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有一個洞口,雲婧領靖寒憶等人從洞口進去,不過半個時辰的行路,又從另一個洞口走了出來,夕陽餘暉照射,幾人臉上皆有倦意,涼風襲身,芬芳至鼻,不覺神清氣爽。

原來此處竟還有一座雅院,近觀處,大片大片的瓊花蔽天遮目,花大如盤,潔白晶瑩,玲瓏剔透,聚散花序生天枝端,爛熳而閑雅,花朝斜陽而開,芬香冰潔。儷靚容於茉莉,笑玫瑰於塵凡,惟水仙可並其幽閑,而江梅似同其清淑。

瓊花玉樹,如仙子絕塵,完美絕倫。

“想不到此處還有如此美麗而安靜的別院,雲姑娘領我們到這裏來留宿,可是早有準備?”

鬱天劍折了一支瓊花,笑道:“夏末秋初,瓊花也能開得如此嬌豔,雲姑娘種的瓊花可謂是人間極品呀!”笑著,他還將那支瓊花斜插在了水芙蓉發髻上,連連歎道:“好看,好看!”

水芙蓉微微嗔怒,麵色含羞,卻也依著他巧笑嫣然,漸漸習慣了鬱天劍這般親妮的舉動。

鬱天劍的手停在水芙蓉光潔的額頭上時,突地一頓,神色轉變冷肅,水芙蓉啟唇剛要問什麽,鬱天劍卻又將手指放在了她的唇邊。

有聲音!很奇怪的聲音正從瓊花樹上傳來!

而靖寒憶與孿生兄弟顯然也聽到了這種聲音而都止了腳步。

飛天劍突地壓在了雲婧的脖子上,鬱天劍冷冷問道:“你引我們來此,到底想幹什麽?”

千蝶蠱神擅用蠱物,而這片瓊花別院是否就是她養蠱的“寶地”?

“是蜜蜂的聲音?”雲婧麵色不驚,從容的解釋道,“你們所聽到的是蜜蜂的聲音。我從小在這片院子裏長大,與蜜蜂為伴,它們所采的花蜜就是我的食物。”

“你從小便住在這片院子裏?”歐陽尋吃驚道,“如此說來,這七懸關你可以進出自如?”

雲婧笑了笑道:“是呀!七懸關,我可以進出自如,就要看我父親允不允許了?”

“你的父親是誰?”歐陽尋接著問道。

雲婧望向歐陽尋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又繼續向瓊花深處走去。

在一陣晚風中,瓊花飄落如雪,落在那一襲青衣上,他卻漠不關心。

雲婧看著他抱著冉鏡雪一直向前走而不回頭,臉上忽罩上了一絲陰鬱,她突地頓住了腳步,立於瓊花玉輝中一動也不動。歐陽勳悄然跟在她身後,為她拂去一根伸出過長的樹枝,問道:“就到這裏了麽?雲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雲婧輕扇了一下眼睫,淡然笑道:“這隻是我曾夢想與所愛之人共賞花卉的地方。我曾對著瓊花樹許下過一個心願……”餘下來的話,她沒有說下去,歐陽勳卻微微一怔,見雲婧臉上依然掛著一絲微笑,隻不過,那笑容中隱含了一絲苦澀。她忽然轉身,對鬱天劍等人笑道:“委屈各位在此風餐露宿了。”

眾人一愕,見別院中並無茅屋更無臥塌,夜間何處可居?難道還真在這片瓊花林中風餐露宿?歐陽尋笑道“不委屈,雲姑娘的這個地方可比客棧都要好。”

鬱天劍問道:“雲姑娘從小便居此別院,敢問睡在何處?”

雲婧笑道:“這個簡單,我可以馬上給各位準備好房子和臥塌。”

眾人驚疑,卻見雲婧巧手一指,如同變戲法一般,別院裏響起一陣蟋碎輕響,無數藤蔓從林中飛了出來,鬱天劍錯愕之下,立刻揮起飛天劍向那些藤蔓斬去。

雲婧清聲喝止道:“鬱公子莫要生疑,這些藤蔓為我建房子所用,有益無害。”

“建房子?”鬱天劍更覺不可相信,手中之劍斬殺不止,無意間竟發現自己氣息已能運轉自如,不免狂喜而收不住劍勢,水芙蓉勸說不止,歐陽勳便硬接了他一劍,道:“雲姑娘無意加害於我們,請你冷靜一下。”

須臾片刻,一片綠萌遮天,青藤紫蔓竟結成密不透風的軟牆將夕陽隔絕在外,瓊花玉樹依然還在眼前,藤蔓將別院竟分隔成幾個小空間,果如一座偌大的房子。孿生兄弟二人連連驚歎稱奇:“雲姑娘還有如此好本事,能在瞬間搭起一座房子?”

