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壘壘,幽魂哀鳴。

這簡直就不是人類的世界,有天,卻是蒼白得沒有一點顏色的天,有地,卻也是白得森然恐怖的地。除了天地一色,這裏根本就什麽都沒有,而他們六個人就仿佛站在了一個虛無的空間,伸出去的手摸不到任何東西。

“芙蓉姑娘,你不用害怕,請你仔細想想,這是什麽地方?”說話的是鬱天劍,此時此刻,他的語氣再也沒有那一分狂傲,反而充滿了關切之情。

水芙蓉驚魂甫定,但仍然不敢去看這滿地白骨的世界,她害怕致極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到任何話語,也不想再去作任何解釋,此刻,她隻想平息掉她心中的恐懼。

“靖公子,這是什麽地方呀?為什麽我好像什麽也看不見呀?”冉鏡雪再度在他懷中蘇醒,但她睜開眼睛時,眼前除了一片空無的白茫就還是白茫。

靖寒憶低頭看向她不再靈動的黑瞳,不覺心下一沉,難道七日盲覺的毒性就開始發作了嗎?第一日,她將會失明。

但他沒有作出任何異常的反應,隻是淡淡道:“也許,這是,生之地。傳說盤古開天辟地,用身軀造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但那個時候還沒有人,有一位叫女媧的女神見大地山川秀麗,蟲鳥飛鳴,群獸奔馳,魚兒嘻戲,不禁對它們訴說起了她心中的歡喜,但是,這大地上雖然生機勃然,卻沒有一物能聽懂她說什麽,或是明白她在想什麽,她覺得很寂寞,很苦悶,就坐在湖水邊苦思冥想,當她看到水中倒映出她的影子時,她便靈機一動,想到了造出像她一樣的人類。於是,這大地上,就有了人類的智慧、情感與生命。”

“靖公子說的故事真好聽。”冉鏡雪微微笑道。

“你說這是生之地,可這裏卻都是死人白骨。”孿生兄弟忽然道。

“正因為這裏沒有生命,所以我們要造就出生命。”靖寒憶道。

“造就生命?”孿生兄弟忽然間很看不懂靖寒憶心中到底在想什麽,隻是有些苦笑,“你以為你是神,可以令這些白骨起死回生?”

靖寒憶也苦笑:“起死回生倒是沒有可能,不過讓這裏不要再死人罷了,隻要這裏有生命,白骨自然有人埋藏。”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陪你一起將這些白骨埋藏?”孿生兄弟的語氣有些譏誚。

“不然,你們打算如何從這裏找出路?”靖寒憶反問。

“不錯,靖公子言之有理,這些白骨也許隻是障眼法,而白骨之下應該有破解這道懸關的出路,我們不妨試試。”鬱天劍不知不覺,已與靖寒憶站到了同一戰線上。

說幹就幹,靖寒憶將冉鏡雪放在地上,開始與鬱天劍一起拾起了這滿地的屍駭,而孿生兄弟冷眼旁觀,似乎這些汙穢的東西玷汙了他們的眼睛,而他們原本也是有嚴重潔癖的人。

而就在他們冷眼旁觀的時候,眼前忽一道光芒破地而出,正從一具白骨內突射出來,直指向了正背向它的靖寒憶。“小心!”孿生兄弟一聲大喝,隨著他們這一喝,一道心劍頓時插在了那具白骨上,將那道突射出來的光芒也削弱得毫無銳氣,而靖寒憶也正好來得及避開了這殺氣。

“多謝二位的提醒。”靖寒憶謝道,但他一聲謝還未落音,就見滿地的白骨開始動了起來,先是“手”動了動,然後便是骷髏頭動了動,最後就見它們“腿”一彎,“身子”便直直的站了起來,隻聽“咯啦咯啦”陣陣鈍響,那些骷髏人像狼見到了生食一樣,向他們六人包圍過來。

靖寒憶攬緊了冉鏡雪的腰身,看著骷髏人一步步的逼近,他就抱了冉鏡雪一步步向後退去,而冉鏡雪雖見不到這一番詭異的現象,卻也感覺到了一股異常陰冷的氣息。

“靖公子,發生了什麽事?”冉鏡雪有些擔憂的問。

“你隻管抓緊我的手,不要離我半步,其他的你什麽都不用想。”靖寒憶淡淡說著,但越是這樣一說,冉鏡雪心中的疑惑越是更深了,如非情況非常危急,他怎會叫她抓緊他的手,而她是否會成為他的包袱而連累了他?

如此想著,冉鏡雪揉了揉眼睛,一次一次的閉上又睜開,她拚命的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始終看到的還是一片荒蕪的白茫,她明明感覺靖寒憶就在她身邊,可是她卻看不到他的人,這是怎麽回事?

她不禁惶恐的叫道:“靖公子,你在哪裏?”可是,她伸出去的手抓來抓去卻抓了個空,最後還是另一隻手先抓緊了她,她一陣欣喜,卻又一陣淒惻:“靖公子,我明白了。”

“不要胡思亂想。”靖寒憶語氣冷定,竟真的容不得她多想片刻。她知道自己現在已是雙目失明,但如果連她自己也失去意誌,不能冷靜的話,必然會給他增添不少麻煩,所以,她隻是靜了一會兒,隻靜了一會兒她便隱藏起了心中所有的傷痛,仰起不尋常於往日的溫順的笑臉,輕聲堅定道:“好,靖公子,我全聽你的。”

她知道從此刻起,她便將她的生命交給了他,而從這一刻起,她卻再也看不到他的容貌。難道這就是天君對她的懲罰,上天對她開的玩笑,讓她在剛剛與所愛之人的心貼近時,卻再也無法看到他的臉。

這時,滿地的骷髏人雲集,竟將他們六人圍水泄不通。鬱天劍抱著水芙蓉向靖寒憶這邊靠了過來,孿生兄弟忖度著這些骷髏人的舉動,也向著靖寒憶靠近,於是,四個人便背對背的靠在了一起,一致製敵。

“靖公子,依你看,這些骷髏人該怎麽對付?”孿生兄弟忽問道。

“以兩位先知的心來賭,你們說該怎麽對付?”靖寒憶反過來問道。

“嗬,靖公子抬舉我們了,別說這些還不算是人的骷髏了,就連靖公子的心,我們也無法看透呀。”孿生兄弟中一人忽然笑了,“看來這世上,什麽事情都不是一定的,就像我們兄弟倆也不一定就能猜中所有人的心一樣。”

“所以,這些骷髏人也不是一定就對付不了的。”靖寒憶也笑道。

“江湖人都稱呼我們為孿生先知,其實我們姓歐陽,我單名一個尋字,我弟弟單名一個勳字。”孿生兄弟中一人忽然慨歎道,“江湖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把我們兄弟倆區分開過,希望你靖公子有一日能將我們區分開。”

“一定。”靖寒憶一語落定,便從袖中吐出一道光芒來,那光芒如月之光華,卻也如億萬支無形的劍,破空而出,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