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患得患失

喬倚夏時常會覺得自己離這個世界很遠,明明抬頭就能看到一塵不染的天空,感受的到空氣的清新所帶來的沁人心脾,感受的到路西綻懷抱裏的溫暖,卻還是會覺得自己被囚禁在一個籠子裏,仿佛籠子外麵的世界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假象,她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拚命抓著有可能拯救自己的那最後一根稻草,然那根稻草一旦被扯斷,等待著自己的將是難以承受的,會把她徹底擊潰的不堪的真相。

“真的不跟我回家嗎?”喬倚夏揉了揉路西綻的頭發,又一次地問道。

路西綻搖搖頭:“賈舞的案子至今沒有眉目,我便是跟你去了,也安不下心過這個年。”

猶記得上一個除夕夜也是如此,喬倚夏將路西綻一個人丟在了那冷冰冰的,毫無生氣的別墅裏,自顧自地同家裏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

也許案子隻是個不容易被戳穿的幌子,自尊如路西綻,終究放不下骨子裏的那份驕傲。對於從小親情缺失的人來說,親情是一種奢求,更是一種刺激。既然在最該擁有的時候不曾擁有,那就不要在闔家歡樂的日子裏,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卑微,而隻有孤獨,才不會多餘。

“這個拿著。”路西綻給她一個精致檀木點心盒,這是她在查案的間隙抽空做的糕點,糖分很低,適合中老年人吃,“替我轉告叔叔阿姨,祝他們新年快樂。今天晚上不許再偷偷跑回來找我了,好好陪叔叔阿姨過一個年,聽到了嗎?”

喬倚夏點點頭,緊緊抱住她:“蒼蒼,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我總有一種感覺,我覺得,你似乎要離開我了。是錯覺,對吧?”

路西綻眉心一緊,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都說人在很接近幸福的時候最容易患得患失,看來一點都沒錯。”

親情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了。血脈相連的人可以反目成仇,彼此算計,比如路西綻和孟慶東。親情是何其冷漠,何其渺小。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又可以全心付出,彼此真實,比如喬倚夏和喬一海。親情是何其溫暖,何其偉大。

喬倚夏離開之後,這房子又變得冷清起來,她突然明白,每一種感情都不是可以簡單用好壞來衡量的,唯一衡量的標準,隻在於得到了,或者沒有得到。

“喂。”

“教授,當年那個人,我已經查到了。最開始,他隻是一個街頭小混混,無父無母,是個孤兒,為一個名叫天雷的人賣命,這個天雷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除了殺人以外,無惡不作,後來,天雷死了,他沒了依靠,就另尋出路。綁架喬家姐弟,隻是單純的劫財。並且,這個人早在五年前就因病去世了。”當年綁匪逃跑,警方尋找無果,案子越來越多,甚至當年負責此案件的警員也退了休,這案子在長期的擱置中被遺忘,也是情理之中。現下倒是查到了他的下落,但早已死無對證了。

青燁跟了路西綻多年,雖現在並不時時陪在她的身旁,可卻仍是路西綻能夠真心信任的人,辦事效率極高,消息的準確性亦有保障。

“這樣,你將詳細的資料傳郵件給我,後麵如果還有其它的事情,我會跟你聯係。”

袁輝。

路西綻看著屏幕上他的照片,心中暗暗做了一個可以稱之為瘋狂的決定。

那個時候路書野尚且在世,進入普林斯頓之前她曾經堅定不移地對他說,若以後能為社會所用,她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放過一個壞人,決不讓因冤假錯案造成的悲劇再度重演。

曾經的信誓旦旦,在今天看來是那麽的滑稽可笑。正如ethel所說,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了,仁義道德同她心中那份對於愛人熾烈的真情相比是何其的微茫,何其的不值一提,像茫茫宇宙中的蜉蝣,單薄地寄存於天地間。

臨近傍晚時她接到了褚警官打來的電話,直覺告訴她,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第五個受害者出現了。

“頭兒,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這個王八羔子殘害越來越多的無辜女孩兒嗎?”辦公室裏,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竟有幾分商陸的影子。

