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公子,鬱公子……”水芙蓉見他倒進血泊,立刻飛撲到了他身邊,鬱天劍已筋疲力盡,全身幾近酥軟,水芙蓉抱住了他的身軀欲將他扶起來,卻也因他身上難聞的血腥味而微微蹙起了眉頭,鬱天劍抬眼察覺,似乎生怕弄髒了她的衣服似的,推開她的手道:“不用了,芙蓉,我還有力氣站起來,你別……別碰我身上,髒……”

他最後一個字說出來時,水芙蓉驀地一怔,搖了搖頭,猛地抱緊了他:“鬱公子,不,天劍,你已是我的相公,我又怎麽會嫌你身上髒。其實,芙蓉心裏已經有你了,可是,你為什麽還是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把我當作是你的妻子,難道不可以嗎?”

聽著水芙蓉的嚶嚶話語,鬱天劍好似做夢一般呆住了,他曾不敢奢求,卻又在曾企盼過的一幕真正實現時而不敢接受。

兩人互相凝望許久,終於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於患難之中生死與共,死亦何懼?

靖寒憶亦在千丈萬條的赤紅纏繞中殺紅了眼,就連禦月神劍的光澤都似被這妖紅腥稠吸去了精華般的褪色,持久下去,他終會力竭,然而,他卻將最後的賭注押在了手中的戒指上。

既然人的力量無法與魔對抗,那麽他便隻有乞求於神!

擁有神靈之魂的紫魂戒!

血的腥臭幾乎熏得他不敢再呼吸,而身體力量的透支顯然已到了極限,他舞劍的手漸漸不再靈活,身體也似拖了千鈞之重一般不再輕鬆而迅捷,但那些蛇身鯰須卻還在無止境的向他奔湧過來,那一張張裂開如剪刀般的蛇頭,在眼前模糊而猙獰。

“師兄,小心啊!師兄!”水芙蓉忽然望見赤紅蛇影中那一道青影漸漸有些委靡,不由得心駭驚呼!鬱天劍正要施救,卻已來不及,無數赤紅蛇影纏繞住了靖寒憶,將他從腰自腳都纏緊得嚴嚴實實,那長蛇一揮,倏地又將靖寒憶卷入了高空,眼看著就要將他向那怪獸的血盆大口送進,水芙蓉驚叫著幾乎又要嚇暈了過去,但她剛剛合上的眼眸又突地睜開,唇角顫動,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幫幫他,我一定要幫幫他!”

“芙蓉!”鬱天劍見她眼神有點不對勁,喚了一聲,哪知她突然將雙臂展開,衣袂宛若被狂風卷起,她全身竟又散發出了燦金色的佛光以及強大的力量,他甚至都不能再靠近她,就聽她高聲念道:“我願以我血,我情,我之生命,換取天地之力量,請神助我!”纖手在她胸前不停交錯,幻化無形千影,指間捏訣,一襲紅衣冉冉升起,如浴金光,“請神助我!”清泠動聽的聲音感染塵世,她纖細柔弱的身體竟然也爆發出了一股極其強大卻也極其溫柔的力量,光芒四射,仿若盤古開天劈地一般,白晝明日春煦之光照亮了整個漆黑空間,那些蛇影,抑或那怪獸的巨首竟也似被這種力量震憾,動作漸漸遲緩了下來。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漸漸停息,蛇形鯰須緩緩從靖寒憶身上鬆開,靖寒憶得了這個空當用盡餘力立刻抽身出來,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穢血又潑了他滿身。

水芙蓉也因耗盡精力而嘔吐出一口鮮血,但她見靖寒憶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時,又情不自禁的飛撲到了他身邊:“師兄……”“星主……”“哥哥……”一瞬間,她竟連換了三次稱呼,那還是前世的記憶留存在她腦海裏的呼喚。“哥哥……”千年前,也是如今這樣,她與他聯手對戰瘟神邪魔,她親眼看見哥哥將自己化成了一把劍擊敗了瘟神的身體,她親眼見哥哥抽空了靈魂唯留一具僵硬的軀殼躺在雪裏,她親眼看見……

一行淚流下來,滴落在了靖寒憶的臉頰上,他猝然一驚,望向水芙蓉的臉:“夜影!”他驀地脫口驚呼出這樣的一個名字,“阿影……流影……素菊!”三世的記憶與眼前的人重合,他也情不自禁的叫出了陪伴他走過三生三世的女子的名字。

然而回首,已不複往昔,既已錯過,又何需眷念?

世事已變遷,變化的不僅僅是千年萬事,更是人心。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你……你終於想起我了麽?”水芙蓉點了點頭,含淚而笑,“星主,你不但是我的師兄,很久以前,你還是我的哥哥,你隻要記得,我永遠是那個阿影,是你的妹妹,千年前,你為戰勝瘟神而獻出了生命,但今生今世,素菊不會讓你再這樣做,素菊……不能再讓你犧牲了,師兄,走出了這裏,你一定要找到雪姬姐姐,你們一定要好好在一起,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淚水澆灌出明豔如花般的微笑,她突地拾起了靖寒憶手邊的禦月神劍向自己的腹部刺下去,“不!”鬱天劍一聲驚懼的悲呼,她竟有了瞬間的遲疑,也就是這遲疑的刹那間,靖寒憶抓住了劍身,斥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自殺?”

