長了。這樣的會,哪有不喝酒的?平時這些丘八有五條禁令管著,想喝不敢喝醉,今天借著開會,我給他們鬆了鬆綁,一個個就來勸酒,要不是吳書記給擋著,我隻怕夠戧。

說了一會兒,蔡鵬有些酒乏,想休息了,就說,陳默,有什麽事就說吧,我等下得睡一會兒。陳默就把請貼遞了過去,說,縣文聯準備召開一個座談會,想提高會議的級別,請您到時去指導。蔡鵬把請貼接了,放在一邊,說,文聯的會還要我去指導什麽,宣傳部長去就可以了。

陳默一笑,說,曆年確實是宣傳部工到會指導一下就可以了,這次倒是我多了句嘴,說了方舟之他們幾句,結果……

蔡鵬說,你怎麽說他們了?

陳默說,前幾天幾個文友在一起聚會的時候,他們說了開會的事,我說,市委蔡鵬書記既分管組織人事,又分管意識形態,他曆來對精神文明這塊很是關心,特別是對文學藝術界人士很關心,你們怎麽不請蔡書記?方舟之說是不敢來請您,當時我喝了點酒,不合打了包票。

蔡鵬笑了起來,說,原來是你給我惹的事。

陳默就笑,說,我還不是因為是你的秘書,因為你向來對我很關心,估計這點麵子您也會給我的嘛。蔡書記,我這不叫亂表態吧?

蔡鵬說,那個方舟之,肚子裏那點小九九我還不清楚,不過是因為文聯副主席當了幾年,扶不了正。我說文人都去擠那條官道做什麽。

陳默說,這事我倒不清楚。不過,據我所知,市文聯主席職位空缺了幾年,方舟之以常務副主席身份代行職務,確實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蔡鵬說,這倒也是,也不知道宣傳部那邊是怎麽想的。

說了一會,蔡鵬還沒有表態去不去,陳默就有點急了,說,蔡書記,雖然方舟之可能有個人的想法,其實文藝界還是非常盼望您去作指示的,你一向關心文學藝術界的工作,您參加這次會議,就會極大的鼓舞我市的文藝工作者,把我市的文學藝術工作推上一個新的台階。

蔡鵬開玩笑說,陳默,你這個秘書,狗日的權力也太大了,把我這個市委副書記的態都表了。好吧,既然你都表了態,我也得給你個麵子不是?你去給我弄一個講話稿,我也不看了,照念。

陳默說,行行。

從蔡鵬辦公室出來,陳默給方舟之打了個電話,說,方主席啊,我已經和蔡鵬書記聯係好了,他同意在百忙中參加你們的會議並作重要講話。

方舟之很激動,說,謝謝你,陳主任,我們立即準備好會務,把這次會議開成一個我市文學藝術界的空前的盛會。

陳默說,蔡鵬書記的講話稿,你們那邊擬一個吧,寫好後給我看一下,我轉給蔡書記審查一下,他點頭了,你們再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