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虎符的尋路光線就在前方不遠。

王峻上前幾步,身體周圍的領域泛起一陣迷霧滾浪。

腳步微頓,他轉頭看向滾浪最激烈的區域,挑眉說道:“樂樂?”

“我感覺到了很可怕的氣息。”鸚鵡樂樂現出身形,兩隻翅膀抬起來,捂住自己的腦袋。

“你感應到了什麽?”

“不好說,就是覺得有點害怕裏麵的東西。”

“是因為仙土吧。”

“或許,就好像那裏麵的東西很不歡迎我。”

王峻輕微頷首,思索幾秒,說道:“要不然,你先進入界靈山,在裏麵的空間待一段時間。”

“好。”作為迷霧中潛藏的魂靈,樂樂的身軀本能地感受到了壓製,翅膀周圍的羽毛瑟瑟抖動,它卻不敢胡亂動彈翅膀。

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樂樂消失不見,王峻轉頭說道:“我們繼續前行。”

“嗯。”陳自在輕微頷首。

腳下踩著青石板,道路兩旁是緊閉門戶的院落,院落的牆壁像是經過了成千上萬年的風霜侵蝕,破敗不堪,凹凸不平。

滴答滴答滴答~~~~

牆體的凹處就像鬼怪的疤痕,流出膿黑的汁液,空氣中泛起焦灼的氣味,就好像從來沒有下過廚的姑娘一不小心點燃了廚房,還胡亂操作數十分鍾。

那種味道極為酸爽,王峻不得不封閉自己的嗅覺。

踏踏踏~~踏踏踏~~

王峻與陳自在並行,腳步不快也不慢,保持著穩定前行的頻率。

迷霧籠罩的三十米半徑邊緣,就像一道警戒線。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

完全沒有出現任何動靜,就好像整條布衣巷死去了一般,寂靜無比,就連風聲都被藏起來。

後方的來路不再傳來沈悠然的喝罵,王峻與陳自在卻是根本沒有回頭,仿佛忘記了這件事情一樣。

他們追尋著青銅虎符留下的光痕,沿路前行,腳步越來越快,影子斜著拉長。

若是有人站在高空向下俯瞰,就會驚疑兩人的影子根本不成人型,反而像是一頭扭曲的怪物。

陰影構築的巨大絲團,無數的觸手向著周圍延伸,總是想要拉扯著王峻與陳自在,卻總在即將觸及兩人肉身時,快速收回,就好像被法則隔絕出去。

一次,兩次,三次……

影子裏的怪異不斷試探,不斷得到自己不願接受的反饋。

終於,它停了下來。

咕嚕嚕~~~

濃鬱的陰影覆蓋青石板地麵,越來越凝練。

很快,陰影化作墨汁,墨汁冒著濃泡,大量黑色物質向外湧動,堆砌成一尊身披鎧甲的古代將軍。

將軍雙手高高舉起,更多的黑色物質從地麵用線,攀著腿腳、腰胯、手臂,最終流淌凝聚化作一柄方天畫戟。

沉寂一瞬,武將揮動兵器。

呼~~~~~~~~~~~

陳自在後脖頸發涼,邊前滾翻邊提醒:“後麵有風。”

不等他說完,王峻的身軀徹底化作純水,嘩啦一聲落滿地麵。

兩人分別用自己的方式完成閃避,純黑武將卻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全力揮動雙手,方天畫戟落下的勢全無停滯。

隻見,漆黑物質構築的武將雙眼泛光,吼道:“拙!”

刹那間,空間一分為二,複製成幾乎相同的兩份。

布衣巷周遭的宅邸紛紛消失,王峻與陳自在相互分開,被隔絕在相互可以看見彼此,卻無法觸碰的區域裏。

這種情況就像剛剛進入時,他們都還沒有深入巷口。

王峻沒有貿然行動,右手持握繡春刀,左手拎著一麵冰霜凝聚而成的小圓盾。

黑色煙霧飄來,形成一行文字。

“布衣巷,第二關,勝己。”

延遲三五秒,黑色煙霧重新化作黑色物質,塑造出了一道屬於王峻的身形。

所有的東西基本都維持一致,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假王峻全身漆黑。

王峻挑動眉梢,左眼閃過二進製數據流,啟動靈韻芯片,掃描眼前這一尊黑色的自己。

【!&(……!……&**()))%%¥#】

亂碼,亂碼,全部都是亂碼。

靈韻芯片的掃描受到幹擾,黑色物質組成的王峻衝向了王峻。

王峻挑眉,再次啟動另外一件至寶——界靈山。

下一刹那,光芒微微閃爍,規則受到幹擾,黑色物質變成了原本的模樣,那就是一團拳頭大小的黏土。

啪嗒!!!

