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對麵是一座瓊樓玉宇,大雁環繞,塔高三丈,融紫瀉金,無限炫彩。

包圍著瓊樓玉宇的城牆上橫掛著一個牌匾,牌匾上寫著幾個深黑的大字——

地心之城!

這是專門為他所建造的城。

此時是清晨,初升的暖日為那座閣樓鑲了一道金邊,於是寶塔宇閣都變得無比神聖。

他們的眼底下,是萬丈深淵,懸涯的深不可測告訴他們絕不可能到達對麵的樓閣寶塔。

不過,還好,有一條彩練慵懶的橫臥在了山涯之上。

於是,便有了期望,通過這條彩練到達地心之城的希望。

它是,七色彩虹橋。分離了太陽光的顏色,這座彩虹橋便成了沙漠中的奇跡。

但在這裏見到奇跡並非好事。靖寒憶皺緊了眉頭,他感到了一種異常緊張的詭異氣氛正從對麵的“地心之城”裏傳出。怎麽城中竟有操練精兵的氣勢?

“哥哥,那就是瑤池仙境吧!真的好漂亮哦!”子記的歡呼減輕了他心中的陰霾。

歐陽尋首先踏足向了那座似實似虛的彩虹橋,“靖兄,讓我來試試這座橋到底能不能承受人的重量?”“大哥小心!”歐陽勳叮囑了一句,望向靖寒憶,問道:“你在想什麽?”

靖寒憶的確正望著那座“地心之城”發呆,他在思索,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座城,為何要被稱之為十八層地獄?他更擔憂的是,她是否真在此城中,又是否平安無事?

“也許你什麽也不用想,我們馬上過去,到了地心之城,便什麽都明白了。”歐陽勳道。

靖寒憶點頭:“你們要萬分小心!”

“哥哥,我們要從這條彩虹橋上過去麽?”子記歪著腦袋好奇又欣喜的問。

靖寒憶撫摸了一下子記的腦袋,輕輕一笑:“哥哥過去,你不用過去。你等哥哥回來就可以了。”

“不,哥哥,子記要與你在一起。”子記固執的要求。

“既然叫我哥哥,就要聽哥哥的話。”靖寒憶這麽一說,子記便不再吭聲。

歐陽尋站在了彩虹橋上,雖然他用了輕功,但他的腳確確實實的著了“地”。

橋是真的,不是幻覺!

放心。歐陽尋笑了笑,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這座橋上,他回頭望向靖寒憶二人,道:“我很佩服製造這座橋的人,能把橋造成彩虹的樣子,真不知道此人是天上的仙女,還是人世間千年一出的奇才?”

“這隻是彩虹橋,奇跡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你看那裏!”靖寒憶手指向了離他三丈開外的地方,那裏也有一座橋。

有鵲清鳴,白翼成緞,一隻連著一隻的雲鵲搭成了半拱圓弧,接著山涯的兩邊。

果然也是橋!鵲橋。隻不過鵲橋的下麵不是銀河,而是深淵。

“哇!哥哥,好多喜鵲呢!”孩子的心性總是這麽頑皮,子記歡呼著欲向那成群飛舞在懸涯半空的喜鵲奔去,靖寒憶拉住了他的手,告訴他:“子記,那座橋不能上去。乖,聽哥哥的。”

子記果然很聽靖寒憶的話,收住了孩子的心性,不再瞎鬧。

歐陽尋也皺緊了眉頭,微詫:“是誰連鵲橋都為靖兄準備好了?”

七月七日,牛郎織女相會,便是鵲橋連情,一曲戀歌成就永恒,情深似海,天長地久,不在朝朝暮暮。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靖夫人也曾說過牛郎織女的故事,難不成有人安排了靖夫人與靖兄鵲橋相會?”歐陽尋喜歡開玩笑,他也知道這座鵲橋抑或是他腳下的彩虹橋絕不會是玩笑這麽簡單,但也隻有玩笑才能緩解三人心中的迷茫與恐懼。

靖寒憶的心神一凝:“我寧願不要與她鵲橋相會。”

“為什麽?”歐陽勳好奇的問,“難道你竟不想與自己的妻子見麵?”

鵲鳴,初曉之光微曦,彩虹七色漸漸化為透明,歐陽尋立刻縱身躍起,踩落了那座彩虹橋,飛到靖寒憶身旁,他沒有太大的詫異,抱了雙肩,笑道:“果然是一座不能承受人重量的橋,美則美矣,卻比朽木還朽,見光便消失。”

“但是我們的影子已經過了這座橋。”靖寒憶蹙眉凝思道。

“什麽?”歐陽尋不解的問。

“閉上眼睛。”靖寒憶低聲吩咐,他也合了雙眸,風聲中有清歌入耳,是銀鈴之聲,是女子之聲,或者還是九天之上的天女合唱。空靈,悅耳,讓人無限瑕想。

橋上果然有影子飄過,是他們的身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並沒有走上這座橋,難道這裏竟是設了什麽奇怪幻術將他們的影子都分離了出來?

