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死磕
“原來是你......,還真是冤家路窄呀!”崔精成咬牙切齒地說道——在北京搞砸了自已的飯碗不說,又跑到首爾擋自已的財路,這個人跟自已是不是有仇?
怎麽是這樣的反應?......
廖井丹自然無從知曉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過看崔精成的模樣,就知道和王仲明絕不是朋友,仇人的意思倒多一些,“哎,你會說中國話......,你是中國人,幹嘛要騙自已人?!”她沒心情去猜兩個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她隻是氣憤,崔精成的中國話極其流利,顯然是如假包換的中國人,所謂山不親水親,人不親地親,異國他鄉,就算不能互幫互助,至少也不能落井下石,更何況這是比落井下石更可恥的欺詐行為。
“中國人怎麽了?中國人就不用吃飯了吧?小姐,搞搞清楚,我剛才給你看的就是五萬韓元,誰騙你了!長的不錯,穿的也不錯,看起來也象個有錢人,這麽一點兒小錢還嘰嘰歪歪,累不累呀你。”反正身份已被揭穿,崔精成也就不再裝啞吧,重新打量了廖井丹一眼,嘴角一撇,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說什麽?!”本以為穿了幫,這個年輕人就應該識趣地道歉認錯,自已又不是真在乎那五萬韓元,給了他就當救濟災民也不是不行,可崔精成不僅沒有道歉,反而用那種極不禮貌,充滿挑釁意味著眼神看著自已,並且還以自已最不喜歡的稱謂稱呼自已,這實在是太氣人了。
“嗬,說什麽?玩的起就玩,玩不起就別玩兒,早知道你這個女人這麽雞婆,白給十萬也不會找上你。別以為是認識的人就可以通融,五萬塊,別廢話,我沒那麽多美國時間跟你們耗!”崔精成不耐煩地催促道——他並不知道廖井丹是什麽人,盯上她隻因為看她的衣著打扮還有舉止氣質以及和同伴的談話就知道是到韓國旅遊的高級白領,所以才出手相邀,想要賺一點兒零花錢,但他沒想到的是,廖井丹是一個不肯平白吃虧的女人,為了區區五萬韓元能跟他鬧成這樣,他現在也有點兒光火,非要把這五萬韓元要到手不可。
“何必呢?兄弟,作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大家都是中國人,就都是自已人,幹嘛非要鬧不痛快呢?再說,認識就是有緣,既然你和王老師認識,商量商量,大家各退一步好不好?”孫學剛勸解道,他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中國人,幹嘛自已起內哄,讓外國人看笑話?
“誰跟你們是自已人了?!”崔精成把眼睛一盯,“哼,告訴你,如果不是他,這件事兒還有的商量,但誰讓你們是一夥的,想通融,沒門兒,一分錢也別想賴!”提到王仲明,崔精成的火就更大了,他現在反正是打定主意了,管你什麽人,這五萬韓元就拿到手就沒完!
這個家夥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添亂的?——廖井丹不滿地瞪向王仲明,王仲明淡然一笑,心說,就算沒我這層關係,你以為這個人就能放過你嗎?