黏土掉在地麵,王峻上前,用繡春刀戳了兩下。

黑色黏土團輕微蠕動,塑造出一張王峻見過的麵龐。

那是一個麵目儒雅卻隱有通天霸氣的老人,頭戴儒士冠,手握玉尺。

他微微露出笑容,說道:“小友,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通天閣主,孔洞明……王峻眨巴眼睛,抱拳行禮,“前輩。”

“長話短說,沒必要客套。”隻見黑色黏土聚合起來,變成一個等比例縮小的孔洞明。

王峻看見對方的雙眼綻放微光,然後腦海裏接收到了部分信息。

第一,孔洞明以自身生命為獻祭,剝離了長生星君專屬的八卦寶衣,現在那件衣服已經重新回歸寶庫,由於5座核心城市隻有西都完全保存下來,所以,八卦寶衣隻有可能出現在西都寶庫裏。

第二,長生星君的能力有所削弱,將不再能夠非常準確的測算吉凶,他對於命運和因果的規則掌控也不如以往那般穩固。

第三,隱秘空間相互連接,所以當初王峻曾經進入的那片竹林,和這條布衣巷其實有一個通道,那個通道口就在前麵不遠處,需要王峻幫幫忙,釋放其中的量天尺,至於量天尺願不願意認主,就看王峻的造化。

第四,天意眾生圖將不再一分為二,隨著孔洞明的死去,王峻腦海裏的天意眾生圖徹底完整。

第五,量天尺,八卦寶衣,天意眾生圖全都是排行前五的至寶,即便不能自己掌握,也一定不要落入敵人的手裏。

第六,布衣巷最深處的宅院千萬不要進入,裏麵藏著人王軒轅秀的惡念之身。

第七,拿到青銅虎符,前往兵人坑,召喚埋藏已久的超級大軍,卻也不要忘記,兵人坑的最核心處藏著一套法陣,最為適合實力不強的人類。

微微晃動腦袋,王峻的左手輕拍太陽穴,痛感讓他確定自己並不是做夢或者幻覺。

孔洞明在隱秘空間中等候了那麽多年,其實早就是在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他的生命即便有特殊方法給予延續,也幾乎油盡燈枯。

在最後的最後,總算給那位可惡的混蛋留下一點教訓。

“可惜可惜……”

耳畔回**老人的話語,王峻知道通天閣主自有通天氣魄,他可惜的不是沒能親手斬殺長生星君,而是可惜自己到死都無法離開隱秘空間,看一眼現在人類的真實生存環境。

王峻駐足數秒,梳理腦海裏得到的信息。

前兩條信息,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永生議會的舉動忽然過頭,就好像突然變得急躁起來。

長生星君也就是永生議長,八卦寶衣被剝離,那就說明他對於八卦的掌控有所削弱。

乾坤坎離震巽艮兌……

永生議會的8位議員,使用的名號剛好對應八卦,很難不讓人產生聯係。

再加上,大地母神蓋亞透露過部分情報——這位議長想要降臨現世,多半需要將代價轉給8名議員,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才有可能突破劫灰的限製,真正完成降臨。

王峻眼底閃過一抹微光,雙手抱拳,衝著懸浮在麵前的黑色黏土小人拱手作揖。

呼呼呼~~~~~~

黏土小人麵帶微笑,飄飄然化作黑煙。

王峻抬眸,看見數十米外,空間通道口正在成型。

“量天尺。”

輕微呢喃著至寶的名字,他來到空間通道口,大約一個成年人的頭顱大小,邊緣漆黑與耀白交織成了無法解釋的符文,中心處隱約可見一根細小的戒尺。

“是你!!!”

王峻當即明白了過來,原來所謂的量天尺就是曾經庇護自己一命的白玉戒尺。

沒有任何猶豫,他伸手探入空間隧道。

大約一分鍾,王峻拉拽白玉戒尺,連續後退七八步,總算站定身形。

嗡嗡嗡~~嗡嗡嗡~

戒尺不願被王峻持握於手,震**細微的時間漣漪。

王峻嗯了一聲,並不強求,“去吧,去西都寶庫。”

手掌輕微撫摸白玉戒尺,就像撫摸一個溫順的小貓,而這隻小貓剛剛失去了陪伴萬年的主人。

腦海裏閃過種種畫麵,王峻眉心浮現天地真靈印記,通天閣主孔洞明與永生議長道三一時隔萬年之久,首次見麵的全過程,就這麽回放了出來。

沉寂良久,王峻閉上雙眼,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沒有想到孔洞明的死亡如此豪烈,根本不曾留有絲毫餘地。

然而,如此種種,剛才的信息傳輸中卻沒有半點透露。

前人披荊斬棘,絲毫不曾考慮黑暗中的那一縷光是否能夠延續。

他啊,隻是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哪怕自己會死,哪怕永遠無法看見。

咻!!!