這樣的猜想無疑是荒謬的。歐陽尋笑道:“靖兄怎麽知道我們的影子已過了這座橋?”

“因為我看到了。”靖寒憶也頗有所思的回答。

“你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歐陽尋更覺荒謬不可信。

“是。”靖寒憶回答,“你們剛才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麽?”

“那隻是幻覺。”歐陽尋道,“依我之見,這裏與善惡幻陣一樣,隻是迷惑我們視線的一種障眼法罷了。”

“或許是。”靖寒憶道,“但或許是我們什麽也不懂。”歐陽尋未能領會他言外之意,還想再問,靖寒憶卻轉身,向那座鵲橋走了過去。

“靖兄這是想要過鵲橋去與靖夫人相會?”歐陽尋繼續開玩笑。

“你們從彩虹橋上過去,我過鵲橋。”靖寒憶的話傳過來,歐陽尋驚愕:“彩虹橋,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那隻是你的幻覺,你再仔細看看!”

歐陽尋再次來到涯邊,低頭俯看,橋果然還在,隻不過在陽光的照射下失去了顏色而變得幾近透明,剛才他也是見橋漸漸失彩而誤以為這座彩虹橋如同露水一樣被陽光吸幹了。

橋不是幻覺,讓他們產生幻覺的是七色彩虹。

“為什麽要我們過彩虹橋,而你要過鵲橋?”歐陽尋好奇的問。

“因為我怕那座橋隻能承受一人之重。”靖寒憶已走到了鵲橋前,白鵲的喜鳴在空穀裏回響,讓他想起了她,他何嚐不想與她見麵,可這鵲橋又真的是成全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麽?

橋的對麵等待他的又是什麽?酷刑?牢籠?死獄?

正當他沉思的時候,有一個甜潤的聲音從空中響起:“相公,你終於來了。”

伴著女子聲音傳來的還有一串清脆的鈴聲。又是銀鈴之聲!

靖寒憶霍然一驚,抬眼望向了鵲橋的另一邊,是幻覺麽?橋的對麵果真有一襲白衣的女子迎麵走了過來,女子的容貌雖被麵紗掩住,卻仍能給他非常熟悉的感覺。

是雪姬麽?他忽然也失去了理智,向那襲白衣飛奔了過去。

腳下喜鵲哀鳴,撲簌紛飛,身後歐陽尋急呼:“靖兄小心,那個女人不是冉姑娘!”

不是麽?他早該料到她不是,可是,已經晚了。

在那白衣女的嘻笑聲中,喜鵲四處亂逃,橋不成形,崩亂,靖寒憶失足向深淵裏墜落下去,孿生兄弟二人惶恐驚呼,子記的哭喊聲襲耳傳來,未料那白衣女也縱身跳下山涯,追向了那道墜落的青影。

五尺彩練,幻化彩虹,將靖寒憶的身體纏裹住,所有喜鵲又在他們身下搭成了一座懸空的斷橋,那白衣女竟如同騰雲駕霧的神仙,抱著靖寒憶飛到了懸涯之上。她指著眼前的山涯,笑道:“相公,你知道麽?這是絕命涯,但我不希望你死在此萬丈深淵之中。”

她罩著麵紗,讓他看不清容顏。靖寒憶欲摘她的麵紗,卻讓她擋住了手。

“你不用看我,這個世上,除了你心中的那個女人,大概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值得你去看,不是麽?”女子隔著麵紗苦笑,“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你一定要防備我,像防備敵人一樣防備我,因為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一失手就會要了你的命。”

女子說的一番奇怪的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讓他見其容貌,他也不再問。

“你不是雪姬,我的確沒有興趣知道你是誰。那麽,請你告訴我,地心之城在哪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女子歎息了一聲,向她身後的城池走了進去。

她身姿曼妙,步履輕盈,赤足上套著銀釧兒,走起路來婆娑嫋娜,銀鈴“叮咚”作響,宛若清澈流水,一襲白衣如夢,她全身透著幾分仙氣,又透著幾分妖氣,莫名難測,這女子身上竟散發著一股令他熟悉的氣息,可他又想不起來她會是誰?

他回頭擔憂的看了一眼懸涯對麵正向他招手喊叫的子記,又望向正向彩虹橋上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孿生兄弟二人,大聲道:“麻煩二位先知照顧一下子記。”

話音未落,他箭步向那白衣女追了上去!

“喂,你小子等等我們呀!”歐陽尋大喊,一激動,差點站不穩而墜下山涯,幸好歐陽勳拖住了他的後腰,兄弟二人互相攙扶著向山涯對麵走近。

唯留子記一人在懸涯對麵無助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