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清水無端漂浮，地麵塵沙向上倒墜，空氣摩擦炸出電火花……
蟑螂、老鼠、蝙蝠離開了慣用的潛藏地，在大街上狂奔疾馳，數量巨大，讓人頭皮發麻。
這一刻，整個星球的能量磁場亂了起來。
虛空之中，永生議長披頭散發，從盤坐中睜開雙眼。
他伸出右手，從虛空裂隙中扯出一卷古舊黃紙。
左手掐訣，五指交疊變換訣印，唇齒開合，念念有詞。
仙土語言化作符號，一枚接著一枚落向那卷古舊黃紙。
“敕封！”
永生議長雙眼內藏重瞳，每隻眼睛裏麵總共有十二個眼瞳。
光芒流淌如水，倒映光輝漣漪，很快，他左右雙眼共計二十四隻眼瞳消失在眼眶內。
兩隻眼眶一片漆黑，就像無底的黑洞。
然而，他的背後展開了重瞳異象，那赫然是二十四隻眼瞳，紅黃藍綠……各種顏色，各種形態皆有。
重瞳異象與幽邃虛空連成一片，將他的目力擴展達到極致。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嘴角微掀，他那異常年輕的麵皮止不住地**，嘴角的弧度好似在笑，眼角的彎曲宛如在哭，微微皺緊的眉頭藏著外人無法明白的複雜情緒。
遙遠的虛空深處，許多破碎的島嶼正在移動過來。
那是仙土世界破碎後的殘片。
其中有一座島嶼顯得最為巨大，藏匿於虛空的偽神、星獸都在慌忙避讓，卻來不及躲避島嶼周圍的虛空亂流。
那座島嶼中心矗立著枯萎的世界樹，樹上的多彩葉子不複存在，隻餘下少部分略顯渾濁的晶狀枝幹。
二十四隻眼瞳匯聚起來，眼角相互連接，拚接成一個裏外三層的綻放之花。
緊接著，永生議長念誦了自己的真名：
“道~~~~~~~”
“三~~~~~~~”
“一~~~~~~~”
世界樹頂部的枝幹輕微抖動，像是感應到了特殊的呼喚。
沉寂一瞬，它給出回應，金黃光柱噴薄而出，劃開虛空亂流與遙遠虛空。
黃金光柱實則是由黃金粉塵構築，想好世界樹的本體物質為代價，穿越了層層障礙，直指永生議長。
“道三一，道三一，道三一……”
永生議長反複念誦自己的名字，雙唇輕微開合，吐出音節單調卻含意複雜的仙土語言。
此刻，他的名字不僅僅是一個名字。
他正在不斷呼喚來自血脈深處的賜福，以及世界母樹的加持。
突然，金色光柱拉拽永生議長的意念，抵達了世界樹下，那裏矗立著一尊帝座，座位上麵坐著一個樣貌與他有著六七分相似的男人。
男人雙眼緊閉，頭顱低垂，世界樹的根須包裹他的大部分身體，像是正在汲取著所剩不多的養分，又好像是在保護男人的身軀。
“大哥。”道三一心底意念震動。
延遲片刻，他的本體留下兩行清淚，不是悲傷，而是狂喜。
因為，他終於親眼看見了大哥的死亡。
他的父親，至尊仙帝，乃是壽命終止而死。
他的大哥，天元仙帝，則不然。
一柄銀色長槍自上而下，貫穿了天元仙帝的天靈蓋，槍鋒凶威甚重，居然透入帝座基底。
整個帝座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已然不是道三一記憶中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
虛空中響起長笑聲，道三一咧開嘴，放肆無比。
隨後，他的意念體沿著金色光柱，抵達了帝座之前。
雙手交疊，撫扣心口，這位永生議長釋然輕笑：
“我的好大哥啊，你也會有今天……”
“承受著如此痛苦，麵目猙獰如惡鬼，昔日光彩奪目的十八色炫彩發絲也變得枯白無比，還有這滿臉的血汙仿佛還是昨日留下的痕跡……”
“真好，真的很好，父皇有眼，才會讓我親眼看見你這番狼狽的模樣啊！”
視線徐徐上移，道三一看見槍柄上方，隻餘白骨的手掌以掌根按住槍柄。
白骨手掌的主人被無數荊棘纏繞，隻有這隻手掌以及小半個腦袋漏在外麵。
他的身體已經沒有血肉與皮膚存在，隻有白色的骨頭。
然而，那一柄槍已經說明了屍體的身份。
“人王，軒轅秀……原來，你也死了啊。”
