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掌事宮女被皇帝寵幸的事，到底是沒能瞞住。
因為，杜文慧在兩個月後診出了孕脈。
起初，發現她身體變化的是與她同屋的另一個宮女。要知道，未婚先孕本就是犯了大忌，更何況還是在皇宮裏。真要追究起來，杜文慧難逃一死。
偏偏杜文慧是個嘴巴緊的，不敢誰問她都咬死不開口。寧願被杖責，也不肯將那個男人供出來。
沈驄趕去慎刑司的時候，正要對杜文慧用刑。看到他出現，杜文慧緊繃的神經忽然一鬆，整個人就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之後，順理成章的，沈驄就將杜文慧收入了後宮。
這個消息，可謂是狠狠地打了那些臣子們的耳光。
他們幾次勸皇帝選秀女入宮，都被他以年幼為借口拒絕了。哪曾想，他轉過身去就寵幸了身邊的女官，還讓人懷上了孩子。
這叫他們如何能接受？
青鸞大長公主聞訊，拖著病弱的身軀跪在宮門口，聲稱是杜家教導無方，懇請皇帝處死杜文慧，以儆效尤。
杜文慧懷的是天家子嗣，豈能說殺就殺！
“慧姑娘......不，如今應該稱慧貴人了。”
“從女官直接升為貴人，也算是史書記載一來的頭一份兒！”
“日後若是誕下皇子，豈不是要封妃？”
“皇後的人選都還沒定，後宮就慧貴人一個嬪妃，算得上是椒房專寵了！”
“杜家這回，怕是要翻身了！”
沈嫣歪在美人榻上，一手輕輕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一邊聽驚鴻說著京都最近的八卦，對此不做評論。
她與杜家表姐沒什麽太多的交情，她與皇帝之間的事，她也不想過問。
她隻盼著能順利地誕下孩兒，與顧晏白頭到老。
驚鴻說得口幹舌燥，結果主子卻一臉的淡然，不禁有些好奇。“殿下與慧貴人也算有幾分交情，可要往宮中送禮？”
“不用。”沈嫣拒絕得很果斷。
“這是為何？好些世家都暗戳戳地往宮裏遞東西呢。”驚鴻有些不解。
“君子之交淡如水。”沈嫣給出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我與她本就沒什麽來往，犯不著上趕著巴結。更何況，她如今才是個貴人。”
驚鴻想了想，也對。
論身份，主子乃大禹王朝尊貴的長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輩分，主子是皇帝的長姐，慧貴人還得跟著喚主子一聲皇姐。即便是慧貴人今後有什麽大的造化，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主子確實沒有必要上趕著與之交好。
沒的自降身價。
*
杜府
因著杜文慧被封為貴人，杜家這幾日可謂出盡了風頭。登門拜訪者不計其數，阿諛奉承更是不在話下。
杜老爺這幾日可謂是春風滿臉，走路都帶風，在同僚們麵前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把。
這天，他在外應酬回來，喝得醉醺醺的，剛要去小妾房裏風流快活一陣，卻被一個老媽媽攔了下來。
“老夫人有請。”那媽媽恭敬地行禮道。
杜老爺雖然貴為伯爺，在府裏說一不二，但在青鸞大長公主麵前卻老實得很。一聽是老娘來請，二話不說就跟著去了後院。
青鸞大長公主年歲已高，自打入冬以來，身子就一直不怎麽好。
她自知大限將至，想在離開之前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文慧打小就命苦，如今雖得了聖寵，以後能走多遠還是未知數。你這個做父親的，能幫襯就多幫襯。但有一點要記住，那就是不可有任何僭越，一切以家族為重。”
“這天下，是大禹的天下，杜家對天家忠心耿耿，切莫做出違抗聖意的事。”
“娘，這些兒子都知曉。”杜老爺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大長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是什麽性子，為娘我會不清楚？怕是見慧丫頭進了宮，就把自個兒當成國丈，尾巴翹上天去了！”
杜老爺訕訕地笑了笑。“娘，兒子有分寸的。”
大長公主哼了一聲。“你要是有分寸，就不該縱著府裏的那些個庶子庶女，把他們嬌慣得無法無天！”
“你給我跪下來，在祖宗牌位麵前發誓。”大長公主打小習武，拐杖一揮，就把杜老爺給推倒在地。
“娘，您這是做什麽？”
“發誓，杜家誓死效忠皇上，絕不參與奪嫡之爭。”大長公主動了一下，胸口一陣發悶，有些氣喘地說道。
“這不是廢話麽！咱們不效忠皇帝，還能效忠誰？”杜老爺不滿地嘀咕。
“你發誓！”大長公主真要被這個兒子給氣死了。
無奈，杜老爺隻得舉著手，認真的將大長公主的話重複了一遍。
大長公主見他記下，稍稍安心了幾分。“你要記住，杜家的榮華富貴，都是皇帝給的。即便日後慧丫頭誕下皇子，亦不可動搖你對皇帝的忠心，聽見了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杜老爺很無語。
大長公主說完，劇烈地咳嗽起來。很快，她喉嚨一癢，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娘！”杜老爺看到那一抹紅色，頓時嚇得酒都醒了。
“殿下！”
一時間，整個屋子裏亂成一團。
大長公主擺了擺手，氣若遊絲地拉著杜老爺的手，殷切叮囑。“剛才娘跟你說的話，一定要牢牢地記在心裏。”
“杜家好不容易才熬出頭，切莫為了那些虛幻的東西丟失了初心。”
“慧丫頭聰明伶俐，可進了那種地方，難免會生變......若有朝一日，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定要勸阻她......”
“她的手段，用來保命足夠了。但願她能夠看得開，安分得過自己的日子，不要想歪了......”
“娘，兒子知道了，您別說了。”杜老爺急紅了眼眶。“來人，快去請大夫。”
“我時日無多，幫不了你什麽了......”大長公主撐著最後一絲力氣，交代著後事。“等我百年之後，就把其他幾房分出去吧。能給他們的東西，都已經給了，無需再多照拂......若他們不老實，斷絕了來往也行，千萬別被他們連累了......”
杜老爺哽咽著點頭。“娘，兒子都聽您的......”
大長公主欣慰地看著長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