“崔先生,你做哪一行的,咱們心照不宣,所謂家有家法,行有行規,這件事兒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五萬韓元,這位女士不是給不起,而是她覺得你這件活幹的不夠漂亮,不值這五萬韓元。剛才的情況,除了你們三位以外大概沒有第四位目擊者,五萬韓元的鈔票也不是什麽難找的東西,當不了物證,這裏既然是掛牌營業的正規棋社,自然有負責人,你我都清楚,在韓國下棋押彩算不了什麽,但假借押彩而行訛詐之事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你應該還不知道這位女士的身份是什麽,不過我可以非常明確的告訴你,如果這裏的負責人知道爭執的起因是什麽,會被趕出去的人隻可能是你。這無關法律法規,你在這一行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我說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王仲明沒有再理會廖井丹投向自已的恨恨目光,隻是向著崔尚誌微笑說道。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王仲明雖然對韓國民間棋社沒有多少了解,但他終究在棋勝樓裏也呆了近三個月,同是民間棋社,情況就算有所不同卻也不會差的太多,棋社也好,道場也好,顧客是上帝,聲譽是生命,這一點不會有兩樣,在國內,棋社的管理者可以睜一眼,閉一眼,讓那些靠下彩棋為生的職業棋客尋找獵物,可一旦那些職業棋客因彩棋和別的客人發生糾紛鬧了衝突,那麽百分之九十以上會是站在客人一邊,理由很簡單,就是一旦事情鬧大,被人傳揚開說自已的棋社總有騙人錢財的賭客出沒,不要說有可能招來警察的光顧,單是因怕被騙輸錢而不敢來棋社那些客人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就不是一個小數。基於同樣的道理,韓國民間棋社或許對賭彩這種問題不放在心上,但有專門以見不得人的手段訛人錢財的人就不是可以坐視不理的了。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崔精成的目光更加陰狠——要說他一點兒不怕,那是吹牛,他可以不怕警察,因為這種無憑無據的經濟糾紛到了警察局最多也就是個調解,關不了也告不了他,但棋社道場是做生意而不是律的地方,如果棋社道場的經營者覺得他的出現會影響到這裏的生意,那絕對會把他掃地出門,列為不受歡迎的客人,沒有別的的藝,隻能靠下彩棋賺錢的他如果失去了尋找獵物的地方,這日子就沒法兒過了。所以,他現在的心態可以用’色厲內荏‘來形容。
“嗬,孫部長,麻煩你告訴門外那個小姑娘,讓她通知這家道場的負責人馬上過來。”王仲明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崔精成那想要殺人的眼光,隻是向孫學剛淡然說道。
“呃......,好。”說實話,孫學剛並不想事情鬧大,不過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自已又不願報警處理,那麽王仲明說的便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於是轉身向外屋走去。
“等等!”孫學剛剛轉過身,崔精成就繃不住了,為了五萬韓元,他不想丟掉一個賺錢的據點兒。
事情有了轉機,孫學剛停了下來,回過身,看事情怎麽發展。
崔精成臉上顏色陰晴不定,就這麽認聳,他心裏不甘,但繼續鬧下去,卻又不可能得到什麽好處,騎虎為難,怎麽辦呢?
“好......算你厲害。咱們自已解決。”伸出右手大拇指向王仲明挑了挑,崔精成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
“這就對了,有商有量,何必傷和氣呢?”王仲明笑道,他知道對方是心不甘,情不願,可那有什麽關係呢?反正這種靠彩棋混日子的家夥又不會和自已的生活有交集,管他幹嘛。
“你說,這件事怎麽解決?”崔精成恨恨道。
“簡單,押彩既然是卻有其事,而且你也贏了,那麽按照事先的約定,五千韓元應該給你。之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忙各的事兒去,你看怎麽樣?”王仲明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解決的還算可以接受——廖井丹雖然也有些不甘心,覺得太便宜那個騙子了,不過她也知道,對這種大事不犯,小事不斷的小混混就算是警察來了也沒什麽辦法,五千韓元是自已答應過的,認賭服輸,該給人家的也不能賴賬。
“不行。”崔精成搖頭,為五千韓元費這麽大勁兒,他怎麽肯幹,這是在韓國,一棵大白菜都能賣到一兩萬韓元,五千韓元,夠幹嘛的?
“哦?你想怎麽辦?”王仲明問道,他知道崔精成沒那麽容易妥協。
“我要和你下一盤,你贏了,錢我一分不要,你輸了,五萬韓元我要雙倍,一個子兒也不能少,怎麽樣,敢不敢接受?!”崔精成惡狠狠地說道——既然玩混的玩不過人家,那就玩狠的!
