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女子纖纖細步朝前,綠色的衣袂拂過地麵,揚起一陣馨香的輕風,靖寒憶驚駭的發現,這女子走路的時候,腳並沒有著地,那襲綠衣空**輕拂,籠罩住的身體仿佛真的沒有重量一般,隻是如同紙影一般的虛浮在半空。

而當她行至前方的牆壁前時,竟也不轉彎,“小心——”靖寒憶突一聲喚,那白發女子卻似渾然不覺,整個人就這樣穿過了牆壁,消失無影。

靖寒憶大驚,就要向那白發女子追上去,不料妘婧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戰戰驚驚道:“靖郎,我們快離開這裏吧!那女人不是人呀!我看她走路都不著地的,而且……”她指了指前方的牆壁,“而且她竟然就這樣從牆壁上穿了過去!她一定是女鬼呀!”

“女鬼?”靖寒憶見妘婧一臉恐懼不安的神色,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莫不是裝出來的?”

“靖郎。”妘婧見靖寒憶神色有疑,微怯道,“靖郎,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你敢對白水仙下毒手,我一定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靖寒憶冷冷的丟下一句後,身形倏變,便向那白發女子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就在白發女子消失的地方,他也消失了身影。

妓婧氣得俏臉發白,忍不住就將袖中的相思刀擲出,那刀正好釘在牆上那一處“明鏡”處,頓時,有桃花如雨般從牆上落了下來。妘婧眼裏閃過一絲驚詫,便慢慢走到牆邊,纖手撫上了那玉壁,就在她的手指觸摸到牆壁之時,那牆壁便離奇的發生了變化。

那牆居然就變成了一顆樹!一顆桃花樹!

妘婧驚訝之餘,不禁暗笑,原來又是障眼法!牆非真牆,卻又是一片桃林。

想必鍾離公子的桃花源陣最絕妙之處也就在此了。以桃林為陣,構造出虛幻的謎宮,那個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難道真如江湖傳聞一般,那個人是接近於“神”的天才?

可是好像不對,如果這整個九重謎宮都是一片桃林的話,那麽他們之前從玉壁上所看到的舞影又是從何而來?而且,她曾觸摸到的玉壁卻是真實的光滑而冰涼。

難不成,這桃花陣連人的感覺也能蒙蔽?

妘婧想著,立刻穿過無形的牆壁,追出!

謎宮之外,果然是一片桃色!遮天蔽月的桃色!

除了一片桃色之外,竟還有一片閃爍的光芒,那光芒好似無數的星辰,點綴在桃樹之上,讓她有仿佛置身於銀河星空般的錯覺。“叮叮咚咚”突一陣鈴聲從耳畔襲來,妘婧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就朝眼前一顆閃耀的星辰定睛看去。

這一看,原來不是星辰,而是會發光的銀鈴。借著這“星辰”的光芒,她再望向四周的桃林,驀地發現,所有的“星辰”都不過是掛滿枝頭的銀鈴。

在風中不停的“叮叮咚咚”作響的銀鈴。

淒訴詭異的鈴聲。

“勾魂玄鈴。”妘婧一手摘向身旁桃枝上吊掛著一隻銀鈴,唇角邊勾起了一抹笑意。

原來,這就是勾魂玄鈴,傳聞苗疆最曆害的馭蠱之術!

突然,桃林中吹起一陣寒風,桃花如驟雨般向她撲麵襲來,拍打在她臉上,竟如刀鋒劃過般的疼痛。“哪裏來的風?”妘婧唯恐自己的肌膚被劃破,抬袖掩住了自己的臉,怒聲喝道,“是誰在此馭使風輪?”

空中傳來一女子的聲音:“你竟然還知道風輪?難道你便是公子派來取我性命的人麽?”

白水仙!

“我不是。”妘婧立刻打斷道,“請相信我,白姑娘,我不是來殺你的。”

“哦?”那個聲音輕輕笑道,“可是你的心已經告訴我了,你想用勾魂玄鈴來操控你的那些蠱人,不是麽?”

