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孫鹿棠踩著人字拖，飛速升空，疾風抹去發梢的水汽，銀白發絲隨意披散，看起來飄飄如仙，偏偏又因為最開始的爆衣，上半身沒有留下片縷，隻有腰部以下套著淺灰的大褲衩。
王峻仰頭望天，目送老爺子遠去。
這樣的打扮，當眾突破星之曆以來從未有過人類能夠踏足的境界，就算提前洗過澡，也不好說他是講究，還是不講究。
那小子怎麽還盯著老夫……孫鹿棠嘴角不自然扯動，總覺得背後像是紮著一根芒刺，渾然不自在。
咻！咻！咻！
雙腳連續踏步，無形氣勁無聲爆發，他一路躥升而上，眼看就要衝出城防光幕。
轟隆！！！
孫鹿棠悍然遞出一記正拳，雄渾氣勁具現化，變成直徑十米開外的金色巨拳。
“今日，老夫力證武道，還請大夥觀賞一番。”
城防光幕主動避讓，籠罩高空的半透明護罩散開一個窟窿。
金色巨拳拖拽璀璨光焰，以氣衝鬥牛之勢，一路破雲而去。
一層，兩層，三層……
九重白雲倒竄一條窟窿眼，孫鹿棠仿如在世神人，行逆天之舉。
西都容納上億人類居住卻可不顯擁擠，可想而知，這座城市到底有多麽巨大，其占地麵積極為寬廣。
如果僅僅讓人依靠肉眼去看，怕是觀看人數達到西都內總人口的百分之一都很難。
城防光幕凝聚光人，不是一尊，而是三十幾尊。
他們沒有靠近，而是立在幾十上百米外，從十個方向全麵圍住孫鹿棠。
然後，這些家夥雙眼冒光，充當攝像頭，從各種鏡頭角度記錄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這番舉動給足孫鹿棠麵子，孫老爺子咧嘴輕笑，回身俯望一眼，心底暗道：王峻小友總該相信了吧？
視線越過重重雲層，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孫老爺子清晰看見王峻的麵容，情緒中蘊含三分疑惑，三分不解，三分讀不懂，還有一分耐人尋味。
嘶，他這是……孫鹿棠嘴角、眉梢、額頂都在抖動，銀白發絲於風中亂舞，恰如此刻內心的思緒。
他該不會是不相信我要突破了吧？
難道剛才的演技過於僵硬？
孫鹿棠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曹卿荀微胖發福的麵龐。
如果給他知道了，他一定會瘋狂嘲諷的。
孫鹿棠打不過王峻，王峻是曹卿荀的徒弟，四色五入一下，那不就是曹卿荀勝過孫鹿棠一籌？
要知道，老友圈裏，曹卿荀是出了名的沒有下限。
真要暴露出去，他曹卿荀肯定天天嘲諷，還不給孫鹿棠任何動手的機會。
反正，隻要孫鹿棠動手，曹卿荀原地躺在地上裝死，鬧到最後一定是孫鹿棠麵上掛不住。
思緒發散間，孫鹿棠鬢角榨出幾滴晶瑩汗珠。
淦，絕對不行……孫老爺子閉眼再睜眼，氣勢陡然變化，本就雄壯了三倍以上的身軀，直接劈啪作響，然後他的身體表麵浮現一層淡淡的烏光色澤。
無形氣勁澎湃湧動，具現化成為各種各樣的兵器。
刀槍劍戟斧鉞勾叉……
統一都是冷兵器，孫鹿棠抬起右手，掌心對天，吼道：
“老夫的劫呢？”
轟隆隆隆隆~~~~~~
像是老天爺真有感應，毛孔般細密的恐怖雷霆席卷天穹。
緊接著，大片大片的灰蒙雲朵從遠空飄來，快速匯聚起來，凝化為古舊城池的輪廓。
古舊城池之前，似有萬千異族排兵列陣，它們的形態各異，其中的強大存在更是能夠較為清晰地展現自身麵貌。
有的猶如太古傳說中的巨龍，身軀異常龐大，翅膀遮天蔽日。
有的好似高立天堂的鎧甲天使，光芒籠罩周身，絮狀光絲編織如網，在背後大大張開。
有的渾身灼燒流動的火焰，並無固定形狀，僅僅隻是看見它，就會感覺到身心燥熱，體溫上升。
有的僅僅就是一個身高不足半米的孩童，呼吸間便有流水相隨。
有的則是長著三個腦袋，身體臌脹猶如圓球，肚臍部位長有一隻碩大魔眼。
“天幕之後，藏著生靈？！”王峻瞪大雙眼，盡量使得目力達到最遠。
突突！突突！突突~~~~
眉心傳來痛感，王峻腦袋發脹，太陽穴止不住跳動。
鼻吸口呼，出了一口濁氣，他徐徐閉上眼睛，全力運轉生命靈韻，供給眉心深處種下的天地真靈印記。
須臾後，王峻睜開雙眼，無眼瞳，無眼白，有的僅僅是一幕幕流光閃動的畫麵。
他看見一襲白衣飄然而至，來到雄偉的古舊城池前。
鏗鏘！！！
長刀在左，直劍執右，那一襲白衣刀劍雙絕，僅僅是拔刀拔劍，那兩縷氣機便是恐怖到了極致.