“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輩子!”褚警官狠狠道,“路教授,這幾天,我們幾乎見了所有跟賈舞關係密切的人,別說懷孕一事了,很多人對她談戀愛的事情都是一問三不知,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路西綻點點頭,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內。畢竟是個女孩子,有誰會願意把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更何況賈舞是大家小姐,該有的名譽還是要維持住的。這第五個失蹤的女孩叫月華,是一個初中音樂老師,根據家人描述,月華尚未滿二十五歲,畢業後一直跟家裏人住在一起,可就在昨天,奇怪的事發生了,月華沒有像以前一樣六點之前回到家裏,家人馬上給她打了電話,但是卻打不通,本來家人以為她工作上有事所以耽擱了,可誰知道一直到現在,月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跟路教授你說的一樣,聽她姐姐說,她前一段時間談了一個男朋友,是一個建築工人。不過這個男人很自卑,他生怕月華知道他在工地上幹活之後會看不起他,跟他分手,就騙她說他在建築公司做經理,後來謊言被戳穿了,月華的家裏人倒是沒怎麽反對,說是隻要對月華好就行,賺多少錢沒所謂,但月華就不樂意了,她姐姐說,月華生來心高氣傲,長得又漂亮,根本接受不了那男人的身份,任那男人如何挽留,月華都不為之所動,執意跟他分了手。”

褚警官話音剛落,便見月華的父母急匆匆跑了進來。今天是除夕,可是遭遇了這種不幸的他們,又如何還有心情吃年夜飯呢。窗外是歡聲笑語,歌舞升平,窗內是淚眼朦朧,傷心欲絕。

“警官,我家月華有消息沒有啊,到底找到她沒有啊,老頭子,怎麽辦呢,你說這可怎麽辦呢……”婦人眼睛腫得像個核桃,她晃著身邊男人的肩膀,幾近崩潰,“月華從小就沒吃過苦,怎麽辦,她一定很怕。”

“阿姨,你先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盡快幫您找到女兒。”褚警官上前安撫道。

褚警官回頭看了路西綻一眼,發現她正抱著雙肩,美眸低垂,似是在思考些什麽,巋然不動。

“路教授,你是想到了什麽嗎?”

路西綻並未馬上說話,而是閉上眼睛,整理了自己的思緒,才開口道:“褚警官,初中老師下班的時間是五點二十,家人六點給她打電話時已經打不通,說明這個時間她已經被綁。算起來,這五個女孩的失蹤時間,都在天黑之前。”

尋常的綁架案,綁匪通常會選擇在晚上作案,這樣更加不容易被發現,也更加保險。可這個綁匪卻劍走偏鋒,選擇在白天作案。實在是有些奇怪。

“是啊……這青天白日的,人又多,他怎麽敢選在天亮的時候?他又是怎麽逃過路人的眼睛的?”五次,作案整整五次!就算一次兩次沒有目擊證人,可是難道能整整五次都沒有人看著麽?於情於理,這完全說不過去。

路西綻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扣斷電話之後,她終於說道:“我知道綁匪的作案方式是什麽了。”

“是什麽?”包括月華父母在內的人皆望向她。

“駕駛。”

“駕駛?路教授,你的意思是,這個綁匪,他是開出租車的?”

“前兩個女孩失蹤的時間大致在中午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第三個女孩跟月華一樣,在下午五點附近,而賈舞失蹤的時間雖難以判定,但據賈富所說,賈舞在去醫院之前跟他通過電話,通話時間在下午一點左右。綁匪作案通常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時間,二是地點,他的作案時間很隨意,根本不懼怕被人看到,這說明他的作案地點,一定很封閉,因而他根本不必刻意鎖定時間。試想,這五個女孩失蹤前可能去過些什麽地方,就拿剛剛失蹤的月華來說,她無非就是去超市買點日用品,或者去報亭買本雜誌,去不得什麽偏僻之地,若有緊急的事情,她不會不提前告知家人。其她四個人也一樣,我剛剛問過賈董,賈舞不會開車,去醫院時為了掩人耳目,並沒有讓司機與她同去。”

“小付,小李,馬上調查市區所有的出租車公司,金豹,天馬,喬士,一個也不要漏掉!”

“不急。”路西綻擺擺手,“沒有辦法確認他的具體身份,即便將範圍鎖定到司機,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那可怎麽辦呢!”聽她這麽說,月華的媽媽又哭了起來,“那我女兒可怎麽辦呢!”

路西綻並不理會她,問道:“褚警官,蘇陳的朋友調查清楚了麽?先不要隻拘泥於司機,把家庭條件較好的排除掉,其餘的所有人,包括無業遊民,我都要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