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酒吧向來有很多規矩。
比如說,契約酒吧的營業時間是午夜十二點至兩點。所以,沒到十二點酒吧絕不開門,而一到兩點就絕對要關門,也不管是不是還在跟客人談生意。
又比如說,酒吧若是處於關門狀態下,是一律不準任何人敲門的。
雖然酒吧老板娘緋舞的臉上總是帶著一副慵懶的笑容,似乎對很多事都滿不在乎的模樣,但骨子裏,她卻偏偏是個極講原則的人,隻要她定下的規矩誰都不準違抗。
如果按某個厚臉皮寄宿酒吧裏的人的說法,緋舞——其實是個很霸道的女人,標準的女權主義者。
當然,酒吧裏的人,向來對於這個評價不置可否。
天已經快要亮了。
弘靖轉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已經指向了五點。
“月竟還沒回來嗎?”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擔憂之色。
如果月是一個人出去,就算是執行任務,他也不會擔心,問題是,月的身邊跟著另一個人,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得提防著發生任何意外狀況。
“嘭嘭嘭——”
酒吧外,忽然響起了陣陣刺耳的敲門聲,在這樣寂靜的淩晨裏猶顯得突兀。
弘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正躺在沙發上休息的緋舞,她似乎並未被那陣敲門聲驚擾,緊緊合著雙目,眉宇間一片平靜詳和,可惜,那微微握住的掌心卻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緒。
“嘭嘭嘭——”
敲門聲再度鍥而不舍地響起,還伴隨著陣陣叫嚷,“小緋,小靖,快開門——快開門——開門——開——門——”
叫嚷聲越喊越大,尾音越拖拖長,到了最後幾乎變成了鬼哭狼嚎。
簡直就是魔音穿耳啊!
弘靖不禁搖頭輕歎了口氣。這種情況下,他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
“靖,開門。”
緋舞終於睜開了眼,眸色如刀。
弘靖方一打開門,一道人影便衝跌了進來,出於本能,他下意識地閃避。
“啪!”那道人影頓時狼狽地跌了個狗吃屎。
“痛——痛——”捂著幾乎撞扁的鼻梁,那人一邊呻吟著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是一名漂亮得像精靈一般的少年,五官仿佛都像是畫出來的一樣,穿著一襲很簡單的藍色休閑裝,一臉的稚氣與天真,看起來就像一名正在念書的高中生。
“小靖,你怎麽開門也不通知一聲?”
少年抱怨地瞪著一臉無奈笑容的弘靖,眼瞳裏暗藏的那抹藍紫色越發顯得清晰起來。
“沒想到你進屋竟還有敲門習慣啊!”回答少年的,並不是弘靖,而是半靠著沙發、一臉冰冷笑容的緋舞。
“小緋——”一見到緋舞,少年雙眼頓時發亮,就像是一隻聞到了腥味的貓,滿麵的興奮激動之色。
“小緋,一整天都沒見到你了啊!”他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嘭”,一堵無形的氣牆攔住了去路,他高挺漂亮的鼻梁再一次慘遭**。
“哇!”一聲淒厲慘叫,少年被那股力量狠狠地反彈了出去,直接跌向了敞開的門外。
“忘記了嗎?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沒有我的允許,你必須離我方圓三尺之外。”半臥於沙發上的緋舞唇角一勾,牽起了一抹邪魅妖嬈的輕笑,那雙眼眸卻比刀鋒還冷。
“小緋,為什麽,為什麽你怎麽總是如此狠心?總是如此毫不留情?”摔得七暈八素的少年鼻青臉腫地從門外爬了進來,一臉的哀怨與淒厲,“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怎麽可以——”
少年哭訴的同時,另一名麵無表情的黑衣少女已踏門而入。
她似乎對眼前的情景早已習以為常,連看也不看那名正窩在門口痛哭流涕的少年,而是直接走到緋舞麵前。
“月,馬上去查一下關於沈秋的一切。”緋舞也未追問少女遲歸的原因,隻是直接下了命令。
“好。”少女也沒多問,接下命令,二話不說便轉身投入了黑幕之中。
直至目送著少女的身影消失,緋舞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依舊窩在門邊自怨自艾的少年麵前。
