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喬倚夏拉開凳子,坐在她的對側,路西綻家的餐桌是電視劇裏演過的那種加長白色餐桌,華貴而精致,路西綻看她落座,這才拿起筷子,矜持地吃起早餐來。
“真不知道我究竟是請了一個保姆,還是為這房子請了一個新主人。”路教授拿起桌旁的玻璃杯,抿了一口牛奶。
聽著路西綻暗含諷刺的話,喬倚夏巧妙地轉移了一個話題:“路教授,石隊說今天上午要去陳念微家,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
路西綻點點頭:“嗯。”她們昨日便說好今日要去陳念微家的,但喬倚夏擔心這個中二患者會因人多而排斥,不過很顯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路教授,這牛奶的味道好特別。”喬倚夏原本不習慣吃麵條時喝牛奶的,不過既然路西綻已經為自己準備了,她也不好浪費。但沒想到味道出奇的好,說不上來有什麽特殊,可就是叫人覺得心頭一暖。
“嗯。”
喬倚夏又喝了一口,頓覺沁人心脾:“這是什麽牌子的牛奶?有機會我也買一些拿回家喝。”
“JUHIA。”
喬倚夏曾經看過一篇盤點“世界十大有錢也買不起的奢侈品”的文章,英國王室專用的JUHIA牛奶便是其中之一,它有著精致的紅色與白色相間條紋的包裝,牛奶罐上的五個英文字母是尊貴身份的象征。回絕了的邀請,又收到了FBI的信箋,還喝著英國王室專屬的牛奶,喬倚夏開始懷疑起對麵人的身份來。
“是路特教授托人帶給我的。他有去參加過王妃的生日宴會,偶然得到了這種牛奶。”Michael Rutter,英國著名心理學家,後被當選為英國皇家協會成員,在心理學領域有著十分響亮的名聲,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人物。
喬倚夏歪歪頭,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乳白色的**掀起一層漣漪:“路教授真是好福氣。”看來她是買不到了。
“喜歡的話,你可以隨便喝,不過不可以帶走。”路西綻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要離開,“吃完之後將碗筷洗幹淨。”
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待喬倚夏收拾幹淨一切之後時間已近八點,石韋等人也準備出發前往陳家,在車上時喬倚夏同路西綻說了盧桂萍的病情,路西綻也隻是嗯了幾聲,並未多言,二人趕在石韋前頭到了陳家,今天是周六,陳念微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了一切,等待著她們的到來。
但剛一進屋,喬倚夏的臉色就有了明顯的變化,陳念微去幫二人泡茶,路西綻則淡淡問道身旁的喬倚夏:“發現了什麽異常。”
“香味消失了。”前天她來陳家的時候,家裏有著很濃很濃的香氣,而今日這種香味卻完全不見了。
路西綻沒有回聲,打量起這個算得上裝潢奢華的客廳來,陳念微將茶端上來,喬倚夏說道:“念微,叔叔呢?”
“爸爸在房間裏休息,不肯出來。我怕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也不敢強迫他。”陳念微低頭道。
“陳小姐,可以參觀一下你們家其它的房間嗎?”路西綻問道。
不等陳念微點頭說好,隨著門鈴聲的響起,二人得知,是石韋他們來了,今日他穿了便服,看起來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溫和。倒是沒有忘記同路西綻寒暄,白英陪同陳念微坐到沙發上安撫她的心情,石韋站在路西綻旁邊,對她說道:“路教授,昨日你說陳安和有疑點,我們便對他進行了調查,根據你的提示,技術部的人員發現,那名被陳安和麵對麵治療的患者叫做高明,今年三十四歲,是個外地人,在一家外企做翻譯,已經很久沒去上班了,他們公司的人也聯係不上,不過他人緣很差,也沒人在意,老板直接把他給開了。”
路西綻點頭表示知道,隨即轉身去了廚房,商陸還有另外一個男子跟著石韋去了書房。
喬倚夏拿下懸掛在牆上的菜刀,仔細端詳起來,同時問道路西綻:“路教授,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將嫌疑鎖定在陳安和身上。我們中國有句古話講得好,虎毒不食子。”
路西綻卻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打開了冰箱,發現冰箱裏擺滿了各類水果,混合在一起,散發出淡淡的香氣。緊接著,路西綻在冰箱上麵拿起一個塑料袋,那裏麵裝著許多塑料袋,黑色白色紅色各異,黑顏色的最少。
“這應該是念微他們倒垃圾的時候用的塑料袋。”喬倚夏說道。
路西綻沒出聲,徑直離開了廚房,喬倚夏緊跟著她,隻見她坐到陳念微身側,問道:“陳小姐,我想問一下,你家廚房上麵那些塑料袋都是怎麽來的。”
陳念微很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都是買東西的時候給的,都沒有扔,方便留著倒垃圾用。”
“那麽你們一般得到的會是什麽顏色的袋子呢。”
“這個我還真沒有注意過。”陳念微咬咬下嘴唇,好看的額頭皺在一起,“一般都是白色的,或者黑色的,現在好像很少會用紅色的袋子了。不過路教授問這個要做什麽?那些袋子有什麽問題嗎?”
