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這番話實在稱不上是溫柔，但是話語之中也帶著些真正的擔憂，錢小小被局裏麵那群大老爺們輪番嚇唬了個遍，再加上一晚上沒有睡覺，現在被關心了一下，直接眼淚決堤，在車裏麵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安華哥哥就這麽死了！嗚嗚嗚……他真的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可能連他的遺體都見不到，隻能見到他的墓碑和骨灰了警官……”
黎蔓身為法醫，最常接觸到的就是家屬們麵對遺體的哭聲，眼前這個女人雖然疑點重重，也沒有親眼見到屍體，但是她哭聲裏的悲痛之情卻不是假的。
傅雲庭默默打開了車內的音樂，平穩的汽車帶著舒緩的音樂，除了錢小小的哭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漸漸地，她不哭了。
“抱歉，我控製不住自己，我好累。”錢小小摸著眼角凝結的淚珠，幽幽開口。
傅雲庭話有所指，“既然累的話，為什麽不回家裏麵休息休息呢？我們隻是請你配合調查，一般也就二十四小時，下次再找你就得有什麽證據了，你完全可以離開的。”
“不行，我要見見徐萌。”
黎蔓用很短的時間反問：“為什麽想見她。”
錢小小抬頭，盯著黎蔓，布滿紅血絲的眼中滿是真摯：“我覺得她殺了安華哥哥，她很瘋狂，如果因為吃我的醋而動手……那我就是罪人，我必須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傅雲庭突然說：“你知道你這個話有推鍋的嫌疑嗎？”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不心虛。”
傅雲庭嗤笑了一聲，“昨天在審訊室裏麵你三番兩次地推翻自己的證詞，又是為什麽呢？你這一個晚上的心裏活動描寫也太豐富了一些吧？”
錢小小又不說話了，麵對關鍵的問題，她唯一的武器就是“沉默”。
然而在罪惡麵前，沉默是最不好用的辦法，因為不管你沉默多久，一天還是一年，一年還是十年，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都會在塵土之下毫不褪色，不管過多少年，都不可否認這東西曾經的存在。
醫院裏的味道黎蔓很熟悉，但是傅雲庭一進來，卻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黎蔓從自己包裏麵掏出一次性口罩塞過去：“你先帶著吧。”
“不用，我一個刑警怎麽會討厭這裏的味道呢？”他皺眉輕笑。
黎蔓舉起兩根修長的手指，像是比耶，“……第一，你剛剛自爆了；第二，這不是和警察的素質有關，有些人的基因裏麵就天生帶著這種鏈條，就跟有的人一輩子無法接受香菜一樣，戴上吧。”
在勸阻下，傅雲庭還是帶上了口罩，進去病房裏麵，首先要做的就是悄悄在椅子裏麵按了一下監聽器。
“徐萌，你認識這個人吧？”
徐萌見到錢小小出來的那一刻，下意識就攥緊了輩子，眼睛瞪得老大，像是下一刻就要衝過來將她生吃了一樣。
錢小小下意識縮到了黎蔓的身後，小聲招呼，“嫂子……請節哀。”
“滾。”
這是徐萌第一次罵髒話，也是她第一次吃將情緒表露在言語上，這讓黎蔓很意外。
“嫂子……我想跟你說說話，警官，可以讓我們獨處五分鍾嗎？”
黎蔓和傅雲庭對視了一眼，確定對方已經準備好了監聽器之中，一起出去了。
門雖然關上了，但是黎蔓就站在對麵，不會超過五米遠。
房間內的對話透過耳機傳過來，一直都是錢小小說話，大概的意思就是真的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請徐萌節哀，還讓徐萌早點走出來，雖然孩子老公都不在了，但是她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傅雲庭無語，“這是在安慰人，還是戳人口子呢？”
黎蔓皺眉抬手示意他先不說話，而後認真聽著錢小小的話。
說完了那些之後，錢小小又說：“嫂子，你最近睡得還好吧？”
睡得還好嗎？
為什麽這麽問？難道徐萌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睡不好了，和安華一樣嗎？
徐萌之前並沒有說過自己的精神狀況，也沒有說過自己失眠的問題。
這一次，徐萌終於開口了。
“睡得還行，你讓安華帶回來的藥很好用，吃一片睡三天呢。”
黎蔓再一次疑惑：安華去藥店裏麵買藥原來是給徐萌買的嗎？
可這時，錢小小又反駁：“你說笑了，那個是安華哥哥說他睡不好，我才給他賣了藥的，我也沒有想到這藥他會給你吃啊，你還在月子期，吃這個藥很有可能會落下終身殘疾了呀！”
現在她們兩個人都知道屋子裏麵有警察的監聽器，說話跟打啞謎一樣也是正常的，還是需要好好猜一猜的。
徐萌拔高了音量，語氣裏全是狠毒的埋怨，“錢小小，你說話這麽賤，無非就是想要激怒我，讓我傷害你，然後就能把我因情殺人的罪名坐實，對吧？”
“什麽？”
“因為我是嫌疑人，這個房間裏麵的監聽就沒有斷過，說實話你這一次來找我我很失望，我還以為你有別的能耐了，原來隻有在警方的保護之下才敢來找我，怎麽？怕我也殺了你嗎？”
徐萌的聲音平靜中透著搖搖欲墜的崩潰，什麽都像是演的，隻有那股濃濃的不屑是真的。
錢小小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膽怯，隻是這一次回答得格外快，格外流利，和在警局裏麵判若兩人。
她說：“你不是早就動過這個心思了嗎？”
“是啊，有罪之人需要付出代價。”
錢小小回答她：“殺人的人，也該付出代價。你當初死都不和安華分手，明明都沒有愛情了，為什麽不放過安華哥哥呢？現在這樣，百分百是你的責任，都是因為你自己的偏執！”
徐萌沉默了好久才再次開口。
她的聲音中既有痛苦，也有昔日愛情的甜蜜，“如果當初他沒有和我說‘我愛你，我需要你’這句話，或許現在的結局會完全不通吧。”
聽到這裏，黎蔓略微意外地看著傅雲庭。
——還真被他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