一縷劍氣勃發，直掛雲海，一絲刀氣縱橫，掃**八方。
身穿白衣者煢煢孑立，如是說道：
“蕭白衣在此，出城者，死！”
隨後，千軍萬馬衝鋒而出，蕭白衣竭力斬之。
古舊城池就此化作塵煙，一名與人類一般無二的老將軍披掛異族的棘刺鎧甲，站在城池崩塌所化的廢墟中，仰頭望著天穹，說道：
“人類，居然是如此強大的生靈……”
“潛力不可限量，實力不可預估，行事也不按常理可循。”
嘴角流淌鮮血，他足有兩三層樓高的身軀跌坐在地。
“蕭白衣，如你這般的人還有幾多？可有比你更強的。”
蕭白衣搖頭道：“當然有！而且不止一人。”
刀劍收入鞘中，他淺笑搖頭。
“從古到今，我更是隻如滄海一粟，又算得了什麽。”
聞言，老將軍眉心裂開一枚黃金豎瞳。
咻~~~~~
黃金光輝凝聚成一枚箭矢，直接飛向天穹頂層。
蕭白衣皺眉，給予阻攔，卻沒有任何作用，劍氣、刀氣皆無法觸及黃金光輝凝聚的箭矢分毫。
箭矢直刺遠空，擊散層層雲霧。
最終，世界樹展露了自己藏在雲霧之後的枝葉。
繁盛異常，猶如華蓋，巨大到包裹整個天地。
老將軍張開雙臂，激昂念誦著仙土獨有的語言。
劍眉斜挑三十度，朗星般的雙眸綻放殺意，蕭白衣拔劍出鞘，斬下老將軍的頭顱。
那顆腦袋高高飛起，旋轉中，老將軍的半張臉笑半張臉哭。
天穹至高處砸落一道黃金光束，像是回饋著黃金箭矢與老將軍的呼喚。
轟隆~~~~~~~~~~~~~~
鋪天蓋地的煙塵後，古舊城池的廢墟都不複存在，整片時空溢散黃金粉塵，嫋嫋如煙，飄入虛空。
虛空深處，蔚藍的星球安然靜謐，卻被黃金粉塵侵蝕了外層大氣。
晃了晃腦袋，王峻突然醒來，腦海裏首先定格了一個疑問——蕭白衣是否死在那一道光束之下？
劇烈的腦部不適瞬間散去，王峻單手按住心口，略作喘息。
此刻，無人發現王峻眼瞳深處的輕微晃動，更不知他的心緒紛亂。
“蕭白衣或許沒有死，但一定沒有趕回來。”
“那個場景擺明了就是他隻身前往仙土，此等實力簡直可怖，居然能夠一人滅掉一座雄關。”
“實力更在他之上的人，不止一個，肯定有一人是人王，或許長生道君與通天閣主也比他強。”
彎曲食指，輕微敲擊眉心，王峻呢喃道：
“還有一個關鍵點……”
“常規的個體生命與一個星球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即便是一名成就真神根基的超凡者，生命靈韻總量也無法比擬這顆星球的萬分之一。”
“仙土來客的屍體其實並不算多，壓根不足以填埋所有的地脈節點，又為何能夠轉化我們腳下這顆星球本源？”
“答案或許就在那個最後的畫麵中。”
“黃金粉塵侵入的那顆蔚藍行星就是我腳下的這一顆。”
“天地因此異變，而且異變還未完全停止，還在持續不斷地進行。”
王峻眉頭深皺，眼底微光明滅不定，他腦海間閃念想到仙土崩裂的結果，逆向推導之下，便可得出一個非常明確的推測。
仙土之中死去的生靈，乃至於那棵巨大的世界樹與整片世界，或許都在萬年的時光裏化作黃金粉塵。
人王劫灰存在的意義很可能不僅僅是防範仙土來客。
真正的重點是防禦那種來自整個世界的侵襲。
不過這終究隻是窺見真相一角後的一個猜測，具體結果如何，王峻不得而知。
轟隆！轟隆！轟隆！
天雷滾滾震動，狂風暴雨席卷天地，孫老爺子於空中長笑。
笑聲如洪鍾，帶著三分暢快，餘下七分融入無形氣勁，向著四麵八方擴散，層層疊疊的環形氣勁，肉眼可見。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王峻抬眸注視上空，那一下又一下的環形氣勁衝擊著虛空，隱約可見雲層後方，虛幻而古樸的城池化作雲煙消散。
“破！破！破！給老子破！！！”
半空中，孫鹿棠抖擻身軀，震碎風雨雷電。
無形氣勁突然凝滯，猶如海潮退回，在一個刹那之間收入他的身體中。