路西綻搖搖頭:“沒有。”
這時石韋等人也從書房走了出來,仍是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明明是深冬,每每看著他卻都似有烈火燒過一般。石韋緊了緊領口,對眼前剛剛起身的路西綻說道:“路教授,書房中並無發現異常,我看,我們是不是有必要現在去高明的公司一趟?”
而就在此刻,陳念微卻突然失聲痛哭起來,她那雙眼睛原本算得上漂亮的眼睛已然腫成核桃,看得出來自這事發生過後她時常為此而哭泣,白英攬住她的肩膀平複著她此刻失控的心情,而陳念微卻突然掙開她站起來,同路西綻和石韋二人針鋒相對。
“我不明白你們這樣做究竟是因為什麽!該說我都已經說過了,你們不去抓凶手,倒是來我家裏查來查去,難道你們懷疑凶手是我嗎?念輝是我弟弟,我唯一的血脈相連的親弟弟!我怎麽可能對他痛下殺手!”
無論是對於石韋和喬倚夏,還是對於路西綻,這種受害者的家屬情緒失控的場景都太平常了,路西綻沒有理會陳念微,而白英用溫溫柔柔的嗓音耐心同陳念微解釋著,石韋很明顯有些急躁,畢竟現在形勢並不算好,如果家屬不配合的話,反而會在已經很艱難的基礎上給他們增加難度。
看路西綻朝書房走去,謹慎的喬倚夏也跟著走了過去,陳家的書房很大,是典型的歐式風格,格局倒是跟路西綻的書房有些相似之處,僅是藏書就占據了半壁江山。中間是還有一個長長的檀木書桌,應該是陳安和辦公的地方。路西綻從左到右慢慢走著,看著鏤空書櫃上擺放的書。喬倚夏則走到書桌前,拿起桌麵上的《心理學入門》翻了起來。
“路教授,有什麽異常之處嗎?”喬倚夏放下手中的書,重回路西綻身旁。
“異常之處,便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路西綻淡淡說道,修長的食指定格在一本書籍的書脊上,見多識廣的喬倚夏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新編》的豪華典藏版。在她的潛意識裏,路西綻這個動作看似無意識,但實際上有所指,可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喬倚夏眉頭微蹙:“路教授,人命關天。”
“永遠不要站在問題裏麵看問題,要勇敢地跳出來,甚至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俯視它。”許是這書房裏風信子的花香有些過於濃鬱,讓原本就胸悶氣喘的路西綻在強忍著的過程中顫抖了一下左手,但很顯然喬倚夏並未發現這一細節。
隨著一陣猛烈的摔東西的聲音,路西綻和喬倚夏不約而同向門外快步走去,果不其然,在石韋的強烈要求之下,陳念微打開了陳安和臥房的門,結果陳安和情緒極度崩潰,瘋狂地摔著杯子,桌子,花瓶。路西綻走進臥房,伸手攔住身後的石韋和商陸:“石警官,請在外麵等我。”
石韋非常聽路西綻的,立刻就要撤離,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了喬倚夏,路西綻和陳安和。
“陳叔叔。”喬倚夏想起中學時那個和藹可親的陳安和,想起很多次親自下廚為她和陳念微做拔絲地瓜的陳安和,那時候的陳安和是那樣的睿智,那樣的溫文爾雅。看著現在歇斯底裏的陳安和,喬倚夏心中不免一陣酸澀。
而陳安和卻不看她,而是拿起桌子上最後一個玻璃杯衝喬倚夏砸去。
“小心。”幸好路西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喬倚夏將她拉向另外一邊。
看得出來,喬倚夏對他當真心無戒備,否則專業出身的她不會反應如此之慢,隻有真的相信,才會有被傷害的可能。
喬倚夏卻一點都不怕,上前試圖握住陳安和的手:“我是倚夏,念微的朋友,叔叔那時候經常做菜給我吃的。”
陳安和卻沒有絲毫的改變,隻是用力地推著她,不讓她靠近自己,路西綻順勢走到陳安和床邊,那一雙深邃的雙眸細細打量著地板,床單。而後俯下身子,捏住一根細發絲,放於手心。
“凶手已經找到了。”路西綻冷冷的聲音讓一直在掙脫的陳安和也安靜了下來,“您的兒子可以沉冤得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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