上次在棋勝樓的招聘會上被王仲明搞得灰頭土臉,但崔精成並不是真心服氣,他承認,當時擺的那盤棋王仲明提出的行棋思路比他提出來的高明的多,不過,思路是思路,下棋是下棋,能說的未必就是能下的,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老棋手講起棋來一套一套的,可碰上那些年輕棋手不講道理的蠻幹胡來,還不是被殺得稀裏嘩啦?諸葛孔明舌鋒無敵,計安天下,真要上馬輪刀衝鋒陷陣,恐怕連沒受過正規訓練的小卒子都比不了,所以,別看王仲明講起棋來頭頭是道,真要紋枰對弈,一爭高下,未必就是自已的對手——離開北京之後不久,崔精成就來到了韓國,消息不通,信息不靈,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以後京城棋社發生了多少事情,如果他知道王仲明不僅贏了董亮,曹英,甚至連崔尚誌都拿下馬來,再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向對方提出這樣的挑戰。
“嘿,你這個人,真是有病呀,是不是訛人訛上癮了?五萬不夠還想要十萬,窮瘋了你?!”廖井丹直接就罵上了,本來事情有了緩解,她也不想再鬧下去,但這個崔精成實在是不識抬舉,人家已經給了他一個台階兒,不說就坡下驢,收下五千韓元了事,居然還想加碼到十萬,簡直是異想天開。
“哼,八婆,不懂就別亂叫歡,剛才你也聽他講了,家有家法,行有行規,我幹哪行兒的現在你們也都清楚,既然話不投機,誰也不願退讓,那就按這行的規矩,棋上說話。”崔精成不耐煩地哼道。
真有這樣的規矩?幾個人都望向王仲明,
王仲明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話說的不錯,不過,區區十萬韓元就想讓我出場對弈,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點兒?”
強者為尊,這的確是這一行的規矩,不過,王仲明並不想和崔精成這樣的人交手,崔精成的棋他雖然不是非常了解,不過那天聽他的大盤講解,水平撐死了也就是業五中遊偏上的程度,和這樣的棋手對陣完成沒有挑戰性,如果是隨便玩玩也就罷了,居然擺出一付決鬥的架式,就太讓人搞笑了。
“天真?什麽意思你?......”崔精成被王仲明的話搞糊塗了,難道對方是嫌十萬韓元太少了嗎?
“你知道我一盤指導棋的收費嗎?”王仲明淡然問道。
“......,多少?”崔精成心說,多少錢我哪兒知道去。
“人民幣,兩千起步。合多少韓元你自已去算。”王仲明淡然答道。
“兩千......,你開什麽玩笑?!”崔精成臉色一變——棋手下指導棋不是沒有行情標準的,否則這個市場早就亂了套了,雖說各地區依經濟發展不同而有所不同,但大體還是有例可循,通常情況下,一對一的麵對麵教學,包下指導棋以及局後點評,業五棋手三百左右,業六棋手五百,業七棋手則為七百,職業棋手四段以下基本和業六,業七相當,五段至七段是一個檻,大體在八百至一千左右,八段以上是一千二至一千五,九段以上就是一千五起步了。當然,段位隻是一個大致的評估標準,真正的行情還和棋手的名氣,成績等等掛鉤,一般的九段一盤指導棋可能是一千六,但象孔方那樣雖為七段卻是排名前六的國內一流高手,其一盤指導棋的收費可能就超過兩千。所以,聽王仲明說他的指導費居然是兩千起步,崔精成怎麽可能相信。
“信不信由你,總之,我勸你一句,收下五千韓元,然後大家兩不相欠,各走各路,ok?”王仲明說道——一盤棋指導棋兩千起步,他並不是在吹牛,在沒有離開職業棋壇之前,他是擁有十數個世界冠軍頭銜的世界棋壇第一人,所謂兩千起步,其實是有價無市,事實上,有許多有錢的大老板肯出五位數的天價想讓他輔導一盤都未必安排的了,沒辦法,那時他的比賽任務太多,每年光正式比賽就要下十盤,有時甚至在百盤以上,除去節假日,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場比賽,根本就安排不過來,說這個,他隻是想讓崔精成知難而退,終究職業彩棋手下彩棋是為了賺錢,成本太高,就會含糊的。
......兩千,怎麽可能,那是職業頂尖棋手的收費標準,說這個數出來,擺明了就是在蒙自已,想欺負自已不懂行情,姥姥!老子是幹什麽的,能讓你給唬著!