窺心術!妘婧猛地一震,她怎麽忘了,這個女人會使用窺心術!

既然無法掩飾住自己的內心,她便幹脆抬頭笑了起來,對空中的那個聲音道:“白姑娘,我承認我原本是要來殺你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殺你,也殺不了你,但是,我也需要你的勾魂玄鈴去殺另一個人。”

“哦?”空中的那個聲音道,“你想殺誰?”

“你的主人。”

“主人?”那聲音仿佛覺得不可思議,“你要殺我家公子,鍾離風俊?”

“不錯。”妘婧笑道,“白姑娘,他讓你受到了非人般的折磨,還令你家破人亡,難道你不想殺他麽?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

那個聲音沉默下去,良久,歎了一聲:“你的話,我不能相信。”

“你——”妘婧怒極,就向著那個聲音消失的地方追去。一路奔跑,銀光錚錚,鈴聲仿若來自地獄的勾魂之音,響徹不停。

不覺眼前又出現了一座白宮古堡。

“一定是幻覺!”妘婧篤定,就當沒有見到這白宮古堡一樣的徑直走了上去,不料“碰——”她真撞上了牆壁,額頭被磕得脆響,她眼前一昏,差點暈了過去。“好一個曆害的嶽陽才子,竟然玩這種把戲,真變假來假變真,讓我分不清虛實。”

這樣想著,她心下突地湧起一陣酸楚,其實這世上,又有多少人事,她能分清虛實呢?

從小她便沒有母親,隻有一個父親。父親?想到這個詞兒,她不禁苦笑,那怎麽能算是父親,從來不教她讀書寫字,從來不對她噓寒問暖,甚至從來不曾讓她見到過他的臉,那個總是帶著麵具的男人,隻是將她當作一隻貓或是一隻狗一樣養著,在她餓了時候拋給她一隻剛被殺死的血淋淋的兔子,然後吩咐她自己燒著吃掉,在她寒冷的時候,遞給她一張還散發著血腥味的毛皮,冷冷的叫她自己縫製並穿上,他似乎並不懂得如何去關心一個孩子,所以他永遠不明白一個孩子的膽怯和承受力的極限。

“爹爹,你是我爹爹麽?”曾經,她終於被逼得漰潰,對那個男人大聲吼叫,“你是我爹爹麽?或者,我根本就是你撿來的吧?”

那個男人冷笑,沒有回答,卻隻是給她看了一場遊戲,一場玩蠱的遊戲。

一隻瓶子,裏麵全是金甲的蠱蟲,那些蠱蟲有的已經長得非常肥壯,而有的還保持著卵的形態,有大有小,有強有弱,它們互相的噬咬對方,直至一方將另一方吃掉,到了最後,那隻瓶子裏就隻會剩下一隻蠱蟲。

“阿婧,你知道什麽樣的人才配活在這個世上麽?你看這隻瓶子裏的蠱蟲,它們也是從同一個母體裏孵化出來的,它們也可稱得上是兄弟姐妹,但是,為了生存,它們不得不自相殘殺,不得不將對方吃掉,隻有最強者才有活下來的權力。”

“不,不是這樣的,阿婧曾經見過一個鳥巢,那裏麵有好多好多可愛的小鳥,它們每天都等著鳥媽媽回來喂它們食物吃,它們活得好開心,還不停的唱著歌。隻要鳥媽媽一回來,它們就能興奮的唱起歌。當別的大鳥來欺負它們時,鳥媽媽就會展開翅膀,將它們護在懷裏,它們是互相愛護著的。”

“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她不停的反駁,“我每天都去看,每天都爬到那樹上,看那些小鳥活得好開心。”

“哦?看來我的阿婧很羨慕那些小鳥呢!”第一次,她從父親的眼裏看到了一絲笑意,“那麽,阿婧,帶我去看看那個鳥巢吧!爹爹也想看看那些小鳥是如何相互愛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