白玉戒尺化作一抹流光,消失無蹤。

王峻雙眼閉上又睜開,“至寶有情,量天尺認為是它親手殺死了它的主人,怕是不願再度現世了。”

呼出一口濁氣,王峻太陽穴忽然抽痛,腦海深處的天意眾生圖快速凝聚,隱約有了化作實體的趨勢。

這需要一個過程,不能一蹴而就,至少得要等到王峻進入幾次深度睡眠狀態。

伸手掐了一下大腿,強行提振精神,王峻繼續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窒息般的錯覺席卷身心,僅僅維持了一個刹那。

王峻眼前一花,頓時覺得空間倒轉,再細看,他已經來到布衣巷的盡頭。

前方是一座大院,院門猩紅如血,兩扇厚實的門板牢牢閉合,中間穿著碗口粗的深黑鎖鏈,足有臉盆大小的黑色圓圈潦草畫上,還打了一個大大的“乂”字。

僅僅是看見這扇門,王峻心底已然泛起涼意,就像凡人站在鬼門關前,濃鬱的死氣化作無形大手,牢牢攥緊身軀,將其一寸一寸向內扯動。

猛然咬破舌尖,王峻用疼痛喚醒自己,重複著來自通天閣主的重要信息:

“人王的惡念之身,絕對不可進入!”

這個看似並不費力的動作,居然導致王峻前胸後背濕透,不僅是汗液,還有超凡能力的隱約失控。

王峻抬手抹過額頭虛汗,望向左右兩側。

兩座較小一號的院落,院落的門直接敞開,門頭還掛著大紅色的燈籠。

左邊的院落門頭高掛四個燈籠,從左往右看,寫為“西都都督”四個大字。

右邊的院落隻有兩個燈籠,寫著“道”與“術”二字,讓人不知應該連起來讀,還是分開來讀。

咳咳咳~~~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陳自在撞破空間屏障,摔了出來。

他鼻青臉腫,身上多有淤青與血痕,衣服也是破爛不堪,就像同時遭受了數名肌肉壯漢的**。

“你怎麽這麽慘?”

“你怎麽沒受傷?”

王峻低頭看向陳自在,陳自在仰著脖子望向王峻,兩人幾乎同時說話。

經過一秒的對視,陳自在心裏打鼓,眼神閃躲開來。

難道真的是我太菜了?!

不對啊,那尊黑色將軍轉化成複製鏡像體後,戰鬥力簡直超標,根本就不存在對敵的可能性。

它永遠都會比應對之人更強三分,卻又通曉應對之人的全部手段,並且知道所有弱點。

與這種敵人在狹小的範圍內打起來,簡直就是噩夢。

如果可以,他陳自在寧願單挑孫老爺子,都不願對上自己的純黑鏡像。

王峻攤開雙手,笑容高深莫測,“取巧了而已。”

“嗯嗯。”陳自在自覺丟了臉麵,並不繼續追問,主動跳過話題,說道:“王峻兄弟,幫我護法三分鍾,我恢複一下。”

“不用那麽久。”王峻笑了笑,抬手招來一片雨雲。

雨水落下,洗刷陳自在的身心,陳自在感受到自身的傷勢全方位恢複。

“有一手啊!”他對王峻豎起大拇指,“不過,眼下環境危險,雖然後麵有個頂雷的老梆子,還是灌一瓶藥,快點恢複為妙。”

話語落地,陳自在仰頭就要喝藥。

王峻勸說道:“別!布衣巷封鎖了禁忌物,難保你身上的超凡藥劑就沒有蘊含類似的物質。”

呃,好有道理……陳自在默默點頭。

三分鍾的空閑時間,索性聊點什麽……王峻想了想,從界靈山空間中取出玉石手串,然後用口哨吹起悠揚的曲調。

陳自在顧不得療傷,瞪大雙眼,“你怎麽知道這首曲子?”

擺動手臂,嘴角微掀,王峻不答反問:“我該叫你陳自在,還是吳不悔?”

瞳孔猛然收縮,陳自在移開目光,“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陳兄放心,我和你的目的一致,”王峻舉起玉石手串,“如若不信,你且仔細感受一下它來自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