感慨聲中透著三分唏噓，道三一清楚記得自己流落異界，從最初的懵懂震驚到後來的逐漸麻木。
他看了太多太多人類的爾虞我詐，他看見了無數黑暗到極致的事情，他從中觀察到唯一的道理。
無論是什麽族群，隻要是生靈，隻要沒有達到永生，隻要還有自身的欲望述求，那就一定會帶來災難。
戰爭，欺詐，背叛，殺戮，貪婪，瘋狂……
偌大的宇宙，無盡的虛空，哪怕再找到第三個、第四個……甚至第一萬個世界，那個世界中的生靈也是如此不堪。
這時根植於魂靈與血脈中的劣根性，無法改變，隻能救贖。
苦苦思索多年，他得出結論——救贖的方式便是製造一尊永恒的存在，永遠高於一切，永遠正確。
曾經，道三一以為人王軒轅秀就是那個被命運選中的人。
他用盡心血引導、輔佐，渴望有一個能夠一同實現理想的同道中人。
萬萬沒想到，他最終得到了一個傻子，那個傻子為了本就不堪的庸碌眾生，為了狗屁的世界，犧牲自我，浪費了本可踏足永生之境的絕強天賦。
“浪費，可恥，都是你的錯啊！！！”
道三一的意念體漂浮半空，來到倒吊的荊棘團旁，難得出現情緒完全時空的征兆。
麵龐劇烈抖動，身軀略微扭曲，意念體在此刻承受著不可名狀的汙染，一字一句說道：
“軒轅秀，你錯了，錯得離譜。”
“睜開你的眼睛吧，好好看著你犧牲自我，換來的一切吧。”
“仙土破碎，藍星寂寥，兩個生命源地的繁榮不複存在，我們兩位本可踏足永生之境的先驅者一死一傷”
“錯！錯！錯！你的選擇都是錯誤，你錯在不該不相信我，錯在犧牲了自己，錯在去拯救本就無可救藥的世界，錯在不願意聽我的話。”
“你的錯……”
重瞳異象化作徹底的血色，道三一有生以來極罕見地暴怒。
“不僅斷絕了你浪費了你的天賦，也延遲了我踏足永生之境的時間，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重瞳異象釋放血色光芒，匯聚指向道三一的意念體。
道三一伸出雙手，扒拉層層荊棘，他沒有忘記自己隻是一個意識體，壓根無法完成這個動作。
血色光柱就是提供能量的轉化，讓他短暫獲得一次接觸的機會。
這一下，他要同時毀滅自己最為忌憚的兩個存在——天元仙帝，末代人王。
嘭！！！
一股沛然巨力反彈而出，世界樹感應到了道三一的意圖，瞬間展開保護力場。
意念體受到排斥，他光速後退，隱約間，看見軒轅秀的顱骨半露在外，窟窿般的眼眶縈繞一抹流光，望向遠方。
那漆黑的眼眶中倒映著蔚藍的星球，隻是一直看著，深深地看著，千年、萬年、萬萬年……
啪~~~~~~~~~~~
好似心弦斷裂，又如腦漿爆裂，道三一的意識體被世界樹彈飛出來，迅速回歸他的身軀。
咳出幾口鮮血，他嘴角扯動，“事到如今，母親你也快死了，居然還是這麽討厭我……真是讓我傷心啊。”
咻！咻！咻！咻咻咻……
黃金光柱大量出現，其體積大一而足，並且來自四麵八方。
十，百，千，萬……足足三萬六千四百道黃金光柱，分別代表同等數量的仙土碎裂後形成的島嶼。
每一座島嶼上，都有世界樹的根須落下，它們向著蔚藍的星球釋放自己的渴望。
蔚藍星球的外層，人王劫灰顯現，奮力對抗著三萬六千四百塊仙土破碎的渴望，更拒絕著那棵世界樹的能量。
然而，力保蔚藍星球萬年的劫灰層終究有了一個淺淺的破洞。
看見這個破洞，道三一笑了笑，麵容恢複平靜。
“當初就是因為你不選我，所以我才會被流放的！”
三萬六千四百道黃金光柱，還有代表世界母樹的最粗光柱，都像是聽不懂他的呼喚，饒過了他，落向不遠處的那顆蔚藍星球。
“你是在示威，還是在乞求？終究是那麽瞧不上我嗎？……可是啊，如今的我才是命運的主宰，母親啊，你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噠~~~~~~~~
道三一打了一個響指，一根接著一根的黃金光柱斷裂。
“這裏，可是我的獵場。”
他悍然轉身，“親愛的母親，你隻是一顆樹，你根本不懂何謂生靈的掙紮，你生而神聖，哪怕經曆千萬年都不會朽壞，哪怕紮根的世界崩塌依舊可以存活，可是，這又如何？我會讓你知道我到底謀算了什麽。”