此刻，幾十個光人的雙眼冒著微光，將他突破桎梏，塑造真神根基，達到真神之境的最後一個步驟記錄下來。
身軀裹挾神輝，氣息內斂於眼，孫鹿棠的生命靈韻重歸平和。
大淵無底，大海無量。
某處街角，葉真仰頭望天，背後古拙長劍錚鳴，“孫老終於走出了這一步，實在厲害，以一己之力走上眾人之巔，在黑暗中數十年如一日的摸索，更是曾經自斬偽神根基……這等心智，這等決心，這等氣魄，無愧當世武神這四個字。”
“你不覺得，孫老的晉升未免過於順利了嗎？甚至沒有引來永生議會的埋伏與攻擊。”蘇沁玨挽著他的臂彎，淺笑一聲。
“確實蹊蹺。”葉真點頭，口吻潛藏幾分調侃，“難道是因為永生議會的那幫家夥腦袋抽風，忘記了孫老爺子？”
“當然不會，隻是因為孫老爺子破境之前，有人撼動了那道橫亙在那條道路上的屏障。”蘇沁玨嘴角帶笑。
葉真眉梢上挑，已然讀懂了妻子的話中意，“阿峻？！”
“沒錯，就是王峻。”蘇沁玨頷首，“就在孫老爺子登天之前，我得到了情報。”
“深藍圓月居然有這份能力？不可思議！”葉真失聲感慨。
葉真知曉一個秘密——王峻能夠遮掩天機，哪怕是掌握部分命運與因果法則的永生議長，都無法測算他。
驟然聽到深藍圓月可以測算王峻，雙眼當即掛上喜色，這意味著後續的大戰中，自己這方很有可能獲得戰局優勢。
畢竟，誰也無法拒絕一名能掐會算的神奇生物。
“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沁玨翻起白眼，輕彈葉真的臉頰。
“啊？那你怎麽知道的。”葉真滿臉疑惑。
蘇沁玨道：“李懸塵那小子每天都有個把小時間，需要在陰影之中潛行。”
“對啊，這是他的超凡能力附帶的代價。”
“恰巧，完全就是巧合，他行走陰影時，撞見了王峻與孫老的切磋。”
“呃？用詞不對吧，應該是孫老指點王峻。”
“確實是切磋，而且結果是王峻占優，因為王峻的真意凝聚成了神兵，還是完全體。”
“……”
良久的沉默後，葉真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蘇沁玨輕微聳肩，“你的傻子徒弟剛開始的反應也和你現在一樣，就連打電話通知你都撥錯了號碼，直接打到我這來。”
“呃……”葉真眨巴雙眼，背後的古樸長劍安靜如死，恰如他此刻的心緒，由於太過紛亂，反而變得什麽心聲都攪和在一起，難分彼此，難以聽清，反倒於鬧中取了幾分靜謐。
蘇沁玨笑了笑，掐了一把葉真的腰間軟肉，“天塹已破，此後，你的路也會更加平坦。”
“恐怕不止，還有半神之境的壁壘也不會那麽牢固。”葉真喜上眉梢，右手五指反扣蘇沁玨的五指。
蘇沁玨嗯了一聲，“LV4，LV3，LV2，LV1，乃至於普通人到超凡者的這道屏障，或許都會更加容易。”
葉真輕微點頭，“往後，全人類中的超凡者比例必將大幅度提高，或許各種天才超凡者都會迎來井噴。”
“不同於西都的靈韻潮汐，這是席卷整個世界的好事。”蘇沁玨深以為然，美眸閃著微光。
她的半神之境前路斷續，實乃潛力不足。
這會兒，天地有變，向著極好的方向發生變化。
或許過不了多久，她也可以完成突破，登上LV5，達成半神之境。
轟隆隆隆~~~~~~
地麵震動，由輕至重，建築物搖搖欲墜，多虧日月合金足夠堅固，西都大部分建築中都使用了大量的日月合金。
震動持續不停，眾人並不知道原因。
葉真、蘇沁玨聯袂升空，來到孫鹿棠的身旁詢問狀況。
“我的劫已安然度過。”孫鹿棠麵露狐疑。
此刻，王峻站在巷弄中間，感應到了玉石手串的劇烈震動。
不，那不是單純的震動，蓋亞給出了關鍵提示:
“孫鹿棠的突破其實是議長等待萬年之久的契機——當一名人類成功鑄就真神根基，就意味著仙土與現世的能量平衡徹底打破。”
“天變，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