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爹爹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她以為爹爹終於被她的話所感動,她以為爹爹從此以後會像那鳥媽媽一樣關愛她,於是她興奮的將爹爹帶到了那鳥巢邊,指著那鳥巢裏探出來的一個個小小腦袋道:“爹爹,你看那些小鳥沒有像瓶子裏的蟲子一樣互相殘殺,它們天天呆在一起,天天唱著歌,很開心呢!”

她望著那些小鳥,羨慕得入了迷,神思飄忽,就沉浸在了如何享受父愛母愛的憧憬之中,卻不料突一聲尖銳的嘯聲打斷了她的夢,她抬頭望向天空,就見一隻巨大的老鷹撲騰而下,將那整個鳥巢都抓了去,正好鳥媽媽回來了,見到小鳥們被老鷹捉捕,便撲騰著翅膀向高空中的那隻老鷹追去,她看得著急,生怕鳥媽媽會被那隻巨大的老鷹吃掉,便乞求著身旁的父親哭道:“爹爹,快救救那些小鳥,千萬別讓它們被那大鳥吃掉呀!爹爹,求求你,救救它們。”

父親沒有理她,直到那鳥媽媽從空中落了下來,父親都是無動於衷。

她捧起那鳥媽媽的屍體,大哭,第一次,她指責父親道:“為什麽,父親,為什麽不救它們?”

“那隻鷹是我招喚過來的,我為什麽要救?”父親冷冷的聲音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婧,我告訴過你,你看到的並不是真的,這世間一切所謂的情感都是假的,唯有力量才是真的,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別說是保護什麽,要想生存下去,都是可笑的空談。”

“這些天你沒有好好練功,卻跑到這個地方來看小鳥,對於你的不認真,我必須給予你一定的懲罰。”

懲罰?她驚愕,萬沒有想到父親對她的懲罰,竟是要她將手指伸進了那隻養蠱的瓶子裏,那隻吃掉了所有同伴的蠱蟲,一見到她白嫩的手指便狠狠的咬住,頓時深入骨髓的痛讓她昏厥過去,片刻,卻又從昏厥中痛醒。

“爹爹,你不是人!”她哭喊大罵,然後,所有對父愛的渴望都化成一片死灰。

她無法了解她的父親,就正如她無法看到他的真麵目一樣。父親,對於她來說是假的,親情對她來說也是假的,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從此,她隻能靠自己而活。

從此,她不會去思考什麽是虛,什麽是實?因為,對於她來說,什麽都是假的。

是的,什麽都是假的,唯有力量才是真的。

於是,她開始乖乖的學習練蠱之術,學習父親教給她的所有武功,並且學會了殺人,雖然血的腥味令她惡心嘔吐,但她知道如果她不聽話,那個戴麵具的男人一定又會用更曆害的法子來懲罰她。如果,她不好好練功讓自己變得強大,她永遠也脫離不了父親的控製。

那個讓她無數次的懷疑,到底是不是她父親的假麵男人。

在她十二歲那年,她已成為苗疆最優秀的煉蠱巫女,而且也是年紀最小的巫女。

那個時候,她就有了一個弛名江湖的雅號。

千蝶蠱神!

也就是在那一年,父親將她送到了江南瀟湘江家當臥底,她成了江家小姐江素菊的貼身丫鬟,江家是書香門弟,江小姐酷愛讀書,所以,她每天除了偷偷的練蠱之外,便是陪著那個溫婉天真的女孩讀書寫字,在千嬌百媚的**苑裏相逐嬉戲。

她想不到,在**苑裏每天陪伴江小姐玩耍的日子竟是那樣的快樂,快樂得讓她忘記了父親交給她的任務,忘記了她來到瀟湘江家作為臥底的身份。

“阿婧,不要叫我小姐,從今以後,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不,要做最好最好的姐妹,好麽?以後隻要阿婧喜歡的東西,我都要讓給阿婧。”

依稀之中,她還記得那樣的一句話語。

那個每天對著**苑微笑的女孩,那個視百花如生命的女孩,那個總是親切的叫她“阿婧”的女孩,給了她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份溫暖。

就算這世間一切所謂的感情都是假的,這個如水一樣單純的女孩一定是真的吧!她曾經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空,這樣想。

既然父親你給不了我什麽,那麽,就讓我從別人身上來尋求溫暖吧!

畢竟我無法做到像你那樣堅強冷血,我隻是一個孩子,一個需要關心和嗬護的孩子!

哪怕,這種關心和嗬護,也不過是另一個懵懂天真的孩子的施舍給予。

於是,她不再想著練蠱,甚至什麽也不再想,就在那片百花盛開的世外桃源裏嬉戲打鬧下去。有了小姐的陪伴,她不會再感覺到孤獨。

所以,她漸漸的也忘記了父親。

不知道父親是不是也忘記了她,她在那**苑裏整整呆了四年,四年,她與小姐一樣,已從一個垂笤女孩長成了貌美如花的少女,那四年間,父親居然從來沒有找過她。

沒有了父親的控製,她便能在那片**苑裏永遠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生活下去。

她以為,她會如此。

如果她沒有遇見過“他”,她真的相信,她會如此。

永遠與小姐情同姐妹,在那片與世隔絕的**苑裏相逐嬉戲下去!

但世間的一切總如白雲蒼狗,變化太快,也太莫測,她看不透,也摸不清。

一切都緣於她遇見了“他”,那個俊美如同天神的白衣少年,那個讓她見到第一眼就深深愛上的少年,卻也是這世上第一個給她微笑的男人,雖然,他的微笑是那樣清淡,如同晚間的風,隻輕輕拂過,便讓她一生沉淪。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燕啄春泥,飛上枝頭。微風拂煦,花香驚瑟,醉人心悠。

林間百鳥齊唱,此起彼伏,喚千言萬語,與人共鳴,合奏春風。

她還是喜歡春天的陽光,喜歡南飛歸來的燕子,喜歡爬在樹上,看鳥巢裏那些小腦袋轉轉悠悠,喜歡大自然最輕快的吟唱,喜歡遙聽泉水“咚咚”,幻想世間不平凡故事的神奇朦朧。

小山坡上,林子裏的春天讓她著迷,她聆聽的風聲裏不停的傳來蟲鳥的鳴唱。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日,除了蟲鳥叫鳴,她還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淩厲而暢快的聲音,夾雜著恐懼的叫嘯與悲哀的歎息。

她好奇的捕捉著那聲音,身形如燕子一般在林間飛行,直到聞到了血的甜腥。

如同遇見了傳奇,她坐在枝頭上,遙望見了他。

那一襲白衣幹淨得如同天空中飄浮的白雲,他舞動著的無形長劍,在林間畫出片片光芒,神秘浪漫的光輝包圍在他身周,刹那間展現出日月交替時的輝煌。

血的顏色已不再令她恐懼,她看到的隻有那如春天陽光般的人影以及縹緲如故事般的劍光。

那時,她就在想,他的劍大約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說故事的吧!

然,他被人圍困,被人襲擊,他不得不用那劍割破一個又一個人的喉嚨,默默的垂視著倒在他眼下的黑衣蒙麵死屍惋聲歎息,直到飛鳥驚悚而逃,林中萬籟靜寂,他還靜靜的站在那一片血泊中,看著那些死人沉默不語。

“他是在為那些被他殺掉的人傷心麽?”她忍不住心痛的想,“明明是那些人要殺他的,那些人本來就該死,哥哥為什麽要為他們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