…………
蔚藍的星球上，升起八道通天光柱，光柱剛好位於西都的八個方位。
東，南，西，北，東北，東南，西北……
依次按照後天八卦的順序，對應八個方位。
八種天地之象呈現出來，同時，八支變種人大軍被地脈連通之後，湧現的能量磁場轉化而來。
這種特殊的行軍方式極端快捷，但有一個弊端——容易死亡、重傷。
足足5%的死亡率，以及30%的重傷率。
換做任何一支人類或者正常生命組成的軍隊，絕不可能采用這樣的行軍手段。
然而，變種人不在乎，或者說，永生議會不在乎。
議長高高在上，視天地眾生為資糧，隻為供奉出一尊至高無上的永恒存在。
八名議員本身代表著八種天地之象，麾下的變種人、畸變體、怪獸都或多或少沾染對應的屬性。
天地水火雷風山澤……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高空俯瞰，就會看見一個無比巨大的八卦陣法牢牢包裹住了一座宏偉的城市。
西都，已然陷入包圍！
城防光幕全麵啟動，全功率綻放。
天空中浮現一片片巨大的等邊六棱形，它們相互拚接並疊加層數。
原本三十多道光人正在給孫鹿棠攝像，咻的一聲，光人合而為一，轉身走入城防光幕。
沉寂一瞬，全城通告響起：“強敵來襲，請全體西都公民務必做好準備。”
孫鹿棠淩空虛立，眺望遠方，麵色變得異常凝重，“大決戰提前了。”
葉真拔劍出鞘，斜指出去，“那就戰！”
“不能魯莽，”蘇沁玨搖了搖頭，“八根通天光柱，一定代表著某種陣法，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守住西都才是重中之重，”她語速放慢，“當務之急，是與外界取得聯係，永生議會的爪牙遍布各大勢力，他們既然公然宣戰，還一次性拉來這麽一票大軍，直接圍住西都，擺明了就是要決戰。”
孫鹿棠咧嘴道：“凡事皆有代價，如此龐大的軍隊，直接憑空浮現出來，根本就不科學，他們一定支付了相當不菲的代價。”
“沒錯，如今敵人剛剛抵達，”葉真頷首，“肯定支付了我們並不知曉的代價，所以，我們應該動員一切可用戰力，不惜一切代價破壞陣法的一角。”
“不論陣法效果如何，隻要它不能生效，那就是廢物。”孫鹿棠笑了笑，輕拍胸脯，“老夫如今正好手癢，或許可以一試。”
蘇沁玨皺著眉頭，實在找不到反駁兩人的理由。
這時，地麵上的某座閣樓頂部，王峻向著天空中的三人招手。
“別在上麵杵著，情報的梳理與信息的管理都不能呈現在人前的，難保西都之中就沒有敵人的探子啊。”
王峻說話並非通過常規的聲音，而是使用了孫老爺子傳音入秘的法子。
孫鹿棠、葉真、蘇沁玨麵麵相覷，然後相繼落到閣樓頂部。
蘇沁玨搶先一步，來到王峻身旁，小聲說道：“你來得剛好，快給他們說說，千萬不要出城。”
給出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王峻笑了笑，“葉真老哥和孫老都是主戰派嘛。”
“呃，你該不會……”蘇沁玨扶額搖頭。
“當然不是。”王峻指著自己的左眼，將靈韻芯片從隱藏變為顯示，方便麵前三人看見自己眼瞳深處不斷閃過的二進製數據流。
“阿峻，你這是想說什麽？”葉真挑動眉梢。
“小友看見的東西比我們更多些，那就不妨直說。”孫鹿棠雙手插兜，聳動肩膀。
王峻頷首，將幾人挪入界靈山空間，然後說道：
“接下來，我會快速講清楚幾件事情。”
三人不置可否，甚至忘記了周圍的家具，沒有去找尋座位，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王峻的下文。
本就待在界靈山空間內的阿柒、阿遙、樂樂、無心人偶、大咪都湊了過來。
王峻道：“我們腳下的星球整個能量磁場都在發生劇烈變動，很可能意味著人王劫灰的效力減弱。”
“原因就在於這顆星球在過去上萬年的時間裏，正在被仙土，也就是另外一方世界持續同化。”
“那片世界在萬年以前成為了日之曆的人類與仙土來客的最終戰場，故而破碎。”