想到這兒,崔精成心裏反倒有底了,他以為王仲明是不敢和自已對陣,所以拿出一個不可能的數字想嚇得他不敢叫陣,就象玩唆哈一樣,底牌越差的人往往下注比別人更狠,這種偷雞的招數是自已早玩兒剩下的了!
“謝了,爺不信那個邪,兩千就兩千,爺玩的起!”兩千人民幣大約相當於三十多萬韓元,這可是筆大買賣,贏了這一盤,頂得上自已平時一個星期的收入,值!崔精成一挺胸脯,狂傲地叫道。
王仲明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是想給對方一個台階,讓事情合平解決,誰想對方不知好歹,放著大道不走,非得要鑽死胡同。
“我想你搞錯了。”王仲明還想再給對方一個收手的機會,“下指導棋是兩千,但要和你下就不是指導棋的問題了,兩千至少要翻一倍,否則免談。”
錯誤的理解了王仲明皺眉的表情,崔精成還以為對方是沒想到自已竟然還敢叫陣,那還有什麽好說,當然是要窮追不舍了,“四千,好,沒問題,爺今天跟你死磕到底了!”他叫道。
王仲明無話可說了,自已可算是仁之義盡,奈何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架不住人家就喜歡拿腦袋往石頭上磕。
“四千幹嘛,幹脆點,一萬,敢不敢?!”
已經有一會兒沒說話的廖井丹突然發話了,她是看崔精成這小子太囂張了,心裏是實在氣不過,共同的敵人在前,她暫時放下了對王仲明的成見——這個人雖然沒有段位證書,但贏董亮,曹英還有崔尚誌那都是在正規的場合,正式的比賽中下的,就算有運氣的成分,能連贏這三位高手,實力肯定也比麵前的這個小子強!
一萬?......,崔精成這回有點兒含糊了。
韓國工人體力勞動月收入約有兩百萬韓元,折合成人民幣約一萬二左右,公司文職類新進員工初始工資一般在五十萬到一百萬韓元左右,換言之,廖井丹提出的這個金額幾乎相當於普通韓國人一個月的收入,崔精成這兩個月在韓國雖說混的不算太差,但一萬人民幣對他而言也是相當大的數字。
見崔精成有點兒含糊,廖井丹心中更爽,人爭一口氣,佛為一柱香,敢跟我做對,拿錢砸死你!
打開隨身的坤包,從裏邊取出一本支票,再掏出一支簽字筆,在上邊瀟瀟灑灑地寫下一串數字,”看清楚了,現金支票,可以當日兌換,錢就在這裏,你不是想賭嗎?來呀,我到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膽子!“一萬塊對廖井丹而言不過是零花錢——其實,對於有個億萬富豪老爸的她,腦子裏對錢幾乎沒什麽概念,如果能出心頭一口氣,別說一萬,就是十萬又怎麽樣?!
王仲明看了直搖頭,心說,這個女人怎麽盡幹火上澆油的事兒?他倒不是擔心廖井丹輸不起這些錢,而是擔心崔精成真的答應下來——看崔精成的樣子,也不象是混得有多好的人,否則的話也不至於靠下彩棋賺錢,憑白無故輸掉一萬塊人民幣,搞不好下個月得吃三十天的拉麵就泡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