“不要拿你這張臉招搖撞騙,我的死神大人,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緋舞輕笑著伸手勾起了少年光潔的下鄂,“記住,也不要再跟我提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唇邊的笑容漸漸變越詭異,緋舞深深望進那雙藍紫色的漂亮眼瞳裏,“最近我忍耐力可是越來越差了呢。”
少年眨眨眼,露出了一個大而無辜的笑容。
“小緋,我隻是——”
“還有一點——”緋舞冷冷地打斷了少年的話,眸光一緊,似乎掠過了一絲殺氣,“再讓我聽見你叫這個名字,我直接用針縫上你的嘴。”
少年連忙拿手捂住了嘴,瞪圓了那一雙藍紫色的眼眸,猛搖頭。
緋舞這才滿意地微笑,放開了少年。
“靖,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緋舞一邊優雅地打著嗬欠,一邊朝臥室走去,直到她“嘭”的一聲,關上房門,癱在地上的少年才苦哈哈地爬了起來。
“小靖,小緋最近的火氣怎麽這麽大啊?我剛才真的以為她要殺我——”他一邊拍去衣上的塵灰,一邊挪到沙發前,直接癱倒,好像累得連一根指頭都不想抬起來了。
弘靖搖了搖頭,微笑,“如果死神大人這一天是去執行任務而導致遲歸的話,我想緋舞一定會很高興。”
死神鷹旭——這個一年前無意中救了緋舞的男人,自從他出現之後,不僅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契約酒吧的免費寄宿者,而且還將原本應該屬於他這個死神的任務通通交給了緋舞——按他的說法,是為了給緋舞一個報恩的機會,從此就可以兩不相欠。但誰也沒料到,任務一旦移交,就再也沒有還回去的機會。
在契約酒吧老板娘包括所有員工的眼裏,眼前這名死神基本上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不負責任。
他可以將所有的任務毫無同情心地丟給緋舞之後,大刺刺地跑去遊山玩水,也不管別人是不是因此而累死累活;他也可以超級無敵厚臉皮地頂著那張永遠年輕孩子氣的臉,欺騙大眾良民,在闖禍之後,又以一臉無辜可憐的笑容完全地推卸該負的責任,或者,幹脆直接找替罪羊頂罪;他甚至可以在酒吧緊缺人手的情況下,私自帶走酒吧裏唯一一個擅長收集資料的關月,玩到徹夜不歸,然後在天亮之即,頂著兩個熊貓眼回來,不斷詢問任務的進展情況……
緋舞已對這個死神恨得咬牙切齒了吧?他不僅老是推卸責任,而且喜歡破壞契約酒吧的規矩,若不是被一年前的恩情困住,緋舞早就把這個不負責任的死神掃地出門了。
弘靖看著躺在沙發上、似乎完全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的鷹旭,不禁輕歎了口氣。
“你這一天跟月都去哪了?這麽遲才回來?”
“當然是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鷹旭睜開了眼,眼底還殘留著興奮的神色,“如果不是被月追著回來,我還想再玩上兩三天。”
弘靖搖頭,“酒吧裏人手本來就不夠,如果月再三天兩頭被你帶出去,你這樣真會累死緋舞——”
鷹旭眨眨眼,“怎麽,你心疼了?”
弘靖微微別開了眼,“我是她的守護者,有很多事,我必須以她為先。”
“守護者嗎?”鷹旭紫藍色的眼眸似乎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光芒,卻一閃即逝,隻在那一刹那間,他便又恢複成了那個總是神采奕奕,滿臉天真笑容的少年,“對了,小靖,這幾天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跟那個天才音樂家沈秋有關吧?”
弘靖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微笑,“看來你並不是一味地玩樂。”
“哈哈——”鷹旭抬了抬眼,避開了那雙幾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繼續打諢,“現在這件事已經傳遍N市,我想不知道都難啊!”
弘靖也未反駁,隻是微笑地看著他。
“你不要老是一副笑麵虎的樣子,我看了心裏發涼。”鷹旭撐坐了起來,輕靠著沙發,“對了,現在那個沈秋怎樣了?”
“他中了陰陽降頭草。”
“陰陽降頭草?”鷹旭目光一閃。
“嗯。”弘靖點頭,“而且,他中降至少七天了。”
“他竟沒死嗎?這個沈秋,倒是有些意思。”伸手輕輕摩挲著下巴,鷹旭唇角雖還掛著笑,但眼睛裏已沒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