水芙蓉搖了搖頭道:“師兄,難道你還不知道麽?禦月神劍是我夜影為星主所鑄,神劍威力固然強大,但劍無魂與人無魂無異,它還不能稱之為一把完美的劍,不能助你斬妖除魔,如果,我夜影將血灌注於神劍之內,必能……”

“你不要再說了。”靖寒憶突地打斷,“如果此劍需要人的靈魂再助長威力的話,它與一把魔劍又有什麽區別,如果真是這樣,我寧可不要此劍!”

“師兄!”水芙蓉淚如雨下。

“把劍給我!”靖寒憶一聲厲喝,將禦月神劍奪了去,“而且千年前的事情已成過去,我,不會再沉愐於過去,不管你是夜影也好,還是阿影也好,今生今世,你隻是素菊!你我已形同陌路!”

“靖寒憶,你怎麽能對芙蓉如此絕情,芙蓉為了救你不惜念用‘情傷絕’,以鮮血化為力量,你知不知道這種心法每施用一次,芙蓉的壽命就會減短一年,芙蓉全心全意為你著想,你怎麽可以如此對她?”鬱天劍扶了水芙蓉,對靖寒憶憤然斥責。

“你也住口!”靖寒憶的內心仿佛也無法承受,厲聲打斷,“鬱天劍,水芙蓉是你的妻子,你有保護自己妻子的責任,我要你帶著她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你!”鬱天劍啞口,水芙蓉卻爭辨道:“師兄,現在除了你,我們誰也無法出去!隻有你能馭使禦月神劍飛出幻魔獸肚腹,隻有你能取到望月峰上的後羿之弓,也隻有你能發揮出後羿之弓的力量,以神筆為箭刺傷幻魔獸的眼睛,隻有你能救我們!”

靖寒憶愣住,耳邊還不時的響起一陣陣獸吼之聲,他心中猶豫不定,但見那怪獸似乎又快要蘇醒,一旦醒轉,勢必又要對他們發起進攻,於是,他也不再爭辨,幹脆問道:“如果,我出去後,你們怎麽辦?”忽想到了什麽,他將手中的紫魂戒遞給了水芙蓉道,“不如這枚戒指交給你,千年前,你從未讓我失望過,我希望這一次,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師兄。”水芙蓉欲將戒推回,靖寒憶又大怒道:“拿著!不要優柔寡斷,這不像千年前的夜影!”

“好,師兄,素菊一定不會令你失望。”水芙蓉終於接過了紫魂戒,眼裏露出一絲笑意,“師兄,你放心出去吧!我和天劍一定會成功的助你打敗這隻幻魔獸,我們一定會活著與你相見!也請師兄你……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靖寒憶點頭,將禦月神劍上的汙血擦拭幹淨,毫不猶豫的,他以此劍在自己手臂上劃下了一道血痕,殷紅的鮮血灑在了光亮的劍身上,水芙蓉見罷大驚失色,靖寒憶卻渾然不覺一點疼痛,舉起了神劍,肅然道:“既然你需要人的血來助長靈性,就用我的血也無妨,你跟了我千年,這一次就助我好好大顯威力吧!”

劍身驀地將鮮血吸盡,大放出耀眼光芒,靖寒憶將劍橫在半空,如月光打造的劍身迅速變大,長及七尺,靖寒憶縱身飛躍到了劍身之上,欲向高空之上飛出,卻不料又被身後突襲而來的一條赤蛇鯰須纏住了腰身,他站立不穩,差點從劍上摔了下來,就在這時,兩隻白鶴從空而降,嘴角剪斷了赤蛇,靖寒憶獲救大喜,見那兩隻白鶴飛到了他麵前,不禁脫口喚道:“雲鶴仙鷗!”

千年前一直陪伴他的雲鶴仙鷗在那一次神魔大戰中為了救他而被煉獄之光殺死,身首異處,他沒有想到凡塵中還可以見到它。隻不過為什麽會變成了兩隻?

“是兩位歐陽公子!”水芙蓉驚喜的大喚一聲,那兩隻雲鶴應聲而降,果然就變成了兩襲白衣的人:歐陽尋和歐陽勳。

“你們……”鬱天劍大驚,“你們怎麽會變成雲鶴?”

“我們在千年前本就是七星主禦月的雲鶴,剛才在輪回之陣中,我們已看到了自己的前生。”

“可你們現在隻是凡人,難道……”鬱天劍不可思議道。

“不錯,我們現在已是靈魂。”歐陽尋看向鬱天劍道,“是天權君江昀郎助我們靈魂出竅,所以,我們才能通過結界來到這裏,才能變回千年前的樣子。”

“江昀郎?”鬱天劍更加吃驚道,“可是江昀郎現在已經死了。”

“什麽?”歐陽勳大駭,“可我們的肉身還留在陣法之中。”

“小勳,別急!”歐陽尋打斷兄弟的話道,“江公子說過,隻要陣法一破,我們便會回到肉身上。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幫助星主脫離險境。”

兩人轉望向禦月神劍之上的靖寒憶,頷首道:“你才是我們真正的主人,主人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

靖寒憶點頭道:“那好,你們留在這裏協助夜影與鬱天劍對抗幻魔獸元神,我現在立刻出去找後羿之弓,希望你們一定要堅持到我找到後羿之弓為止,一定要活著出來見我!”

“是。”孿生兄弟點頭。

靖寒憶亦點頭,立刻禦劍飛向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