雲婧笑了笑道:“全得鍾離公子創造之奇,我不過是借技所用罷了。”

夜間,幾人便在藤蔓蔭蔽下的“房間”裏安睡。

瓊花為毯,暗香隨風,將疲倦吹進了每一個人心頭。

靖寒憶擁著冉鏡雪入睡,幾度從夢中驚醒過來,望著瓊花飄落如雪。

突然間,他一直收藏在身上的魔鏡發出一絲顫吟,竟從他衣袖中飛了出來。

靖寒憶起身欲追,卻就在這時,聽到冉鏡雪叫喚他的聲音。他內心狂喜,便舍了飛去的魔鏡而來到冉鏡雪身邊,見她淚濕滿襟,口中不停的念叨著他的名字,卻是在夢囈。

沒有喚醒她,他繼續躺在了她的身邊,將她抱緊,卻不料她在睡夢中亦有極強的戒備意識,也許是剛醒轉過來,發覺到有人抱著她,她便本能性的向身後之人擊了一掌,卻又發現這一掌下去毫無力道,而一雙堅實的手臂緊緊的環在了她腰際。

“放開我,放開我!”她驚恐萬分的嬌呼,耳邊卻聞得一聲熟悉的叫喚:“雪姬,是我。”

停止了所有的掙紮,她好像聽到了夢中的聲音一般呆了半響,才顫顫驚驚的回頭去看擁她之人的臉,一寸又一寸的挪過來,她的目光如清水般的流淌在了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惶恐,一絲幽怨與一絲驚喜,淚水奪眶而出,她沒有想到與一群白骨人大戰後明明已暈死過去卻還能活過來,她更沒有想到睜開眼睛的第一眼見到的人竟是她時時刻刻都在想念的人,竟是……寒憶!

太過於不真實,她看著他的臉怔了很久很久,纖手撫過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次停頓都持續了很久很久,瓊花落雪也不過是她眼裏的一片憂傷,她隻想確定眼前的人是否真實。

直到她摸到了他臉右側的一道傷痕,才仿佛如夢初醒,將雙臂都圍緊了他的頭顱,泣吟:“真的是你,寒憶,我以為我又在做夢,我以為我又回不到你身邊了,我以為……”

“雪姬,對不起,讓你一個人身處險境,我卻沒有及時趕去救你。”他輕撫著她,安慰。

“不,寒憶,見到你,我就高興了,什麽都別說了,隻要見到你,我就開心了。”埋在他肩頭哭了片刻,她才戀戀不舍的鬆開懷抱,再次撫摸向他臉上的那道傷痕,心疼的問道:“寒憶,這是怎麽弄傷的?為什麽這麽不小心呢?”

靖寒憶微微一笑,道:“不小心弄傷的,我現在變成醜八怪了,你不會嫌棄我吧!”

“嘻嘻。”捂著嘴笑了笑,冉鏡雪眼裏竟露出一絲狡黠,“這下可好了,現在我可要比你好看了。”

靖寒憶又輕輕一笑,清絕的容顏私亳不減魅惑,溫潤如泉水般的笑容亦能攝人心神。不過是殘留的一道淺淺傷疤未能破損其容,卻反而令他俊逸絕倫的容顏多了一些動人的滄桑。

兩雙純淨的眸子對望了許久,仿佛時光都為之凝滯,天地為之永恒,是隔山對望的思念,洢水遙盼的深情,比翼雙飛的憧憬,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了盡情纏綿的柔情之中。

靜謐的夜裏隻聞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瓊花剪落,雪滿其身,青衣與白衣堆在一起,暗香裏浮動著濕潤的氣息,是汗水的淋漓,是呼吸中的呻吟,是**纏綿中的顫栗。所有的思念盡在這一刻傾泄,他與她四肢交纏,青絲覆蓋了你我的全身,於隙覷中露出來的冰肌玉膚晶瑩如雪。

又一片瓊花落在了他們二人的身上,又滑落在二人緊貼的肌膚間**成泥。

瓊花樹下,雲婧隔藤瞥見,淚漣如雨。

咫尺天涯,思而不見,念而不語,即使是目光的相觸也如隔了千山萬水般的遙遠,無法相依。

天下之大,竟沒有我雲婧的容身之處,隻因我將天下視為你,而你卻不分於我分毫土地。

藤蔓屋閣中最後隻剩下劇烈的喘息。二人仍然緊擁而不舍放開,太多的離別讓彼此心中多了一層陰霾和恐懼,珍惜一刻,乞盼永恒。

終於等到靖寒憶入睡,冉鏡雪的眸中閃爍出一片晶瑩,波光瀲灩,著衣起身,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腿上已呈現出了一片青紫。

是那個戴著麵具的中年男人廢了她武功,是那個惡魔對她施咒,將她的身體變得如泥偶般孱弱,但她卻不想再連累他,不能讓自己變成惡魔對付他的武器,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